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殿,四下一片死寂,每人脸上都是一片骇色。
“暗卫又跟丢了?”白容墨黑炯利的眸,如一把利刃直直刺进苏清的胸口,声音有些低沉道。
苏清一直在慑着,不敢稍加张扬脚步声;此时心下一片恻然,恭谨颌首,应了声“是”。
眉峰微微一划,白容面色一凝,语气有几分迫切,道:“不知子鸳找到国师没。”
苏清似乎静默了声息,眸光深而灼。
“夜王无需担忧,纵使暗卫失去公主踪迹,墨阎也绝对可以找到公主,至今,任何人都逃不过它的眼睛。”背后,元无将军淡淡说,字斟句酌,条理清楚。
白容目光混浊,闻言沉默了很久,才道:“也罢,随它去吧。”
苏清身躯纹丝不动,却终是淡了声音,道:“公主,应该无碍。”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此话丞相要酝酿如此之久才说出。元无将军看着前方白容高大的身子微颤着,心中一咯噔,似有些明白过来。
心中愈沉,白容双手紧紧扶着桌案,冷冷一笑,道:“我知道子鸳绝不会妨碍夜国,也绝不会想起影国那个孽障,只是……”
“夜王放心,若真有一日公主不幸回想起所有,也挽回不了。况且,国师的能力,应该不会有差。”元无将军眸中闪烁着血鸷一样的光芒,狠毒刻骨。
“这样折磨公主,真的好吗?!”低沉的声音带着凌厉和自嘲,苏清缓缓摇头。
白容闻言,心里还是狠狠一抽。脚步一跨,压低声音却严厉道:“这一切,都是影国那个孽障逼的,弱国只会受他人钳制,本王再也忍受不了,那个人的孽子如此得意猖獗!”
众人更是怔立在原地,半晌犹不敢置信。那个人的…孽子?!
怒气越发深重难抑,白容颤然道:“元无,你立刻带领七万军队出发,同叶玄一起排兵布阵,给影国一个措手不及!”
“夜王且慢。”脑里乍然闪过什么,苏清声音忽而变大,“提起排兵布阵,微臣依稀记得忆霜将军曾接过国师的一册阵法布局书籍,不知现在可还找得到?”
“夜王,倘若真的找到那册书籍,于攻打影国而言,事半功倍啊!”元无激动万分,脸上笑意甚沛。
众人亦是眸光赫亮,怎么把如此重要之事忘记了?!对啊,还有国师亲自编写的排兵布阵书册,当时的雪国不就是那样覆灭了吗?!
“不知那本书可还找得到?”白容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
“微臣愿前往夜军府搜寻一番。”苏清向前迈出一步,恭谨请求道。
“微臣也愿助丞相一臂之力。”元无随后也向前迈出一步,和苏清并列站成一排,鞠躬抱拳道。
“好,很好!”白容难得露出一抹笑容,顿时整个人神采奕奕,继续道,“你们二人快速前往夜军府,尽早将那本书籍找出!”
“是。”苏清和元无异口同声回答,随即规矩行了一礼后,便快速离去。
众人见状,知此事已下决定,无需多言,目光看了一眼其余朝臣,见都是无事相商的意思,便很统一地向夜王行礼告退。
夜月殿顷刻间只剩白容一人,白容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向殿门口正中央的位置,望着殿门外一片黑漆漆的林木,终是叹了口气。
影月殿,彩楼画栋。画上天人横箫管奏乐舞,衣袂连翩,仙乐飘飘。浓彩重墨,一帧帧飞天图画,真的很美,可惜,越美的东西越毒。
洛染澈负手站着,似在激烈地思考什么。流玥目光微瞥,见他眉眼沉静得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佳作,只是深瞳中不知掩藏了什么思绪,只让人觉得深远。
“流玥,替朕换一身衣袍,朕要出去办一件事。”洛染澈的眸光温和,他的笑容是妩媚的,温柔之中,带着一种欲藏还露的张扬。
流玥听罢忙低头应了声“是”,便向守在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迅速会意,很快高举着一个华丽的托盘垂首递至流玥身侧。
流玥仔细将托盘上锦缎长袍替洛染澈小心翼翼穿好,目光再一次落在洛染澈身上,他明媚得近乎孤绝,高贵得近乎寂寥。流玥忽然心生疑惑,公子的父亲,究竟是怎样惊艳的男子呢?!
