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餐后,柯子慕照例第一时间收拾碗筷,禤爸爸也照例阻止他:“快跟瑶瑶一起去写作业吧!我来,我来!”
“德光,让他洗吧!”安柔出声劝停:“你都累了一天了,去沙发上歇会儿吧!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哦?”禤德光扶她到沙发上坐下,不安的问道:“是不是在家待闷了?等过两天周末,我带你们去外面走走!”
“不是!”安柔摇头:“我是想问之前拜托你帮忙找房子的事,有眉目了吗?”
他一听大为紧张:“怎么了?这里住不习惯么?还是我粗手笨脚的照顾不好?”
“不,你照顾的很好!我很感激!”安柔有些忧虑的说道:“只是茹梅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啊?如果影响到你们夫妻,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住下去啊!”
“原来是这样!”禤德光松了口气:“没关系的!她经常这样,一回娘家就能住上个十天半个月,住腻了自然就回来了!跟你在这儿没有一丝关系,你尽管放心在这里住!”
他的解释并没有打消她的疑虑:“我看你还是去把她接回来吧!女人心思细腻,粗心不得啊!而且我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自己照顾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趴在桌上写字的禤以瑶也咬着笔插嘴:“爸,我想妈妈和弟弟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禤德光想了想,回道:“那我们这个周末去接他们好不好?”
“耶,太好了!”小丫头乐得手舞足蹈:“又可以去捉蝴蝶咯!”
俩个大人望着她的开心劲,不由相视一笑,多少过往,各自感慨,皆在其中!
周末的早上,禤以瑶牵着爸爸的手开心的同安柔母子道别,蹦蹦跳跳踏上了开往外婆家的车!
外婆家住在临县的郊区,坐大巴车需要三个多小时,所以,当他们到达时,都已经临近中午了!
禤以瑶眼尖,老远就看到抱着弟弟在门口玩的妈妈!她马上挣脱爸爸的手,撒着脚丫子朝那栋砖土结构的老房子跑去:“妈妈,妈妈!”
秦茹梅听到声音抬头寻找声源,她剪着参差不齐的短发,发尾还做了卷烫处理,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洋气!当看到是女儿时,连忙喜悦的抱着儿子迎上去,拉住她的小手问长问短!
可是,待禤德光赶到时,她的笑容立刻沉了下去,一言不发,拉着女儿就往回走!
禤以瑶纵使年纪小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害得她一路上憧憬许久扑蝶捉鱼的念头也缩了回去!
倒是弟弟见到爸爸很开心,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求抱抱!
秦茹梅愤愤的拍掉儿子的小肉手:“抱什么抱?他配做你爸爸吗?”
禤德光尴尬的双手被晾在了空气中,不过他本来是抱着求和的态度而来,听到此话也不生气,只是用无奈的口吻说道:“有什么尽管冲我说,不要拿孩子撒气!”
“谁拿孩子撒气啦?”秦茹梅如同一只炸药包,一点就炸:“你少给我装模作样!我就问问你,你一天到晚抱过他几次?喂过他几次?平时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好好好,我没资格说你!”为了不激化矛盾,他只得好声好气:“我这不是要赚钱养家嘛!我们还是进去说吧,不要让邻居看了笑话!”
“笑话?又不是我女儿做了丢人的事,我怕谁笑话?”一个身形已然发福的大妈手执扫帚,以雷霆之势横空向他扫来,边打还边大声开骂:“禤德光,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女儿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儿子也帮你生了,多大的功劳啊!不要求你将她供着也就算了,你你你竟然还做出跟别的女人牵扯不清的事!枉你还读了那么多书,简直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她嗓门大,身材壮,往那一站气势十足,简直是吸睛活招牌,很快就招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
“妈,妈,你听我说啊!”被抽的乱跳的禤德光不仅要躲避袭来的扫帚神功,还有抽出空挡来解释,可怜他一中年大叔自小立志做个斯文人,何曾如同小丑般被当众围观过!
禤以瑶急的哇哇大哭,求救的看向妈妈!
