“小宇,广州水泥项目的投标文件弄好没?”
“曹处,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明天请您审核后,我就去打印装订成书。”我抬头望着一名中年男子笑了笑,低头又在键盘上摆弄起来。
“好,明天下午之前交给我,这个项目很重要,千万不要在标书上出什么差错。”曹处叮嘱几句,转身走出办公室。
我叫赵天宇,四川人遂宁,就职于一家国企物贸公司,半年前因工作原因调到北京本部驻勤。当初听到我要到北京工作时,爸妈脸上都笑开了花,特别是老妈,时常吹嘘她儿子如何有出息,如何能干,一毕业便可以直接到首都工作,可事实呢?我什么也不会,不懂报表,不懂业务,在这个坐车都得花上半天时间的城市里,我举目无亲,无所适从。
“小宇,又说大话了吧?昨天才看你把标书框架搭好,怎么今天就能弄好?”一个声音打断我,说话之人叫吴春华,是我顶头上司,同为四川人,他在工地上干过三年,基层经验丰富,多亏他的悉心照顾,我才能逐渐熟悉业务知识。
“没办法,曹处催得急,晚上又只有加班了。”我无奈地笑笑,埋头继续苦干起来。
“这个曹处啊,有时真想说他两句,只给咱们三天时间,怎能保证不出差错。”吴春华想了想,对我说:“这样,我再去找找他,请他多给咱们几天时间,让我们有充足时间把标书质量弄好一点。”
“算了华哥,找他也没用。”我笑着拒绝吴春华:“曹处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晚上加班时我仔细一点就是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哎,那我尽快把资质文件收集齐备,你做起来也轻松一点。”吴春华叹了口气,苦笑道:“咱们就是命不好,生在了一处,如果在张处长那里干活,就轻松多了。”
我笑了笑,又开始做起事来。
凌晨两点,办公室里。我揉揉苦涩双眼,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总算弄完了。”望着电脑屏幕上做好的标书,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但充实过后,那空荡感觉又涌上心头,我慢慢点燃一只香烟,在烟雾缭绕之中,傻傻望着依然灯火通明的窗外。
在这半年里,工作、陪领导应酬、工作、陪领导应酬这样的重复生活构成了我的全部,每当灯火散尽之后,总有落寞苦闷的情绪缠绕着我,我很后悔自己选择远离家乡,远离亲戚朋友,但我更怕其他工作会带给我的感受更加痛苦,因此我从未打算另谋他路,只得在夜深人静时候,独自想念曾经的欢快时光,希望那些记忆能陪伴我度过漫长岁月。
想着想着,我情不自禁点开电脑,进到我的大学网站,看着那熟悉大学,思念油然而生,我的思路随时光倒流,回到了多年以前??????
2005年,度过三年艰难高中生涯之后,我幸运却又阴差阳错地考入了中南师范大学,为何这样说呢?一是因为我终于考上大学,不用承受复读之苦;第二是我一心想考到CD,这样既离家近又可以和我女朋友朱云继续在一起,事实上朱云如愿到了CD,而我却被远在湖北青冈市的中南师大录取了。面临人生中的第一个重要抉择,我很是痛苦,到底是为了朱云再拼一年还是认命远走他乡?思索半晌,想到高中的课本已经全部被烧毁之后,我默默地选择了中南师大。人生就是这样,当自己不愿反抗时,就只能适应,于是带着离别之苦,我随爸妈,一起坐火车到了湖北。现在看来,真是庆幸选择了中南师大,因为它给了我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又或者说当时和朱云那海誓山盟的感情,仅仅只是敌不过复读的恐惧而已。总之,我就这样踏上了大学生活,那一年,我18岁,从未出过遂宁。
或许是爸妈对我考入大学这事比较兴奋,所以我们比中南师大迎接新生的日期早到了一天,这直接导致了我们出了汽车站却没人接的后果。当时已经下午5点多了,天色有些黯淡,爸妈估计像青冈这样立有大学的城市,规模肯定小不到哪里去,甚至预测我们现在离中南师大的路程有诸如CD火车站到郫县得花2小时那么长的距离,总之,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想法去学校。那一天,我第一次住进了宾馆。
第一次出川是很令人激动的,那心情甚至盖过了思乡之苦,虽然天近黄昏,无法看清青冈这个城市,但一路走来,看着那种从未见过的平坦田野,看着四川少有的红瓦青砖,看着暑下烈日的昏黄,这种视觉上的新奇对于一个十八年都呆在四川盆地的我来说,可谓之震撼。这种感受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倾诉,那时,最好的倾诉对象就是朱云,而最好表达的工具,就是已经流行起来的网络QQ。
和爸妈应付着吃完晚饭,我便独自跑上大街寻找网吧,按照在遂宁上网的经验,网吧这东西应该随处可见,可我足足走了三条街,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小网吧。
“???老板,多少钱一个小时?”我努力用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和老板交流起来。
“三块钱一小时,押金十块,身份证拿出来。”老板自顾玩着游戏,眼睛都不抬一下。
“三块钱,这么贵?我们那才两块。”我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和仅有的十块钱,自言自语抱怨着。
我的话似乎惹恼了老板,他随即抬头,大叫道:“嫌贵?你爱上不上!”
