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水波粼粼的大河,湍急的水流哗哗作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飞溅起一串串水花,晶莹剔透,如宝石般璀璨醒目。
这一条条的鱼儿纵横穿梭间,并未注意到也意识不到,河面上有个人,浮浮沉沉,早已失去了知觉。
待这人漂到了河水平缓地带时,有个钓鱼的老翁注意到了他,骇得满面苍白,连忙丢了鱼竿,不假思索,钻入了水流中,再次露头时已经抓住了河面上的人。
哼哧哼哧,老翁毕竟老了,将这一人拖上岸边,就累的大口喘气了粗气,虽是如此,他还是很快又对此人抢救起来。
按压胸腔,一次次,老翁都做的无比认真,当眼前人嘤咛一声,双眸下意识的挣扎想要睁开时,老翁连忙将他的头微微摆歪。
“呕。”
还未苏醒过来的人,已经开始吐水起来,幸亏老翁将他头首斜侧一边,不然这刚吐出的水又会回到那圆滚滚的肚皮中。
一连吐出了大量的清水,这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终于颤巍巍的睁眼了。
老翁露出和善的笑容道:“后生小子你可算是醒了啊,也是你命好,遇到老汉我了,这洛河边会游泳敢下水救人的可没几家了,对了,你这小娃娃是怎么掉到河里了?莫非也是那科举不中,寻死觅活的书生苗子?”
“那可不行呀,千难万难总有个头,可不能轻生......”
老翁自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少年听得是头大如斗,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虚弱的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嘴唇颤抖着,就是崩不出一个字来。
“啥?你说啥?”
老翁注意到了少年的动作,附耳倾听,任他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也听不懂这少年再说什么。
“哎呀,算了算了,还是老汉我背你回去休息会吧,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体质也是够弱的。”
老翁不由分说,将半死不活的少年背到了肩膀上,一手拖着,一手提起鱼竿鱼篓,走起路来却是健步如飞,可见老人身子确实硬朗的很。
在这林间七拐八绕,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座篱笆小院,院中有个小屋,屋子是土疙瘩简单堆砌的,上铺茅草,门前有条脱毛的老黄狗,远远瞧见主人回来了,汪汪汪的开心犬吠起来......
时光悄悄溜走,在罕有人迹的山间小屋中生活的爷俩更是毫无时间概念。
“面条啊,家里没米了,拿咸鱼去城里换些粮米吧。”
风和日丽,晴朗天空,微风吹拂下的篱笆小院子中,一个苍发老人弄着晾干的咸鱼片,扯开嗓子喊了声。
“好嘞。”
有人应了一声,土胚房中走出了一个少年,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壮实,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还有鼓起的肌肉。
然而这少年却面色蜡黄,单手拄着根木棒,只是走了几步,额头见汗,小喘起来。
“身子骨还没有好利索啊。”
老翁满面担忧,唉声叹气道。
“多走走,对身子有好处。”
老翁想了想,将面前的咸鱼干去掉了一大半,才装入了一个包裹中,递给了少年。
少年见状,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爷爷,这点鱼恐怕换不来多少粮食吧。”
老翁轻笑道:“还真以为爷爷叫你换粮食去了,你天天闷在屋子里,就是没病也捂出一身病了。这身子多会能好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少年微微点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他确实很少出屋,可老人不知道,少年在屋中也不是无所事事,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恢复过来。
甚至少年在刚刚苏醒时有些惶恐,害怕,他竟然感受不到丁点诞气了,自己明明诞气二十二,可那就像是一场梦,明心峰是梦的开始,崇皇府是梦的终结。
黑猫,石棺中人,画中人,三圣岛,青衫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虚无缥缈的梦幻。
可这又太真实了,少年每当想到黑猫,心中都有深深的痛,迷茫。因此他一遍遍尝试着诞气,可一次次都让他失望了。
有时,少年真的迷茫起来,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是真的,那一定是真的!我有承诺,我有想见的人。
“面条,你怎么了?”
