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羡仪被面具人抓在手里,一路西行,本想这次被擒定会受尽各种非人的折磨、羞辱,哪知面具人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非但无丝毫加害,反倒锦衣玉食,供应无缺。但宁羡仪心中早已认定,这人穷凶极虐,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妖魔,且对自己有所图谋,因而一路上惴惴不安,处处小心谨慎,对方既不逼问,自己也乐得不与他说话。
当天傍晚,面具人带着宁羡仪住进客栈,并掷下一锭重金,吩咐店主好生招待。宁羡仪奔波两天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腹中早已饥鸣如雷,两条腿好似绑了百十斤的沙袋子,举步维艰,当下抢到二楼厢房中坐下,一面捶腿揉肩,一面心想:“不知道铭雪和岳老头怎么样了。唉,铭雪这个傻子可别再追来了……天哥哥和月姐姐也一定要跑得快些,别落在了那个可恶的疯子手里才是。”转而又想:“这大妖魔的意图,当真叫人想不明白,既不杀我,又不放我,他既说不觊觎咱们宫里的剑谱,那自然和岳爷爷不同……难道……难道……哎呦!难道他是爷爷的仇人,想抓我来逼迫爷爷就范吗?”
她想到这个关节,心跳顿时变得猛烈起来,喃喃自语道:“不错,应该就是这样的。宁羡仪啊宁羡仪,你小命一条,丢便丢了,若再连累爷爷,岂不是辜负了他老人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吗?”忽又想起白日里面具人才用一招便打败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囚龙铁拳”,制服盛铭雪更是没费吹灰之力,其后,面具人携她离开时,只伸出右手轻轻地搭在她地手腕上,体内立即生出了一道暖流,钻到足底,跟着便身不由主地凌风疾走了。
宁羡仪纵然不通武道,又怎能对面具人这等触目崩心的神通无动于衷?她虽然对宁道一的本事推崇备至,此时也不禁有了一丝怯意,心下嘀咕:“爷爷能打败他吗?”
这时门外忽有人敲门,唤道:“姑奶奶,您要的饭菜到了!”宁羡仪知道是送饭的伙计来了,心想自己还是头一回被人叫做“奶奶”,忍不住想笑,当下开了门,接了伙计进来,,不大会儿,奇珍异味,摆了满满一桌。
宁羡仪遣走伙计,用了几块排骨和鲤鱼肉,吃了一碗米饭,已不觉得饥饿,于是放下碗筷,坐到床边,怔怔瞧着桌上菜肴,心想:“要是他们都在,大家一起吃饭,该有多好……”想着想着,不禁流下了眼泪。
过了一阵,门外突然想起了脚步声,宁羡仪猝然一惊,慌忙抹了抹泪,站了起来。房门慢慢推开,面具人背负着双手立在门口,轻轻道:“你吃饱了?咦,好像没怎么动啊,是厨子做的不合胃口么?”
宁羡仪愣了一下,略显畏惧地看着他,道:“你抓我干什么?”面具人缓缓走进屋内,在桌旁坐了下来,道:“抓你?小姑娘真会赖皮,明明是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便也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吧!”宁羡仪心下微哼,撇嘴道:“你救我?哼!那好哇,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要走啦,咱们后会有期,不,后会无期!”
面具人屈起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笑道:“去哪?”宁羡仪道:“我要回家!”面具人沉吟道:“太清宫么?”宁羡仪道:“还能是哪儿?”面具人抬眼看向门外,半晌后摇了摇头,哼道:“不行!”宁羡仪涨红了脸,大声道:“好哇,抓人就抓人,有什么好装的?你要杀我,容易得很,可要拿我去威胁爷爷,做梦去吧!”
