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石鼎及其族人分别后,扶苏越过两座山沿着山梁走了小半个时辰,那峭壁就在眼前了。没见到的时候拼命的朝这边赶,等到了眼前,扶苏的脚步却似有千斤之重,终于鼓足勇气一步一步挨了过去。穿过那段窄石梁,焚毁的木屋的残迹就在那里。漆黑的木炭,坍塌了焚烧的只剩半边的屋顶。扶苏紧走几步,到了近前,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愤,忍不住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过了良久,扶苏才从地上爬起,收拾焚毁的木屋残迹,他记得哑女被火墙压倒的地方,一直不敢直视,害怕看到哑女焚毁的尸身,只到就剩下那最后一块塌陷的半边屋顶,哑女就被压在了下面。扶苏抓住一根横木,慢慢抬起,他几乎都不敢睁开眼,他害怕看到一具烧焦了的尸体,等他睁开眼看清楚,他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屋顶下除了火灰和两根烧了一半的木头外什么都没有!难道在自己摔下悬崖后,那伙匪徒还把哑女拖出火堆了?扶苏仔细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情,很快便摇了摇头,不对,不对,火是他们放的,以当时那么大的火势,哑女不可能还活着,他们根本不需要等火灭了再把哑女拖出去查看,而且他们当时还在躲避崔柔带领的官军的追杀,着急赶回老巢。会不会是哑女自己爬下了悬崖?扶苏想了想还是否定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摔下悬崖的时候,哑女是被火墙压住的,没人帮忙她是不可能挣脱出来的。扶苏想到了各种可能,但却没有一种可以解释的清楚,掀开乱木残壁,那晚插在火塘中的钢刀还在。自己摔下悬崖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哑女的尸身是被野兽叼走?但如果真是那样,起码也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不会如此这般凭空消失一般。
思虑良久,扶苏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只得从火灰中寻着几件没被烧毁的哑女常用之物,在山梁一处野花盛开的地方用钢刀刨出一个坑,给哑女立了一茬衣冠冢,用半片木头立碑的时候,扶苏才忽然想起只到此时,他还不知道哑女的名字!这人来到这世上走一遭,吃尽辛酸苦辣,到头来却什么也没留下,那怕是尸身,那怕只是一个名字!
无字木碑立在了衣冠冢前,扶苏坐靠着山壁。来到这个时空,不是他的意愿,本想躲在这山林静待返程,可身不由己就卷进了这个纷纷扰扰杀戮不断的乱世中。短短的这些天,在这个时空认识的人;哑女吃尽世人之苦,避世山林只想挣得一个活命的机会而不得;崔仲牟心怀家国,却免不了为宵小所弑;其它人无论是崔柔和秦度等十八卫还是刚刚相识的石鼎和他的族人,不管他们是否愿意,他们都得在杀戮中生存,如果这个时空的历史没有偏离轨迹,要不了多久,一个落第秀才,杀人魔王将会横空出世,到那时将会有更多的杀戮在等待着他们。至于那些率先提刀的人,无论是如卢机般心存兼并蚕食他人土地之心的各方节度使,还是攻城拔寨意图裂地封侯的贼子,而后将近百年的乱世,等待他们的将是层层的刀枪累累的白骨,有几人能得善终?终免不了死在他们最善长的刀枪之下。想到此处,扶苏心中涌起无尽的萧索,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只想快点离开了这个时空,回到那个曾让他厌恶的时代,至少在那里,不会有杀戮。
日头中天而后渐渐西落,扶苏躺坐在哑女衣冠冢旁不动不移,饿了就吃些干粮,渴了喝些溪水,心中想着应该赶去崔柔那里助她报仇,但对杀戮实在是厌恶至极,只到月牙东升,他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到底去还是不去。
第二日,扶苏离了哑女的衣冠冢,穿行在莽莽山林,昨日思量甚多,今日他却已什么都不想,不辨方向,信步游荡。
崇山跌宕,转眼间已过了十个日夜,石鼎留下的干粮已经食尽,扶苏或采食野果或张弓打猎,勉强果腹,不求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