一声,唤醒了发呆的少年,少年面露微笑,示意自己无事。
“出去走走吧,实在不想去城里去看看洛河也不错。”
老翁温和笑道。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亮芒,漂亮的如晶亮的繁星,老翁啧啧称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面条露出这般劲头,似乎那么一瞬间,眼前这个软如面条的人儿不在是他。
老翁揉了揉眼睛,想看清些,可少年已经走远了,屁股后头跟着自家的脱毛老黄狗,一人一狗,年轻的人轻声细语,充满了暮气,老狗的尾巴却摇晃的欢实,汪汪汪个不停。
“唉,也不知周半仙的法子行不行,面条这孩子可怜啊。”
老翁看着少年的背影,想到了许多,他本就是孤独人,似乎老天爷终于怜悯他了,给他送了个同样孤苦伶仃的孩子。
只是这孩子身子不好,老翁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以拳击掌,为自己打气,在少年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出门了。
另一边少年心情很激动,已经很久他没有如此开心过,困扰他的仿若魔障般的东西终于揭开了。
少年甚至有些懊恼,只怪自己怎的就没早问过这河流的名字,若非今日老翁自己说出,少年还从不知道,这里原来就是洛河。
曾经有那么一个名为李灵馨的女子,陪他一路登上了未知地,最终女子离去了,他却答应了她届时一定会带着小黑猫来寻她。
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救回了小黑猫,帮女子报了仇。
少年想着,嘴角渐渐带笑,不再迷茫的他身上多了层不一样的气息。以前的他虚弱无力,宛若老人,如今的他依旧体弱,但精气神却似产生了变化,这点,少年自己都没有发现。
“定都城。”
晌午时分过去,少年终于看到了一座城的轮廓,足足走了半天,从清晨走到了中午。少年神色有些复杂,大喘着气,坐到了一块青石上,背靠着大树,舒服的呻吟一声。
汗珠自额头滑落,衣襟尽湿,少年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了,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拄着木棒的手掌都因为长时间抓着磨出了有点泛白的新茧。
这是人的感受,是活生生为人的感受,少年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快要遗忘这种感觉了,他记不清了凡人的体悟,同样也遗忘了仙人的玄妙。
似乎这一刻的他介乎于两者之间,让他有种及其别扭,摸不着,看不透的朦胧感觉。
少年想了想,想不通,也不再去想,休息够了站起身来,叫上趴在一旁休憩的老黄狗,一人一狗向着不大的城走去。
路上,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骑着骏马的公子哥们都向着少年投来一抹好奇的目光。
因为少年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看似健硕高大的身子,却拄着木棒才可行走,表露出的不是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春活力,像是渐落的夕阳,生机气血给人以老人的感觉。
少年走着,许是有些累了,精力不佳,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彪形大汉身上,大汉却不恼怒,连忙扶住了少年,吓得是脸都白了,他还真怕这病秧子自己撞出个好歹来,赖上了他。
“小兄弟,你可要注意些了。”
大汉吞了口唾沫道。
少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大汉才松了口气,见这小兄弟面善,人也不是那种赖皮的杀千刀货色,心下有了些好感,想到了城中近来流传起来的传闻,顿时神秘兮兮道:“小兄弟你想不想治好这身子骨呀?”
少年摇摇首,向着大汉露出善意微笑。
大汉却不放弃,更加神秘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定都城当年可是有仙人的宗族的。“说着,大汉面上显出一抹与有荣焉的光华来,可很快又唉声叹气起来:“可惜仙人后来就不在了,整个宗族也没人了,现在只剩下了那越来越荒的府邸。”
大汉摇首叹息,少年却想到了一个女子,暗暗捏拳。
“总之呀,咱这城可是好地方,是有仙气的,神仙们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大汉脸揪成了一团,作出努力思考的样子来。
忽然展颜笑道:“对了,洞天福地,咱这地方就是洞天福地!”
大汉哈哈大笑。少年摇了摇首,正想离去,刚刚迈出了脚,手臂被大汉抓住了。
少年不解的看向大汉。
大汉却显得热情许多:“我真不骗小兄弟你,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也不想从此就这么下去吧,还是得去看看的,我有句话没说完,咱这虽然没了神仙,可这不久前城里出了半仙的,人人都叫他周半仙,可灵了。”
少年无奈,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哪是那什么半仙能够治好的,这些日子来他已经有所察觉,自己更像是被人封禁了,也许修为还在,只是自己找不到解开封印的法子。
毕竟他不相信一个好好的诞气体内怎么就能没了半点气的踪迹。
“好了好了,我便随大哥你去看看。”
少年最终拗不过大汉,被大汉拉着,七拐八绕,直走的少年头晕眼花,终于到了地方。
入目便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门面,上书鎏金大字牌匾,周半仙。
少年皱了皱眉,对这周半仙是愈加没了好印象,他见过的世俗人眼中的神仙也不少了,可没几人如此庸俗,财气的。
当然真正的修士也并非就不贪财,只是此财非彼财。
少年暗暗叹气,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