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三挑着担子同陈风擦身而过,复行数十步之后,装作乏累的样子放下了自己肩上的挑担,佯装成擦汗的模样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渍,眼角的余光则是一直注视着陈风行至岔路口之后所转向的方向。
“行至路口右转,不是前往八大院就是前往东市,这家伙,是个修真者?”
夜十三瞳孔收缩,自己刚刚所推测出来的结果,让他的心跳都慢了一拍。
谍子,就像是笼中的麻雀一样,面对如同雄鹰一样翱翔天际的修真者,除了艳羡之外,更多的则是感到畏惧。
夜十三,抄起自己肩膀上的毛巾,狠狠地揉搓了番自己的脸颊,勒令自己变得冷静之后,长出了口气,挑着自己的担子继续朝着淮河的方向,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他挑夫的身份是真的,那么肩上的担子自然也是真的。
应天城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如同汪洋大海。夜十三虽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这应天城的身份不过是一只小鱼小虾,但却自认是最为惜命的一只鱼虾。
“谍子这个工作本就危险,监视修士就是更危险的事了,老陈头帮我接了个这么危险的活儿,竟然也没事先给我吱一声,这个不行,要加价才对。”
这么想着,夜十三挑着担一步步朝着淮河岸边赶了过去。
在淮河岸放下自己肩上的挑担,将酬劳踹进自己的口袋之后,他蹲在淮河河畔,用冰冷的河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草草洗了把脸之后,便钻入了如织般的人流之中,彻底不见了身影。
夜十三走路非常的有特点,或者说是非常的奇怪,说通俗点就是那种明明看起来很安逸,很放松,但却十分快速的走路方式。
仅仅只用了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便穿过了市集和贫民区,出现在了淮河尽头的鱼市里。
看似随意的挑了两尾银鱼,花光了自己口袋里刚刚赚来的积蓄之后,悠哉悠哉的走到了一挂着黑布的酒坊前面,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迈步走了进去。
因为是清晨,酒坊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在,所以显得冷清的很。
夜十三抬头,看了眼前方空荡而又布满了油腻的桌椅,咧嘴笑了笑,多余的话一句没说,在门槛处蹭掉了自己脚上的污泥之后,迈步便直接走入了这酒坊之中。
这才刚刚往里面走了一步,酒坊深处便是有着一冷漠的女声响起,冲着这夜十三所在的方向冷冷的呵斥道,“你在搞些什么鬼,碟子的规矩定下来这么久了,你也算是老人了,不会不知道单线联系的规矩吧,一旦暴露,我们两个人都得死!”
夜十三闻言抬头,看着说话声音所传出来的方向,十分不屑的耸了耸自己的双肩,道,“我破例回来找你是什么可能会带来什么样不好的后果我不太清楚,不够有一点我倒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你如果在这么叫嚷下去的话,一定会暴露我们的身份的。”
“王八蛋,你这是想死了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酒坊之内,骤然传出一声脆响,里面的人好像愤怒的摔碎了自己手中的酒坛。
随后只听得,蹬蹬蹬,一连串脚步声响起,酒坊最里面的那一层黑布也是被人给撩了起来,一个身材魁梧,腰粗如同水桶的肥胖女人就这么提着刀从这酒坊内部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夜十三,冷冷哼道。
“十三,现在是翅膀硬了是不是,现在看到我竟然敢这么说话了,嗯?”
“不要叫我十三,鱼妈,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可以叫我夜十三或者叫我十三先生。”夜十三浅笑,这话说的笃定而又认真。
然而这份笃定和认真却是受到了鱼妈满是不屑的鄙夷,说,“十三先生?海市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只有修真者才能够被称之为先生,你?你什么资格在这里妄称自己为先生?”
夜十三慢慢走到一张酒桌前坐下,将自己手中提拉着的两尾银鱼如同配剑一般,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寒声道,“我不懂规矩?那你怎么想的,让一个普通人去监视一个将要进入八大院的学生。鱼妈,你这种做法,就符合海市的规矩么?”
海市有规矩,天上的事情天上断,人间的事情人间理。被监视的一方如果是个修真者的话,监视者是完全有理由为了顾全自己的性命而要求中止任务的。这一点,被唤作鱼妈的这个肥胖的女人,她的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此刻听夜十三将此话说出口之后,鱼妈双眸骤然一缩,随后立马又恢复了那张满是讥讽的表情,道,“修真者?那小和尚是个狗屁的修真者,夜十三,你这是惜命?你未免也太胆小些了吧。”
“你知道?”
“可笑,有海市在,整个应天城,有什么是鱼妈我不知道的么?”
夜十三听鱼妈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骤然间变得狰狞了起来,狠狠一拍桌子,说,“既然那你走啊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告诉你?你是鱼妈手下的小鱼儿,妈妈虽然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全,但是却并没有义务将每件事情都通知你。十三,你给我摆正自己的态度。”
鱼妈生气了,她脸色阴沉如水,挪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就这么坐在了夜十三的对面。
夜十三见此,掌心微微有些发汗。
记忆里,上个人让鱼妈坐下来的小鱼,第二日便被丢弃在了下水沟的位置,变成了一滩污泥。
“是的,妈妈,十三错了。”
夜十三低头,毕恭毕敬的将自己手中的银鱼取了一只,从酒桌上推到了鱼妈的身前,说,“这一次的鱼食,我只吃一半。”
鱼妈闻言冷哼,毫不客气的将那银鱼按在了自己的手下,说,“只吃一半算不得什么补偿,刚刚我告诉你的那个消息,就值一半的银鱼。”
夜十三闻言,脸当即垮了下来,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有些冲动了,什么都没搞清楚,便过来叫苦,使得这次谈判的节奏,莫名其妙便被鱼妈给占据了主动,而自己很可能要偷鸡不成反蚀米了。
“鱼妈,那你想怎样?”
“这一次的鱼食都是我的,而且你还要免费帮我再完成一个任务,今天的事情,才算是彻底的一笔勾销了。”
“过了!过了!”夜十三伸手,将自己手中仅剩下的那尾银鱼按在了掌下,说,“这也太夸张了,鱼妈,你不是平日里一直自诩公道的么?这一次就因为我小小顶撞了你几句,便狮子大开口的要这么多,是不是过分了?”
“过分?”鱼妈冷笑不定,按在银鱼上的那只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掌下的那一尾银鱼,却是骤然血肉崩碎,化成一滩血污布满了整张酒桌。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尾银鱼便变成了鱼骨,安然躺在了她按在了掌下,道,“你破坏规矩,带人来我酒坊,就不过分了么?夜十三!?”
这么说着,鱼妈大手朝右一拍,桌上那尾鱼骨竟是如同灵剑一般,骤然激射而出,在右边的墙壁上,打出了个巴掌大小的窟窿。
“什么?带人来酒坊?”
夜十三闻言,也是身上一颤,此刻顺着那窟窿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有一人影闪过,整个人瞬间如堕冰窖,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