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与扶苏共乘一骑,杀出这一小股敌人的包围圈,跟随的卫士已只剩区区一十八骑,而都尉随即又发现前后左右竟全是敌人,他们已经陷进了敌人的营地。形势逼人,都尉只得带着众卫士在敌军的营地之间穿插,让敌人一时间无法形成包围圈,但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一十八骑也会人困马乏,到时候必定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都尉知道再这样一味蛮干,想冲破敌人营地,一口气杀到安邑城下已不可能,此时必须找一处营地休憩,等待时机与城中里应外合方有机会。主意拿定,边与敌人交战边分心二用苦苦思索把这十八卫撤到那里为是,正在这时一名敌军手握长枪从马前刺来,只见都尉银枪一震,磕开刺到门面的长枪,右手向前一送,顿时把那个敌人戳了个对穿,接着右手回力想把银枪从敌人身上拔出,但银枪插穿了敌人的胸膛卡在了肋骨上,一时间竟拔不出来。旁边五名敌军士卒见状一拥而上,握了银枪要把都尉从马上拽下。此时都尉气力再大,若不松手弃枪,也必定会被拽下马背。都尉身后的扶苏见形势危急,但苦于背对而坐无法相帮,手中又无兵器,无法伤敌,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白马侧面又围过来一面敌人,手握长枪向白马刺去。这白马甚是通灵,向后退的一步错开长枪。那敌军兵卒见没刺中白马,转而刺向白马上的都尉。此时都尉正与另一侧敌人争斗,那里分得出身避让!扶苏见状不顾危险双手一把抓住刺向都尉的长枪。那敌卒见枪头被执,一使劲把扶苏从马背上拉了下来。扶苏倒撞在地下,摔的七荤八素,模模糊糊中见敌方握着枪杆正向自己刺来,惶急中不及细想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急退。那敌人紧跟几步誓要把扶苏刺死。扶苏只退得几步那人已经赶了上来,双手握枪就要一枪刺来,这时,只见白马后蹄一伸,那敌人闷哼一声,向后倒撞在一棵树上,低着头口中鲜血狂喷,顺着树干滑倒在了地上,眼见已不能活了。扶苏抬起头只见自己已经退到白马身下,回思刚才要不是白马神骏出蹄相助,自己恐怕已经横尸于此了,忙从白马身下爬了出来对着白马连连作揖道声谢谢。
这边都尉与马下几名敌卒还在僵持之中,两边谁也奈何不了谁,十八卫士各自为战,只有扶苏一时间还没有敌人前来相攻。扶苏从地上拾起一杆长枪见都尉一敌五形势不妙,忙钻进马肚子下,隔着马腿一枪刺了过去。只听一声大叫,枪头刺进了一名敌人的大腿。中枪的敌人松了银枪来抓扶苏刺到腿上的铁枪。扶苏手上一使劲拔出铁枪,只见那人大腿上鲜血狂涌,想必这一枪刺中了那人大腿动脉。扶苏刚从鬼门关逃出,本就有些心弛神摇,本想刺伤一人救得都尉脱险,没想到一枪就刺中了那人大动脉,看到那人大腿上鲜血狂飙的可怖模样不由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中枪那人见扶苏坐倒在地下,不顾腿上伤口从腰间拔出腰刀,跨上一步举刀砍向扶苏。扶苏此时已是神情恍惚,方才路边中伏扶苏已杀过人,但当时是迫不得已,杀就杀了来不及细想,此刻虽然这些敌卒若不是攻击都尉便会转而攻击自己,但毕竟有所不同,再加上先前杀人所造成的心理愧疚,一时间让他陷入混沌。
眼见那敌卒蹒跚着跨前一步,钢刀已举过头顶就要一劈而下,扶苏还呆坐在地上,忽然扶苏看到眼前仿佛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那举刀的敌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脖子上的伤口鲜血淋漓,喷得扶苏一脸一身全是。温热的鲜血让扶苏忽然清醒过来,他抹掉脸上的鲜血,只见眼前的敌人已尸横就地,就连与都尉僵持的四名敌卒也已被杀死。原来,被扶苏刺伤的那人转而去砍扶苏,都尉银枪上的压力一减,趁机抽回银枪接连刺死两人。这时,都尉余光一扫,发觉那敌卒一刀砍向扶苏,扶苏却不知躲避,不及细想,左手抽出腰间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削断了那名敌卒的脖子。其余两人见都尉如此勇武,发了一声喊转身逃跑,却被都尉一一刺死。
这边都尉围军一解,遂挂了银枪,宝剑归鞘,取出胎弓弯弓搭箭“嗖嗖嗖”几声响,接连射死几名与十八卫接仗的敌军。这下十八卫渐渐占据上风,继而砍死不及逃走的敌军士卒,聚到都尉白马左右。
都尉环视左右,对众人说道“敌军势大,总这样左冲右突,终不是办法。西门外五里有一处山峰,三面环崖易守难攻。我欲拿下这个山峰作营地固守,待敌军攻城我们从后面杀出,定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十八卫士中一名叫秦度的校尉说道:“末将知道这处山峰,而且山后还有一条小道,可从那里上峰,神不知鬼不觉。几年前末将奉命剿匪,有一伙匪众以此峰为营,与我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从这条小道攻了上去,剿灭了这伙贼众。不过说是小道其实只是兽道,崎岖难行尤其是最后一段,马不能行。”都尉听秦度说完点头说到:“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我们就以此峰为目的地。不过此峰相隔甚远,中间又隔着敌军营地,此去凶险莫名,各位如有更好的去处,我绝不阻拦!”