可是此刻秦茹梅看的正解气,哪里还会出手相助?
她只好亲自上阵,壮着胆子跑过去拉住外婆的手哀求道:“外婆,不要打我爸爸!”
秦大妈被她拽住手,又不敢太使力,不由气咻咻的冲着她嚷嚷:“你这个胳膊往外拐的丫头片子,你没有这么不要脸的爸爸!”
“哇!”她被这么一顿凶吼,哭的更大声了,只是一双小手却紧紧抓住她不肯松开:“爸爸,爸爸,快跑!”
禤德光看的心疼极了,也不躲扫帚雨了,一把将她抱回自己身边,面上已经有了怒气:“妈,有话好好说,不要吓到孩子了!”
“你还有理了?”秦大妈手举扫帚直指他的鼻梁臭骂:“要不是你尽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我能这样吗?”
她的扫帚每抖动一次,抱住爸爸大腿的禤以瑶便瑟缩一下,显然被吓到了!
禤德光安抚的拍拍她的背,愤怒的向始终站在那做木桩的秦茹梅喊道:“你跟妈到底说了些什么?我怎么就伤风败俗道德败坏了?安柔和我一样从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情同兄妹!这你一直都是知道的!现在她的家庭出了变故,丈夫出车祸去世,她自己也身受重伤需要调养,这场事故将家里的钱都折腾光了,甚至连房子都卖了!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我主动提出接她来家里住一阵子度过难关,而且事先也跟你商量过,是你自己不理解,一气之下跑回娘家,怎么就变得我成千夫所指了?我跟她只见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有自己心理龌蹉的人才会看什么人都不对劲!”
“我呸!”秦茹梅还没开口,她妈就不甘示弱回呛道:“说的好像自己菩萨心肠一样,街上那么多乞丐叫花子怎么不见你接回家住?我女儿就是太老实了才被你这样欺负!我警告你,赶紧将那女人送走,不然别怪我们老秦家不客气了!”
这番话气的禤德光嘴唇直哆嗦,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没理胡搅蛮缠的岳母,直接问秦茹梅道:“你回不回去?”
“你就这样态度接老婆回家吗?”她终于发话:“我妈已经说了,那女人一天不走,我一天不回去,大不了离婚!”
“你?好,要离就快离!民政局见!”他本着低三下四的精神这么远来接她回家,结果一来就红烧竹笋伺候,为了和谐,他忍!没想到对方不但不加收敛,还更加得寸进尺!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怒袖一甩,拉起女儿就走!
“胡闹!婚姻又不是儿戏,哪能说离就离?”一直躲在门内看老婆怒打女婿戏码的秦大爷适时登场,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先是安抚女婿:“德光啊!我这女儿从小就性子倔强,刀子嘴豆腐心,本性还是很善良的!你就看在她帮你生了个儿子的份上多担待着点!啊?”
这么久,终于遇到个用正常思维说话的人,禤德光的怒气也消了一半:“爸,我今天真的是诚心诚意来接茹梅回家的!在朋友有难的时候,如果我还能冷眼旁观不伸援手,那我还是个人吗?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答应住到家里来!等伤好了自然就会搬走,想让她长住她也不会肯的!”
“嗨!”秦大爷大手一挥打圆场:“女人的心眼就是跟针尖一样小,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来,我们爷俩进屋里喝杯茶!吃了午饭,我就让茹梅跟你回去!”
秦大妈虽然觉得女儿受了委屈,为她出头,可是当真没想过要让她离婚啊!
秦茹梅更加只是一时冲动,逞口舌之快,一听他较了真,当下就傻了!幸好父亲及时出面转圜了余地!当下,俩人都不再出声了!
禤以瑶听到外婆在悄悄责备妈妈:“你这孩子怎么口无遮拦呢?离婚能随便提的?但不说孩子,离了凭你凭我们家的条件,能再找到这么优秀的老公?你还能在家安稳的呆着做你的家庭主妇?”
