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堕落下来之后,牧羊少年就陷入了昏迷,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他觉得自己像一枚尘埃一样,在宇宙洪荒中漂浮了很久。周围只是忽明忽暗的星星,以及一团一团冰冷的气,可以感知,却不能触及、抓取。他的内心也是冰冷的,因此他希望自己就这样和冰冷融为一体,无始无终地飘走最好。
然而,宇宙的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孩子!孩子!”这个声音从极其微小到逐渐变大,像波浪一样震动着整个混沌,越来越猛烈。
“孩子,孩子!”
到了最后,这个声音洪钟大吕一样震动得牧羊少年浑身发抖,肺腑剧颤。他忍不住要睁开眼睛,寻找那个声音的源头。于是,他就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依然躺在一个幽暗的屋子里,四周充满灰暗的石头。然而,在石头之外,他还看到了一个老者的脸。
这张脸一看就是饱经沧桑,但是却十分圆润,更为显著的是,脸上还充溢着慈祥的光芒。看到牧羊少年清醒了,老人显得十分高兴。
“孩子,你终于醒来了!自从我被关到这个羑里圉开始,你就一直睡到现在,真有你的!”
牧羊少年被他的话一激,慌忙起身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枷锁已经去掉了,但依然被关押在坚固的牢房里。老人也没有披枷带锁,才得以在斗室之中照料牧羊少年。
自从听得懂人话后,牧羊少年对人们的口音辨析能力特别强。他一下子就听出老人的口音是来自西域的,甚至是崇国更西的那些地方。
牧羊少年有点忌惮老人,问他:“您是谁,怎么也会被关在这个牢里了?”
老人微微一笑说:“这倒也是老夫我想询问你的,孩子,你这么小,能犯何罪,为何被关押在这里!”
牧羊少年说:“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被带到这里了。”
老人说:“这里如何呢?”
牧羊少年说:“挺好的,什么活都不用干,不用去放羊,也不用去背草,还能有吃有喝的,简直是快活死了!”
老人哈哈大笑,向牧羊少年略一欠身,说:“对对,老夫该向你一拜,足以做我的老师!方寸之地,何故不能安心呢!”
牧羊少年也跟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尽管他也不知道老人究竟在笑什么。趁着着仰头大笑之际,牧羊少年看到了整个屋子都被画面了重重叠叠的图案,都是些条条杠杠,似乎很有规则地排列着。甚至,作为囚床铺垫的蓍草,也被拆分成小细细条,非常有规律地排列在自己和老人的身边。牧羊少年看得惊呆了,不知道这位老先生都在干些什么。
老人微笑着说:“孩子,你可真能睡啊,自老夫到这个羑里圉里与你同居室以来,你这一觉就是五年!到底怎样的功夫能做这样的龟息之法!”
牧羊少年挠挠头说:“五年啊,我就是感觉到天宫上去了一下!”少年脑子里并没有清晰的时间概念,没觉得五年有多么漫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传说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果然是灵验!”老人捋了捋胡须,点头称道,“天机不可轻泄,老夫也不追问你在天宫看到了什么。只是像问问小兄弟的来历,可否跟老夫讲讲看。”
牧羊少年虽然还是有点懵,但老先生的态度极其诚恳,便将自己经历的大概,从白鹿部族被破,到被俘于崇国,再到献给纣王却被关到这个地方来大致地向他道来。
那个老人听了半晌,觉得十分稀奇,忍不住:“他们都叫你‘雷震子’,原来是崇侯虎给你取得名字啊!那么,你原名是如何呢?”
牧羊少年想了想,突然回忆起女娲对他说的话,慌忙说:“我,我才不是雷震子,我的名字叫幸!”
“幸!”老人点点头,“被囚俘关押,实为幸,也是不幸。孩子,你的确无父无母么?”
“有!”少年慌忙争辩,“现在我知道我的妈妈是谁了,我的妈妈是女娲!”
“女娲啊,女娲娘娘!”老人又笑了,少年的这个回答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承认自己是孤儿的身世:
“嗯,不错,我们华夏地界,凡是认祖归宗之人都是女娲的后裔!这么说,你真的无父无母了!不要紧的事情!既然你与我同居这个囚室,也是你我的缘分。我有九十九个孩子,正缺一子满百。孩子,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做我的义子吧!”
少年一愣,慌忙说:“不,不,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那老人一拍自己的前额,笑说:“对,被帝辛关押得久了,我真糊涂了。老夫西岐小邦周的愚主,不才之人,姬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