一十八卫士听到都尉如此说话,吓的一齐下了马背跪伏在地,齐声说道:“都尉言重,我等愿与都尉生死与共,一同前往!”
都尉见状,大声说到:“好,既然大家愿意与我生死与共,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崔柔的亲卫,只要我崔柔还活着,我就断然不会有负与你们!”众卫士皆知这崔柔是安邑节度使崔仲牟的女儿,这女子从小与其兄崔刚学文修武,武艺恐还在其兄之上。崔仲牟见一双儿女武艺娴熟,方今乱世遂封了儿子崔刚折冲将军,总领安邑府所有兵马,又封了女儿崔柔都尉将军,只不过毕竟是女儿,此称谓只是虚职,手下并无一兵一卒节制。此次恰逢其会崔柔领了五十卫士出城练兵,结果遇到城外劫掠的匪众,这五十卫士便一直跟随左右,直到现如今只剩一十八卫。但相从日久,众人都觉得这女子虽不苟言笑,但豪爽大度且治军威严颇能服众,再加上这一路同生共死,都生了亲近之心,有依附之望,此刻听了她如此说话,皆有江河归之大海的欣欣之情,虽处众敌环伺之际但心中切切,无所畏惧,纷纷跪伏与地说道:“多谢都尉将军看重!”
当下崔柔吩咐秦度校尉一马当先领了众人杀向犄角峰,又打马来到愣在一旁的扶苏跟前,冷然说道:“你要再掉下马来,我就不管你了,让你自生自灭。”扶苏刚想反驳,那崔柔一伸手抓住扶苏衣领一把把他提上了马背。不过这一次不是倒骑,而是顺放在了身后。扶苏上了马背不由自主伸手要去抓在崔柔腰间,忽然想起不妥,又忙缩了手。正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崔柔一夹马背那白马如箭一般射了出去,扶苏来不及细想一横心牢牢抱住崔柔腰间,还好没被白马摔下马背。扶苏心中踹踹,不过那崔柔崔都尉这次只是略略回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讲,也没再把他扔下马背。
众人在秦校尉带领下杀向犄角峰,中间遇到大队敌人就避其锋芒,从侧面绕过;遇到小股敌军就直接穿插而过。敌军皆是步兵,仓促间也无法布置“拒马”等器械拦截,只能任由通过。但越靠近安邑城敌军队伍越是紧密,想轻易穿插而过就越是困难,还好这犄角峰在敌军后方,一路所遇敌军大部不多。十八卫在行进中若遇到敌人营帐便放火烧了,一方面扰乱敌人,还有一方面是想让安邑城里守军见了火光有了警惕,虽说崔柔已着两名卫士扮成百姓回城通报,但这两人是否安全回城还是未知之数,城中守卫有没有警惕还很难说。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策马来到犄角峰的后山。这峰如其名像一支立着的犄角越到峰顶越是尖细,其中三面都是陡峭,只有东面有下峰的道路。秦度校尉所说的小道就隐藏在这峭壁之间,虽不是峭壁但也颇为陡峭,且曲折难行。众人只好都下了马随着秦校尉牵马上山,这一段路直走了一个时辰,才将近峰顶。崔柔为安全起见,在离峰顶两百米远的地方让大部留下休憩,自己领了秦校尉还有四人先行上峰查探。扶苏自然是留在山腰照看白马。
崔柔这一去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扶苏不由自主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遇到了敌人,这时候只听到山顶穿来“咕咕咕”的鸟叫声,扶苏知道这是崔柔与十八卫之间的暗语,遂放下心来。果然,留下的一众卫士听到那鸟叫声便一边回应一边牵了马攀向峰顶。
扶苏跟随留守的卫士上得峰来,只见峰顶平地里马匹粮草弓矢还有各种兵器,攻城器械堆积如山,原来敌人见这山峰险要又离安邑城不远,竟拿这里做了军需大营。方才崔柔领着十几名卫士上得峰来,窥见这是一座敌军粮草大营,秦度等几名校尉伙长见状,心想这是敌人紧要之地,占之敌人一定会全力攻击,虽说这里易守难攻但仅凭这区区一十八骑恐怕很难守住,不如放一把火烧了这粮草然后退回山下,再找别的地方歇息,敌人粮草被烧肯定不能持久,如果交战不利定会退去,这安邑城之危自然也就解了。但崔柔却说到众将士已是人困马乏,好不容易找到这处有粮草接济的营地,况且敌军守卫也只有区区几十人,当然是杀散这里的守卫据险而守,等养足精神换了马匹器械,到时候退可以走山后小路,攻可以沿峰顶大道一路直达安邑城西门,如此一个攻守兼备的好去处怎可轻易放过?