秦茹梅不服气的小声辩解:“那你刚才还那样打他?”
“你这傻孩子!我那是在给你立威!”秦大妈哼道:“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不定怎么欺负你呢!哎,瑶瑶,过来,外婆有话问你!”
禤以瑶有些怕怕的走到离她一米开外的距离,怯生生的叫了声:“外婆!”
秦大妈亲热的将她揽到身边,带到隔壁的一间耳房:“孩子别怕!外婆刚才不是打你,是你爸爸做了坏事,外婆在教训他呢!”
她一听不干了,大声反驳道:“我爸爸没做坏事!”
“呀!小声点!”秦大妈望着跟进来的女儿直摇头:“亏你还一手带大的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向着你呀!”
秦茹梅撇撇嘴,嘀咕道:“她一向都很维护她爸,也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外婆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撒谎可是会烂嘴角的哦!诚实的孩子外婆才会喜欢!”秦大妈一通连吓带哄之后,压低声音问道:“你爸和那个阿姨在家都做些什么啊?都睡哪个房间?”
秦茹梅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她害怕又紧张的望着女儿的嘴巴,想立刻听到答案,又不敢听的样子!
禤以瑶的小脑袋瓜子哪里理解的到成人间的复杂思想,想了想,如实回答道:“爸爸一回家就煮饭拖地,安阿姨看他太辛苦会帮忙做一点,可是爸爸都不让她做,让她多休息,因为她的腿受伤了嘛!碗都是子慕哥洗的,嗯,我也有帮忙洗菜擦桌子哦!至于睡觉嘛,安阿姨和子慕哥睡客房,爸爸还是睡在原先的房间啊!”
“呼!”俩人都松了口气!
秦大妈开始劝女儿:“我看你还是跟他回去吧!现在是没什么,可是一个屋檐下住着,日子久了,谁知道呢!”
可她却赌起了气:“哼,他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让我多休息的话!我看他对那个安柔肯定不安好心!我才不要回去添堵!”
“糊涂!就是这样才要你回去盯着!”秦大妈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男人呐,该收的时候要收,可是该给面子的时候还是要给他面子!刚才我给你那么一立威,现在你再放下姿态跟着他回去,他保证不敢怠慢你!”
秦茹梅其实早就想回去了,但是架不住是自己先跑出来,放不下那个身段,如今他亲自来接,气也出了,架子也摆足了,正好借坡下驴:“那好吧!我去收拾东西!”
本来这事到这儿也算是圆满结局了,可惜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灾舅子!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收拾东西的当口,堂屋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她急忙跑出去一看,差点气晕!
只见自己的老公正压着自己的弟弟在地上狂殴,秦大爷毕竟年纪大了,在旁边怎么拉也拉不住!
她气红了眼,大吼一声,抄起一根木头就朝他背上砸去!
跟在她后面的禤以瑶来不及阻止,急的大叫“爸爸小心!”
正埋头苦打的禤德光听到声音,一个翻滚,松开了已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男人,同时也躲过了闷棍的袭击!
秦茹梅顾不得再挥木棒,急忙扑到弟弟身上大叫:“茹海!你怎么样了?”
秦如海转了转被打的晕头转向的脑袋,瘦小的身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姐,你别拦着我,看我怎么替你报仇!”
秦大妈护犊心切,已经抓起扫帚再次横扫过去!
禤以瑶看不下去了,直接拦在了她的扫帚面前:“舅舅将我爸爸的头都打破流血了,你还打他?”
秦如海一见有人替他撑腰,立刻又躺回地上,白眼一翻,装死了!
“如海,如海!”秦茹梅吓的连连大叫,可是躺在地上的人双眼紧闭,丝毫没有回应!她以为他就这样死了,不由怒吼一声站起来,举起双拳就冲过去,撕咬打踢,无所不用其及!
“你还我弟弟,你还我弟弟!”
伴随着秦大妈抱着儿子哀哀大哭的声音,一时间,院子里再次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禤以瑶站在父母身边,想拉开俩人又不知从何下手,急得团团转,只能无助的大喊:“妈妈,你不要打爸爸!爸爸头上都在流血啊!”
