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箩愣愣的望着他,又看看地上的衣物,皱眉道:“换上?不用吧。”话一出,她又意识到说的似有些不妥,忙咂舌道:“谢……谢过汉王,只是……只是受此赏赐,小人……小的实在惶恐……”
“不必说了,换上。”刘邦打断了她的话,淡淡抬眸,锐利的眼光朝她扫视过去。
云箩不自觉的脚步后移了几分,对上他的目光:“现在?”
刘邦闻言失笑,眉心却带一分凝重,几分探究。这个小兄弟虽然肤色暗沉,相貌看似平庸,但这满脸脏兮兮的泥印和涂抹的墨迹,依然难以遮盖住那双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浓而卷翘,低低覆在那双澈净如水的双眸之上,与这张蜡黄的脸倒极不相称。
云箩惊觉到他的探视,明眸一转,拿起地上的衣物,轻轻应了声:“是,汉……汉王。”
她抱着衣物刚想逃离营帐,却见那个彪壮的汉军挡在了她面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云箩微抬下巴,瞪着这个对她来说是庞然大物的家伙,亦有恼怒之意。细望去,这才认出这个粗暴的人物,原来是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汉将樊哙,不是有句话叫好狗不挡道,自己又没招他惹他的,干嘛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恶心摸样,可这出戏还要演下去,千万不能让刘邦看出破绽啊。
她连忙收起方才的恼意,声音颤抖着,像在恳求的说道:“这位……位大……大哥。小的要出去……去换下衣服,请……请先让开……让开一下下……”
樊哙一把将她手里的衣物夺过去,横眉瞪眼道:“换就大大方方的换,扭扭捏捏的怎么跟个臭娘们似的,我樊哙向来就瞧不起你这种懦弱无用之人,看着就让人来气!”
云箩缄默不言的垂着脸,心里想着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挡路狗,看不惯就让开啊,没人逼你看。你这个丑八怪,像谁都欠你二百五的样子,才叫人来气呢。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轻轻弯腰捡起衣物,毕恭毕敬道:“大哥……说……说完了吗?我……我可以……出去了吧。”
话刚落,下一秒,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人竟然……竟然伸出了咸猪手,在使劲扯她的衣服!
“啊!你敢非礼我!”她有些失态的大叫了声,死死地将衣物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然后用近乎可以杀人的眼神恨恨的瞪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想死吗?放——手!”
樊哙愣了愣,心想,这个小兄弟脑子有毛病吧,或者是有极端的洁癖,不就是换个衣服吗,至于这样吗?
云箩发现自己的恐吓不起丝毫作用,这人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拽得更用力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名誉不保。
她转过脸,如水的眸子楚楚可怜的望着刘邦,声音悲戚:“汉王……他……他对我无礼。”
刘邦不动声色的坐在那儿,手肘半撑着案板,没有丝毫要阻拦的举动,倒是一副饶有兴趣,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云箩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人被逼到极处潜力都是无限的,她拼力睁开了樊哙的魔爪,像只狼狈的小老鼠在营帐内四处逃窜。眼见樊哙又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她只得一下子蹦到了案板上,随手抄起盛满红酒的玉盏朝他扔去。接着,又拿起放着几串葡萄的雕镂木制果盘,毫不留情的抛在了樊哙的脸上,满帐酒香果香四溢。
樊哙顿时怒气冲冠,想我堂堂一个赫赫有名的汉将,深受汉王刘邦倚重,如今却被这个无名小辈丢尽面子,实在可笑!可见汉王并没有阻拦,难道是想借我试这小子一试?
樊哙拔刀上前,怒目圆睁道:“小子,你若有种就接我三刀!来吧!”话音一落,大刀就劈头盖脸挥了过来,她仓皇跌下案板才没挨上那百斤重的大刀,却已是冷汗直浸后背。
她暗想,这下惨了,敢情这个樊哙要动真格的了,辛亏自己眼疾动作快,否则那一刀下去,脑袋和身子怕是要搬家了。刘邦啊刘邦,你可真够淡定的,都打到你的眼皮底下了竟还能坐的住?
眼见樊哙举着大刀又逼过来了,她赶紧猫着腰绕到刘邦身后,可怜兮兮的啜泣道:“小的……小的虽然……虽然身份卑微,但……但因仰慕汉王,才……才翻山越岭,历经千辛万苦来投靠您,却没想到……没想到汉王竟让手下的人来欺辱我……”
刘邦哑然失笑道“本王只是赐你衣物,又何来欺辱之说?”
“汉王……我这身衣服虽破旧不堪,但……但对于我而言它弥足珍贵。她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悲哀,还不忘抽泣两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我穿着这身娘亲亲手缝制的衣服,就感觉娘亲没有死,她还在我身边一样……”
樊哙粗声骂道:“你若能接我三刀才算有点本事,汉王广纳贤士不假,可是不收留窝囊废!”说着,他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起来:“想活命就陪我打个痛快,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
云箩憋红着脸,试图挣脱开这个巨无霸的魔爪,却听到“哧啦”一声,衣领被扯破的声音,蓦然她的小脸唰白了。
她下意识的紧紧拽住衣服,好在扯裂的地方不大,只露出了一截白皙滑腻的脖颈。
刘邦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中的空杯,可当目光却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时,不由眉心猛地一收,敛了笑意。
他轻轻放下酒杯,缓声道:“樊将军,你怎能对来客如此无礼?放开她。”
汉王一发话,樊哙只得乖乖的放开了云箩,顺口嘀咕了句:“这小子瘦不拉叽的,也太轻了吧。”
云箩忙喘了一大口气,心想这个樊哙真是粗鲁的野蛮人,不过刘邦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刚刚还一副幸灾乐祸的贱样呢。想到这儿,她不禁抬眸,却见刘邦的脸上溢着淡淡的笑容,虽不明白他为何发笑,却能感觉到那目光中探不见底岸的幽深。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刘邦笑容惬意,执壶的右手微微一倾,玉盏之中流光洄转,清香四溢。
云箩压低声音,答道:“小的……小的名叫……叫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