好像,公子从未提及他的父皇母后……
流玥带着一腹疑虑,最后替洛染澈披上披风,整理了下衣襟,才缓缓退至一边,恭敬垂首,不敢直视。
“流玥,什么事情都应藏在心里,你太明显了。”洛染澈眼神微微有些涣散开,声音低落下来。
流玥猛然抬头,忍不住惊讶开口,道:“公子,我…”
洛染澈眼角和唇畔都有淡淡笑容漾开,一把清凉如泉的声音响起:“流玥,你可听过红颜薄命这句话?我的一生,是被诅咒的。”
说罢径自离开,玄色锦缎长袍披风带得微微掀起,脚步沉稳而坚定。
流玥怔在原地,忽然不想再刨根究底,也许,那是公子一生的痛吧。
殿门外,走廊边,那一朵蓝色的,象征着分离与悲切的晚妆花,悄然盛开。
伙计看清青芽手指的方向,慌忙将匕首呈了上来,“姑娘,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你直接拿走就行了!不用付钱!”伙计忍痛说出这番话,这把匕首他打二十年工也不一定能买得起啊,送走了这尊大佛,他就要考虑是不是要跑路了。
不是青芽长得多凶神恶煞,而是刚刚青芽一时不爽,恰逢大街上一个中年男子暴打怀孕妇女,经询问原是男子有了新的漂亮姑娘,便万分嫌恶那个怀孕的妻子,拿走妻子所有钱财不说,还当街暴打!
这青芽哪能忍住,正愁郁闷无处宣泄。所以二话不说,当街将那男人给阉了。
那场面血淋淋的,围观百姓完全惊住,不知是谁颤抖说了一声:“血,血。”
众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全部惊慌失措,仓惶逃走。
青芽完全没有自觉性,只是端详着手中染血的匕首,像是触碰到什么脏东西般扔掉,嘴里还抱怨道:“哎,可惜了我的匕首啊,竟被那样的脏东西给污了。”说罢站起身,目光环视四周,所有商贩迅速逃离,或者正在营业的店铺也快速关闭。
青芽很是奇怪,自己这是伸张正义,百姓也未免太夸张了吧,虽然自己承认,确实血腥了点,残忍了点,粗暴了点。
见还有一家店铺没来得及关上门,青芽一个翻身,快速来到店铺前,在伙计的惊愕中悠闲地跨了进去,闲情逸致地挑选匕首。
青芽上下打量着这把匕首,还算满意,顺手往靴子里面一插,“我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我付钱!”
青芽说完,忽听背后一声娇笑,随即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我付吧。”
然后一个丫鬟走向前,递了一锭银子给伙计,伙计瞬间乐开了花,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怜殇姑娘可是考虑清楚了?”青芽侧身对背后的女子道。
“考虑清楚了。”月怜殇瞳眸一眯,笑声一收,压低声音在青芽耳边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可以让我入墨影府。”
数步远的丫鬟连连看了青芽几眼,心下充满疑虑,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老妈妈。
青芽寻思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会让你尽快达到目的。你先回去吧,到时我自有法子告知你该如何做。”
月怜殇心里反微微一沉,扯着笑容,道:“希望姑娘尽早完成。”说罢,目光瞥了一眼边上的丫鬟,丫鬟立刻会意地踏着小碎步来到月怜殇身边,与她一同离去。
青芽揉了揉额头,看样子,自己要好好忙活一阵子了。
回头见伙计依旧痴痴地望着月怜殇离去的方向,青芽万般无奈地狠狠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道:“看美女看够了没?!真是的,有那么好看吗?!”
伙计回过神来,见青芽凶狠地瞪着自己,努力咽了口口水,道:“姑娘你最漂亮了!”
“这还差不多。”青芽嘟嚷了一句,目光也投向门口的方向,不禁喃喃自语:“男生都喜欢那样的女生吗?”
女人如花,艳花大多不香,香花大多不艳,艳而香的花,大多有刺。
听雨阁,房内,月怜薇正从梳妆台处起身,似是听到门外声响,准备迎出来,美丽的脸蛋上还隐隐浮着一抹惊讶之色。
“墨王?”月怜薇倚在门边,见来人正是安枫墨,十分诧异,轻唤道,“快进来。”
见月怜薇慢慢转过身,安枫墨突然便像一个困在深漠很久的人看到水源发狠去喝水一般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子鸳,对不起,对不起。”情动智损,安枫墨痛红的双眸,眼泪生生跌在月怜薇的脖颈上。
月怜薇顿时目瞪口呆,一丝说不出的冷颤之感从心底迅速溢出。她想推开,想告诉他,她不是落子鸳,不是!但,实际上,自己却将他拥得更紧了,轻拍安枫墨的后背,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没错,她不能阻止这一场沦陷,因为,她早已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两人相拥的姿势持续了很久,月怜薇眼眸仍湿,又猛然冷下来。
总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爱上月怜薇,而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