“够了!”禤德光不愿打女人,只好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架开她,铁青着脸吼道:“你闹够了没有,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护短?”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不断有鲜血流出,好歹也是自己的老公,怎么会不心疼,她刚想问一声长短,突又想到不省人事的弟弟,不由哀哭道:“可是你把我弟弟打死了,我们秦家就他一个儿子啊,你要我爸妈怎么活,你要我……咦?”她一边哭一边朝地上望去,却见地上早没了人影!
她的好弟弟正活蹦乱跳的到处找称手兵器,打算再一决雌雄呢!
秦大爷气的胡子都快冒出来了:“你这小兔崽子,一回来就闹事!还没被打够?快停下,让我替你擦擦伤口!”
秦大妈却不肯善罢甘休:“老头子,由他去!在自己的地头被人打,说出去还以为我们秦家没人了呢!”说着又开始了血泪控诉:“禤德光,你好狠的心,他好歹也是你小舅子,你怎么能下这么狠手呢!我们全家哪里对不起你?刚才我都已经劝同意了茹梅和你回家,你怎么还这么得寸进尺,简直太欺负人了你!”
“老婆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秦大爷自知理亏,虽然心疼儿子,也不好太明显,唉声叹气的说道:“是茹海先动手的!”
原来秦如海一进村子,就有人添油加醋的学舌了刚才的闹剧,唯恐天下不乱!气血方刚的他本着为姐姐出气的想法,随手拎起一块砖头就往毫无防备的姐夫头上砸!
禤德光被岳母打不还手是因为她是老人家,可是他不同啊,他是小辈不说,还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这个愣头青,简直就是为了一上午积攒的怒气而准备的!
禤德光再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这乱糟糟的是个什么事嘛!他连伤口也懒得处理,直接牵起女儿的手打道回府!
“德光!”有些悔意的秦茹梅在身后叫他,他也没停!
“爸爸,我们不等妈妈一起回去吗?”禤以瑶一步三回头的往回看:“妈妈,你快过来呀,我们一起回家!”
此时只要他回个头,或者眼神示意一下,秦茹梅立马就愿意抬脚跟上去!可是,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这样潇洒的走了!叫她着实气恼不已!虽然是错怪了他,可他摆张这么的臭脸给谁看啊!不回就不回,才不要惯他的臭脾气!
禤以瑶小小的内心充满了纠结:“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她是不是只要弟弟,不要我们了?”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禤德光看着孩子担忧的小脸蛋不禁有些自责:“都是爸爸不好,不该带你过来!饿不饿?再坚持一下,我们到了县城就去吃饭好不好?”
摸着已经瘪下去的小肚子,她拧在一起的眉毛终于打开:“我要吃汉堡还要吃薯条还有冰淇淋!”
禤德光为难的笑道:“县城里没有这些卖啊!我们还是先吃面,等到家了再买好不好?”
“好吧!”禤以瑶有些微的失望,不过随即又开心起来:“爸爸,你要买多一点哦!子慕哥和安阿姨也要吃的!”
“那当然!”他一脸笑意的答应,想了想又交代道:“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你安阿姨他们,知道吗?要是他们问起,你就说外婆想留妈妈和弟弟多待几天,我这伤口是不小心摔的!千万别说漏嘴了,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我知道啦!”她答应的很干脆,可是小脑袋瓜子还是很疑惑:“为什么妈妈和外婆今天这么凶啊?还说你做了坏事,可明明你照顾受伤的阿姨和子慕哥,是在做好事啊!”
女儿平常的一句话让他鼻子直发酸,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她就不理解呢!
他叹了口气:“不管做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哦!”禤以瑶懵懵懂懂的点头!小孩子的世界就那么大,哪里懂得大人间复杂的心思!她的关注点已经跑到了是买鸡肉堡呢还是买牛肉堡好呢?要不两个都买了吧!可是这样会不会撑坏肚子?好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