我不敢再说,迅速办理好手续,远离了老板。
“搞么事,会不会玩啊,爆头拉。”
“哎哟,三哥,匪朝A区去啦。”
那时网吧里流行一种叫CS的游戏,在遂宁网吧里,四处都是十七八岁无业小游民,结伙混在网吧里,嘴里叼着香烟,手里玩着CS游戏。没想到,在这个网吧,也充斥着CS声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这些人可不敢惹啊,万一惹到了,把我这个外来人打一顿就亏大了,我心下想着,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机子,开了机,掏出一支阳光骄子,给自己点上。
好在大家专注于游戏,没人理会我,我登上QQ,看到一个云淡风清的QQ号亮着,随即高兴起来,这是朱云的QQ号,看来她在等我。
那时的我们始终带着少年独有的矜持,虽然心里十分在意,却非要装作一付漠不关心的样子,所以我虽然高兴朱云在线,却不急于找她聊天,而是玩起了QQ斗地主,我要等着她主动找我聊天,要证明她是在意我的。
半小时过去了,云淡风清一直亮着,却也一直没给我发来消息。
我坐不住了,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再不和她聊天,满肚子的话只能憋回宾馆了。
看来她并不在意我,明明分别时说得那么动人,现在看到我却又不主动和我聊天。我有点生气,想要下机回去,可手却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她的头像。
“在啊?”
“你说呢?”对方随即给我回了个消息。
“我以为你在游戏。”看得出,朱云心情不怎么好。
“我呆了一小时,看你上线半小时,到现在才收到你发的消息,你才去湖北,就把我忘了么?”看着朱云噼里啪啦给我丢过来这一大堆话,我心情好了起来,看来她还是在意我的。
“哪有啊,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呢,你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嘛。”女朋友生气了,自然要哄。
“哈哈,这还差不多,你到学校了么,那边热吗,城市大吗,还习惯吗?”
“肯定不习惯,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没了你,哪能习惯呢。”
“嘿嘿,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啦,我给你说说这边的想象吧,这里的田野不像四川的梯田,全是平的,一眼望不到边,而且瓦房上的瓦居然是红色的,看上去真不好看。”我终于将一肚子的话说了出来。
“是吗,我明天也要去CD了。说真的,以前那么向往CD,可是没有你在,CD也就那样了,没什么意思。”朱云似乎不怎么喜欢听我说湖北这地方,她只是想见我。
“哎,想开点吧,如果国庆节有空的话,我就到CD去看你,看看你的学校,这样我才放心。”我也很想见到她,我们才谈三个月的恋爱,就被迫分开了,虽然现在和她聊上了,可是看不到她的身影,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真的吗,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去CD火车站接你,我争取这段时间熟悉四周,才可以带你去各种好玩的地方。”
“太好了,真想那天快点到来!”我们就这样相互约定着,等国庆放假,我去CD找她。聊着聊着,我不禁憧憬起再次见到朱云时那种幸福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