面具人闻言转过头来,冷冷地道:“笑话,我若要对付他,哪里需要什么人质?何况,宁不臣生来便受上天忌恨,无父无母,宁道一不是他的亲老子,更不是你爷爷,你这么替他着想,只怕是一厢情愿了。”宁羡仪呆了一呆,道:“你什么也不懂,爹爹虽然从小无父无母,但爷爷待他便如亲生的一般,不仅收养进宫中,还传以最上乘的武功,若没有爷爷,爹爹当年怎么能成为名满天下、人人敬仰的剑神!”
“名满天下?人人敬仰?”面具人哈哈笑道,“一派胡言!你小小年纪,能懂什么?”宁羡仪道:“我年纪是小,可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懂。哼,你挑拨离间,居心不良,定是爷爷的对头!”
“哦?”面具人道,“你这么说话,就不担心惹恼了我么?”宁羡仪本来确实很害怕,听了这话却无端一怒,心道:“不能让他看了笑话!”当下挺身叫道:“我怕你干什么!反正落到谁的手里都一样,岳老头儿想拿我换那个臭剑谱,你呢?是换剑谱还是杀人?不妨说出来!我……我才不怕!”最后一句说得甚是勉强。
面具人看在眼里,呵呵一笑,并不拆穿,微一沉吟,道:“岳无逆胆大包天,竟敢挟持于你,我已教他吃足了苦头,从今往后,不管谁对你不敬,我都替你一一打发了,我说话算数。”他这话以十分柔和的语气道出,宁羡仪偷偷瞧了过去,只见面具人星眼微扬,目光中多了几分暖意,虽然依旧气势逼人,却已不如初见时那般令人生寒,一时大感心奇,但转念一想:“他这是故意向我示好,绝不会安什么好心。”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予理睬。
面具人道:“你以为我想害你是不是?你这么机灵乖巧,怎么不想想,我若要对你不利,连一根手指头也不用动,何必大费周章地先救人,再杀人?”宁羡仪皱了皱眉,仍不答话。面具人哼了一声,不满道:“难道你以为我要拿你作人质,去换你们山上的天戮剑碑?”
这一次没等宁羡仪回应,陡然两眼一张,傲然道:“笑话!就算戮天死而复生,谅他也没本事胜得过本座,别人当他的剑法是宝贝,在我眼里,不过只是一块破石头。啊,不过单以剑术而言,他或可称得上一世无两,但江山代有才人出,今人超越古人,势所必然。至于我的剑术,和他比起来嘛,这个……没较量过,那可不大好说了……”边说边摇头叹息,好似深感生不逢时,不能与那位凶徒一逞强弱,倒成了一大憾事。
宁羡仪突然转过脸来,笑嘻嘻地道:“人家早已死了几百年,不论你怎么说,他都不会跳出来跟你争辩的!你说自己剑法好,那就是好了,可没人会跟你争!”面具人道:“哈哈哈,小丫头倒也机灵,会拿话呛人了,你说的不错,活人和死人无可争辩,你既然不服,那么不妨说说,谁的剑法能和我比,将来我一个一个找上门去,把他们尽数打败!”
宁羡仪见他不生气,反而越谈越喜,戒惧之心稍稍放下,迈开莲步,兴致勃勃地绕行房中,竖起纤白小手,边数边说道:“那我可说了。这第一位,坐镇西北魔照宫,剑术精妙,不可不提,名字叫做……叫做……”面具人截话道:“南宫恒吗?嘿,你继续说。”心道:“小丫头有点见识,只可惜半生不熟,南宫恒拳脚上的功夫厉害,剑法却是平平常常。且听你再编下去,又有何妨!”
原来宁羡仪自小不屑习武,对江湖上的成名高手便也殊无兴趣,偶尔听人提到,也是马耳东风,听过且过,过不满三天,保准忘得一干二净,此刻之所以能列举得出来,全因魔照宫威名太响。但宁羡仪记住了“魔照宫”三字,却不知道南宫恒的大名,面具人提了个醒,她也不确定是对是错,忙叫道:“对!就是他,就是他,你别打岔,我自己也能想起来!”面具人不禁莞尔。
只听她接着说道:“第二个嘛,是白水庄的接班人,叫白玄圣,此人……”面具人冷冷道:“此人不说也罢,姑且算作一个!”宁羡仪心头一动,争着道:“你打不赢人家,还不许我说吗?”
