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来跟我们会合的是两个警官,一个姓杨,一个姓黄。
原以为,他们对川鄂古盐道很熟悉,哪料,他们还没走过,说到了古盐道附近时,得找个当地的向导带路,这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我们五个人首先坐下来,研究了一阵地图,决定在古盐道西南边的巴人村歇脚,并在那里找个向导。
由于警方开路,我们的效率空前的高,有的地段,两个警官跟当地派出所联系后,很快便有警车来送。
因此,第三天上午,我们很顺利地到了巴人村所在的峡谷。只见奇峰直插云霄,嶙峋怪石林立,云雾缭绕。
我们正在欣赏这奇异的景色,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躲雨的地方,只几分钟就淋成了落汤鸡,番茄穿得比较单薄,淋湿的牛仔长裙紧紧地裹在身上,像尊滴着水的维纳斯人体雕塑,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我赶紧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
一时间,雨雾迷漫,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只好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但大半个身子还是露在外面,水柱不断地倾泻在身上。
好在暴雨只折磨了我们半个小时。风停了,雨住了,雾散了。半山上一个村庄清晰地显现在眼前。
两个警官拿出地图看了看,又对照了一下卫星定位仪,确定
那就是巴人村。山坡很大很陡,我们在坎坷不平的乱石山路上艰难地爬,累得快要虚脱。
看起来不打眼的一小段距离,我们却爬了4个多小时才到了村子跟前。
也许是受山势影响,村子修得并不紧凑,看起来,那些房子从西向东,由低到高,至少分成了三个区域,是名副其实的山村。
我们首先来到了西边的几户人家门前,不知为何,家家都是柴门紧闭,没有人,但门前都睡着一只看门狗,大约有五六只,俨然一支戒备森严的“保安小分队”。
我们一看这么多狗,就有些紧张,番茄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出。而两个警官却无所畏,想从那几条狗的中间绕过去。不料,他们没走几步,三条狗就狂叫着扑上来,两个警官赶忙后退。这一退不要紧,另外几只狗也就一跃而起追了过来。两名警官身手也够快的,已经在土墙边找到了棍子握在手上。可是,我身边没有棍子,只得赶快拉着番茄蹲下来,在地上捡石块吓唬它们。可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村庄里其他人家的狗闻声而动,又来了七八条狗增援,把我们团团围住,一只大黄狗已经冲上来,咬住了我的裤腿和番茄的裙脚。
正在群狗准备对我们大势蹂躏的关头,几位老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喝斥了几声,这支好战的狗保安队伍迅即散去。
黄警官问,老乡们都到哪去了呢,咱看不见几个人呀?
一个老乡说,今天唐老汉家里摆喜酒,全村人都到他家坝子里吃饭去了哟。你们来了,也一块喝嘛!
杨警官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来,说是要封个贺礼,这是山里的规矩。番茄也立即掏了三张钞票出来,帮我和孙友元也给了。
一阵鞭炮声响,穿得花枝招展的新娘却坐在席间哭了起来,哭了几声,又唱起歌来,然后,边哭边唱,坐在她同桌的那些年轻女子,也跟着相拥而泣。旁边的那些亲友随之应和,歌声哭声此起彼伏,
我们在家时还没见过这样结婚的,惊讶得面面相觑。
刚才带路的那个老乡就给我们解释,这是他们这一带办喜事的规矩,叫“哭嫁”,我们看到新娘边哭边唱的这个场景叫“十姊妹”,就是说,新娘出嫁时,要请来相好的9个姐妹坐成一席,喝酒叙旧,这叫“十姊妹”。因为,新娘马上就要与姐妹们分开了,感情上难舍难分,所以说着唱着就会落泪哭起来,别的姐妹因为不舍得,也就忍不住哭。而男方在接媳妇时,也要请9个未婚男子饮酒唱歌,这就叫“十兄弟”。
我觉得大开眼界,附在番茄耳边说,你以后嫁给我时,也 “哭嫁”,来一出“十姊妹”的戏。
番茄在我身上拍了一掌道:那你就得来一出“十兄弟”!
带路的老乡安排我们坐下,自我介绍说,他跟摆酒这家是本家,也姓唐,村里人管他叫唐大脚,因为,他打小脚就特别大。
他陪我们喝酒,问我们是经过这里,还是专门来办什么事。
我说,想在这里找个向导。
老乡说,要到哪里?
我说,川鄂古盐道。
唐大脚把一杯酒干下,胸脯一拍道:我就可以带路,经我手带过这条道的好歹也有上百个人了嘛!