如果敌人来强攻,定会惊动整个安邑城,到时候或许可以来一个内外夹击,一举击溃敌人,免得这些贼寇小看了安邑城,以后再起觊觑之心。秦度等听闻都尉如此分析,点头称是皆愿听从。当下就有几名卫士自告奋勇前去摸营,崔柔留了四人分守四面以弓箭掩护,领了余人带了短兵器摸进营寨,从东角开始两人一组,一人治住手脚,一人攻其要害,专杀巡逻的或落单的敌军。待杀了二十来名敌卒,这守营的其余敌军才发觉有异,但已为时已晚,崔柔领了十几名卫士已聚到一块,一阵强攻歼灭余下敌军,只是慌乱中有两名守卒骑马逃了出去,追之不及,但料想此粮草营一失,敌军不久自会知晓,这两人逃与不逃无关紧要。
待十八卫全部上得峰顶,崔柔吩咐众人吃了营内干粮喝了清水,除一人守住上山路径,四人山后三面来回巡逻,其余人等全部守住东面下山的大路,估计敌军大部不久就会来攻。
扶苏把白马牵到营后抓草料喂了,心想一会儿敌军来攻营,又是弓矢满天飞,虽说白马神骏,但流矢不长眼别伤了白马这救命恩人。安顿好了白马又随着众人搬运箭支,布置防止马军冲击的“拒马”木栅栏,正忙的不可开交,都尉崔柔从身边走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到营后说话,扶苏忙放下木栏跟了过去。
到了后营,崔柔对扶苏说道:“敌人一会儿就要攻上来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挑两匹马带上干粮从后山小路逃走吧。”顿了顿又说道:“记住,下了山朝南走,那里密林厚实,敌人少容易突围。”
扶苏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在如此缺兵少将的紧要关头,崔柔会放了他走,心想此刻离去逃得性命自然最好,但两人刚共历生死,此刻离去似乎又太没有义气。
崔柔说完,见扶苏沉吟不语,转身低着头准备离开,却听身后扶苏忽然说道:“我,我不知道路啊!”
“不刚和你说过,下了山一直朝南走。”崔柔没回头,却有些不耐烦。
“可我认不清那边是南方。”扶苏解释到。
“你简直愚蠢至极!”崔柔转过身,怒指着扶苏鼻子骂到。
“蠢就蠢吧!反正我不认识路,腿又受了伤,又不怎么会骑马,除非是骑你那匹白马,否则下了山敌人一追我慌不择路,要从马上摔下来我就死定了,还不如跟了你,说不得还能捡条命。”
“你……”崔柔气极,一时语塞。
“哎呀,安心了,我留下来不会拖累你们的,大不了形势危急的时候你把我扔掉不就行了?好啦,我到前面去帮忙去了。”扶苏说完,绕过崔柔,一瘸一拐的朝前面走去。刚走得两步,却被崔柔从后面一把揪住衣裳,拖了回来。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留下你,军令如山,让你走你就得走!”崔柔冷着脸说到。
“姑娘,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你治下的兵卒,也不归你管,你吩咐不了我,是走是留你说了不算。”扶苏说完,从崔柔手中挣脱,见她不动声色,又向前营走去。刚一挪脚,忽然脖子上一凉,一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就听身后崔柔说道:“让你走你就走吧,再不走我现在就杀了你。”停了一会儿又说道:“你去牵了白马逃走吧,如果能逃得了性命,战事结束后安邑城还没有被贼军攻破,你就拿着这把匕首和白马去找安邑节度使崔仲牟,他是我父亲,他会许你一场富贵的。”说完从身后递给扶苏一把匕首。匕首连鞘带柄通体乌黑,入手沉甸甸,扶苏拔出匕首,只见剑刃上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蓝色光芒,剑身上篆刻着两个篆字,一望之下便知是一古物。
扶苏将匕首归鞘插在腰间,转身去牵了白马向崔柔拱手作别,不发一语寻见缺口从小路下了山。崔柔望着扶苏离去,消失在山后乱石堆,发了一会儿呆,却听闻营前传来喧哗之声,忙收回心思,赶向前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