面具人冷笑道:“你说的这两人,南宫恒的祖传神功还没练到家,要打赢我?嘿嘿,下辈子也休想!至于白玄圣那小混蛋,霸王天罡独树一帜,我与他之间,迟早是要分个高下的。不过他虽然厉害,剑术却非其所长!哼,说来说去,你一个没说对。”
宁羡仪暗暗叫苦,思忖道:“我怎么知道他们用的是不是剑!”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不说和尚,但瞬间又觉不妥,不说和尚修习忘帚神功,任有常确实提过,但论及剑法,仍是不明不白,况且这位大师现今高龄近百,一个不好,已经去世也未可知,倘若真已不在人世,岂不又是死无对证?一时间,真是越想越急。
正当此时,宁道一的癯瘦身影倏地闪入脑中,刹那间,宁羡仪心中一定,喜孜孜地叫道:“你忘了么?我爷爷的大号叫什么来着?别人不成,他老人家你也不放在眼里吗?”面具人愣了一下,旋即起身走到门口,低着头,一言不发。宁羡仪不由寻思:“唉,只有爷爷才能叫这人心服。”
面具人独自立于门前,身形微偻,即令不闻其声,不睹其颜,也能想到其失神丧魄之状。这人一出现便以惊世骇俗的武功震撼全场,言行中目无余子,唯我独尊,何曾有过半分软态?此时观其背影,却另具一种寞天寂地的悲凉之感。宁羡仪一时惊疑不定,还道自己言语有失,深怕他突然暴起发难。
面具人伫立良久,蓦地叹了一口气,道:“老道士的融雪功天下一绝,无为六剑妙得天趣,牵心术怕也要功行圆满了。说起来,我还从没跟他叫过板呢……但老头子最厉害的是,居高而不自恃,这一点极为难得。”宁羡仪面有得色,大声喝彩道:“你说的头头是道,见识很好啊!”不料面具人忽地转身喝道:“可他行事不公,颠三倒四,不能令人心服!”
这一喝带上真力,宁羡仪虽在丈外,仍觉厉风割面,不由脚下踉跄,退了半步,只觉得心跳加速,胸口窒闷难当。正觉惊骇,面具人气势陡消,只听他说道:“我知道你叫宁羡仪,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宁羡仪舒了口气,心想:“这人发起疯来当真可怕。你自己不说,我怎么敢问?”说道:“你是谁?又干嘛老戴个面具?”
面具人默然片时,轻声叹道:“我是你爹爹的生前好友,要不然也不会救你了。我戴面具,一半是因为不想见到认识我的人,一半却是因为生得极其丑陋,一摘下面具就会吓着别人。”
宁羡仪心想:“如此说来,你倒成了大好人,我如信了你,岂不成了三岁小孩儿?”左右一想,眼下撕破脸实为下下之策,虚与委蛇才为上上之选,于是笑道:“面目美丑那是生来既定,长得美不值得炫耀,长得丑也无可厚非。别人或许害怕你,憎恶你,我却不会。啊,对了,那你干嘛不送我回家呢?”
面具人道:“我不放心你回去,宁道一……呵呵,你爷爷武功虽强,却对你毫不上心,几次三番陷你于危险境地,你若有个闪失,他未必会怎么难过,我却不好向你爹爹交代了。”宁羡仪皱眉道:“可我终究是要回家的,何况你也不能保护我一辈子啊!”心中却说:“你在背后说爷爷的坏话,可恶之极,姑娘今日暂且不与你顶嘴。”面具人道:“办法倒有一个,那就是你跟着我学好武功,等你武功练好了,这天下还有谁能欺侮得了你?那时你再一个人行走江湖,我就放心多啦!”