下午,在唐大脚的带领下,我们到了川鄂古盐道的第一站,大九湖的自生桥。
眼看离天黑没有几个小时了,便要求住一晚再赶路。
唐大脚说,跟着我走,还怕没地方过夜?告诉你吧,今天往前赶十里路是没有问题的,天黑时,就到了一户人家,是我的表亲,不但让你们住得舒舒服服,而且还有好酒好菜招待你们!
番茄颇为怀疑地说,这深山老林的,能有什么好酒好菜呀?
唐大脚说,别看不起山里人嘛,晚上,老表可以给你们做一只叫化鸡,再打一壶他家自己烤的苞谷酒来喝,吃得饱饱的,喝得酣酣的,一夜就睡得特别沉!
杨警官说,好吧,开路!
有人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川鄂古盐道正好应了这句话,虽然地势陡峭,但因古往今来,走的人多,加之方方面面的人不断地修整,路还是基本成型的,甚至还有一段一段的石板小道,走起来特别清幽。
走路的时候,唐大脚一言不发,只管一步一步有力度地往前踏。坐下来的时候,便给我们讲些典故和这一带的风土人情。
我问,这川鄂古盐道究竟有多长啊。
他也说不出准确数据,但却十分肯定地说,这条古盐道在神农架境内蔓延100多公里。
孙友元说,既然川鄂古盐道的历史这么悠久,怎么走了半天也没看到多少古迹呢?
唐大脚说,你别着急呀,再往前走,你就可以看到寨堡了,这就是古代留下来的,在古盐道上有很多。
孙友元一下来了劲,眼睛放出电光:最有意思的寨堡是哪一个,一定带我们仔细看看!
唐大脚说,有一个寨堡,是利用洞穴筑在山岩石上的,穹隆形状的顶,可纳住300人,还有马圈。听老辈子说,解放前,有人在洞内摆床搁桌的,阵势很大,并且还在洞口筑了厚厚的寨墙,架着九门火炮,每门火炮可装10斤火药,威力很大,真的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问,真有那么可怕的强盗?用这么大的阵势来对付?
唐大脚说,兄弟有所不知,这古盐道上,自古就是强盗出没的地方。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知道不,有个地方叫九条命!
孙友元吃惊地问:九条命?
唐大脚说,若干年前,九名背盐工在此遇上强盗,被绑在树上,活活锇死冻死,所以,人们就叫这地方为“九条命”,一直叫到现在。
番茄说,这么危险,那这古盐道为啥还能传承这么多年?
唐大脚抹了一把汗,笑笑说,小妹啊,你怕是还没成家吧?当家才知盐米贵呀?你说,天下哪个人能不吃盐呢?
番茄吐了吐舌头,在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就有服气地说,通道就没别的路可走了?非得这这么险的路?
唐大脚说,有啊,可以顺着长江走水路,但古代水上也经常遇险呀,而且遇到汛期也不能过船,所以,试了很多办法,后来,人们还是觉得这川鄂古盐道是取经济的一条路。
我说,是啊,川鄂古盐道应该就是古时的一条生命线!
孙友元说,既然是生命线,那就一定很热闹,很繁荣,一定形成了发达的文化体系,这一带就一定埋藏着有价值的文物。
我说,是呀,就像古代的运河是当时中国的生命线一样,南粮北调不得不走运河,由此,也就在运河两岸形成了独特的漕运文化,甚至还养活了无数娼妓。想必这条古盐道也应该形成了独特的“盐文化”。
唐大脚说,你要说这个,故事可就多着哩,怎么会没有妓女呢,这条道上,有个地方叫三道沟,是当时盐客、戍军、商旅们在这里交易盐货的一个集市,有不少风尘女子在这里卖笑,你们要不要听几段带咸味的呀?
男人们都笑起来,番茄红了脸,立马往前窜了几步,躲得远远的。
是呀,她怎么好意思听呢,尽管我多次企图让她完成从黄花闺女到妖娆少妇的转变,但她最终都化险为夷,现在,怎么听得下去呢?
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前面不认识路,一脚踩空不得了,便追了上去。
那几个男人离我们三四十米,笑得前仰后合。眼下,导游都会讲荤段子,尽管唐大脚只是一个土向导,但是,荤段子的基因,他是具备的。
几个男人笑完了,紧走几步跟了上来。
孙友元说,他已从唐大脚那里得知,这条古盐道沿途有不少遗址和墓葬,那些墓葬大多雕刻精致,文笔非凡,眼下已成了走私犯子们“开荒”的新领域。更重要的是,这条道附近有个龙骨洞,听说,当地人曾经捡了不龙骨当药引子。这个洞若干年前,藏过土匪,土匪在那洞里囚禁糟蹋过良家妇女。但是,解放后,就一直没人进去,荒废了。
我一听龙骨就相当吃惊,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老百姓要么把恐龙化石当龙骨,要么把古猿化石当龙骨。这里百姓捡到的龙骨会是后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