宁羡仪心下一跳,暗叫:“哎呦,糟了!宁羡仪啊,你被牵了鼻子走,掉进了他的陷阱里啦!”急道:“我这人笨的紧,你当了我师父,一定倒八辈子大霉,不如请你送我回去,我求爷爷教我几样厉害的武功,你放心,我以后不练好武功绝不下山!”
面具人笑道:“哈哈哈,我瞧你不笨,反而聪明的紧,和你妈妈倒像。”说罢又哈哈大笑。宁羡仪心中一动,不由奇道:“你……真认识我妈妈么?她长什么样子?”面具人道:“宁道一和朱子敬没告诉过你?”宁羡仪神色一暗,摇了摇头。面具人沉默片刻,蓦地指指她,说道:“就和你很像。”
宁羡仪转身顾盼,觅来一面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瞧,心道:“原来妈妈就是这样子的!这人当真是我爹妈的朋友吗?”当下将镜子握在手心,转身问道:“你答应了吗?”面具人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眼神中满是爱怜之意。
宁羡仪晃动小镜子,叫道:“喂!你发什么痴?”面具人道:“什么?”宁羡仪道:“你答不答应?”面具人道:“答应什么?哦……学武功吗?你爷爷那些厉害的功夫你都学不了,你又不肯跟我学,我倒有个主意,你跟我去见一位高人,让她教你一门武功,这门武功既好玩儿,又厉害。”宁羡仪心道:“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既已抓了我,哪能轻易放我离开?如今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便道:“就算去拜师学艺,总该给我家里捎个信,再说之前你也不应该打伤岳老头和我的朋友。”
面具人淡然道:“岳无逆挟持你,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嫌多……”宁羡仪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声道:“你说什么?他……他死了?”面具人颔首不语,目中沉静无波,显然姓岳的死便死了,他半点也没在意过。宁羡仪心中怕极,颤声道:“那……那铭雪呢?他……他也死了吗?”她走时见盛铭雪躺在地上,以为他不过是被点了穴,此时一听岳无逆的下场,由不得她不疑心盛铭雪的死活。
面具人“哼”的一声,说道:“他现下没死,以后却是要死的。你不准再见姓盛的小鬼!”他既这么说,盛铭雪自是尚还幸存,宁羡仪顿觉宽心,转念又想:“岳老头若真死了,倒可怜得很。这人这么痛恨铭雪,为的又是什么?那天他说‘养虎为患’,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则我一句话怎地便救了那傻子的命?”倾刻间,种种念头在脑中纷飞迭起。
她满腹疑窦,忍不住蹙起黛眉瞧着眼前这个戴面具的男子,可惜除了一张喜眉笑口的弥勒假脸,便只有一对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漆黑眼珠。宁羡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具人时,面具人的眼睛也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过了许久,面具人才退出门外。
次日清晨,宁羡仪起得很早,打开房门,却见面具人正背对着自己立在左首处的楼梯口,不知已站了多久。宁羡仪闷不吱声,走了出来。面具人转身道:“你起来了?很好,下去吃些东西吧!”语气中好似有几分欢喜。宁羡仪也不客气,径往楼下走去。
掌柜的对这两人很是好奇,但忌于面具人的气势,倒也不敢多嘴乱问,只是瞧在那锭金子的面子上,也决不能怠慢了客人。二人下楼前,掌柜的早已打点好了一切。
两人就席用餐,谁也没说一句话。正在吃着,忽听东西大道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蹄声由快渐慢,一眨眼的时间,门口突然勒定一匹棕色大马,一人跃下马来,进了店,不待主人招呼,已冷冷叫道:“半斤牛肉,一坛好酒,烦你快些!”话还未落,人已大喇喇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旁。
宁羡仪朝那人一瞧,不觉一惊,敢情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天与盛铭雪交手败阵的屠龙帮少帮主汪越。宁羡仪心道:“七天还没过,这笨蛋不在家养伤,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正想间,伙计栓了马,上了酒肉,汪越解下背上宝剑,倒了一杯酒喝了,他性子极傲,自打进了客栈,目不斜视,店中之人竟然一个没入他的眼中,宁羡仪也不例外。
面具人问道:“这人你认识?”宁羡仪哼了哼,说道:“那天他来找咱们的麻烦。”“哦?有这等事?”面具人道,“汪愚木也去了吗?”宁羡仪道:“没去。咦?你怎么知道汪愚木是他父亲?你认得他们吗?”面具人道:“他们是父子吗?我之前可不知道,你看……”说着手指向汪越,“但凡在屠龙帮中能说得上话的,左肩膀上都会有只龙头。”
宁羡仪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然便见汪越的衣服上绣了只淡金色的龙头。她先前也瞧见过,但一来不明其义,二来这龙纹甚小,若非有人讲解,实难引起注意。宁羡仪又看了两眼,皱皱眉,忍不住笑了出来,面具人道:“笑什么?”宁羡仪小声道:“他们既把龙头挂在身上,怎么又声称要屠龙?这帮主自己的名字没取好,连帮会的名号也不肯花心思想。”
面具人哈哈一笑,扬声道:“对极了!那依你之言,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宁羡仪听他说得大声,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心想:“以他的本领,自然不用有任何顾虑了,但我若学他那般,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惹祸?是了,我有什么怕的?他既说他是爹爹的生前好友,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欺负?”当下不惧反喜,嘻嘻笑道:“杀鸡帮,宰牛帮什么的都还不错,总之不能叫屠龙帮,轻世傲物不说,还大大亵渎了神龙之威。”
面具人道:“嗯,就依你所言,今后世上只有杀鸡宰牛帮,再无屠龙帮。”忽听汪越冷然道:“背后议人家长短,算什么英雄?”话说完,刚一转面,瞧见了宁羡仪,不由一呆。宁羡仪冲他狠狠一瞪眼。面具人道:“你既不服,我们就当面议你屠龙帮的长短,这样算不算英雄?”
汪越顿了一下,深深瞧他一眼,说道:“阁下是谁?”面具人呵呵笑道:“天外之人,无名无姓,我身旁这位姑娘说了,贵帮的名字没取好,特地送上一个,叫做杀鸡宰牛帮,你看如何?”汪越嘿了声,按着肩膀上的龙纹,说道:“那可不用改,这条龙不过是屠龙剑下的亡魂,咱们拿它的头颅当作战利品,有何不妥?”
面具人道:“屠龙屠龙,委实大言不惭,屠龙剑法的名字是够威风,威力却差的远了。”汪越剑眉一扬,按住腰间说道:“威力如何,不试试怎么知道?”面具人摇头道:“倘若这话是你父亲所说,我非接招不可。”
汪越道:“若你连我都收拾不了,还找他干嘛?”面具人徐徐起身,失笑道:“那倒也是。我便瞧瞧你的屠龙剑法得了你老子的几成威力。”汪越不禁心疑:“莫非他和爹爹交过手?”弹出腰上的盘龙剑,侧身斜视,微一振腕,剑身便即凝住不动。
宁羡仪瞧他手腕上隐约有道伤疤,却极轻微,心想:“铭雪叫他七天不要动武,现今七天未满,他已恢复如初,不想屠龙帮的能耐竟这般大。”眼见面具人三言两语便引得汪越主动邀战受死,忍不住生起了幸灾乐祸之心。
只听面具人又道:“小子,瞧好了,我用一只手掌便能叫你翻不得身。”说罢右掌缓缓从袖中伸出。汪越何曾受过这等轻侮?心中怒不可遏,嘴上却只哼了声,就要进攻,面具人笑道:“慢来!先腾出地儿来!”话声刚落,衣袖胀如饱腹,右掌蓦地劈空挥荡,身周桌凳次第飘向两边,当中空出丈许方圆之地,仅剩宁羡仪端坐原地,面有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