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柯枯骇退几人,心情大为舒泰,他站在山巅,举目眺望,但见巍巍中原大地,四面八方,城池如林,山川河流纵横交接,便如一条条蜿蜒的巨龙,盘旋在各城之间,当真一片锦绣河山,天下美景莫过于此。柯枯退隐关外数十载,一时间再回中原,重新领略中原山河风光,饶是他定力强横,也生有莫大感触......
忽听他‘哈哈哈哈’狂笑了四声,仰面大叫:“我铁浮屠回来啦......”
“师傅!”
柯枯一愣,回头一望,这声师傅不是别人叫的,正是被他从摩天岭救下的赵耻口中叫来。方才柯枯料到有人闯山,便吩咐赵耻躲在远处,不要出来,这会谷氏兄弟和段秋生早已走远,赵耻见好半天没动静,就走了出来。
柯枯本来心情极好,被他这一声师傅一叫,心情骤然间跌入谷底。双眼一瞪,怒气冲冲的道:“你叫我甚么?”
赵耻被他这不明所以的一瞪,骇的一颤,低声回答:“师......师傅!”
“谁让你这么叫的!”赵耻大叫,气的直吹胡子瞪眼,右足在石块上跺的‘咚咚’响,显是气愤至极。
赵耻瞧得胆寒,身体也颤的厉害,嗫嚅道:“是......是......”
“你倒是说啊!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三个字还未说出,柯枯突然想到,这明明就是自己方才说的,岂能怪别人?一时间更为恼怒,‘啊’的一声吼,右足在那石块上重重抹踏,不消片刻竟将其踏成一堆粉末,功力当真了得。
柯枯缘何对这‘徒弟’二字如此敏感?此中自有原由,乃是后话,暂且不表。
柯枯长呼一口气,压住心中怒火,挑目瞥了赵耻一眼,但见其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下暗骂:“他ma的,老夫若不是为了得到那部道书,岂会救你这孬种?哼哼,竟妄想占老夫的便宜做我徒儿,门儿也没有。”
赵耻本想自己是碰着好人了,救了自己不说,竟还要收自己为徒,就凭他刚才‘踏石为粉’这一下,足见其功力之深,胜过摩天岭捉自己那帮人几倍有余,若能学到这样的本事,那母亲就有救啦。
赵耻虽已逃出虎口,但念及母亲还被关在摩天岭主峰上,此时尚不知状况,他是极为担心的,自是一百个愿意想做柯枯的徒弟。
哪知柯枯现在又这般态度,显然是不愿收他为徒。赵耻心中感叹,这位柯老侠士的脾气当真古怪的紧,嘴上也不敢多话,生怕牵怒于他。
一时间场上骤然平静,山风阵阵,徐徐而来,到不似先前那般猛烈了,吹的赵耻心神一晃,好不凉爽。他偷偷瞥了柯枯一眼,只见他双手环抱,闭目凝眉,嘴角旁的胡须一鼓一顿,动个不休,似乎怒气未消。
赵耻心想:“柯老侠士不愿收我为徒,恐是我诚意不够。”
只听‘噗通’一声,赵耻以跪下身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便道:“请柯老侠士收我为徒。”见柯枯不为所动,他怔怔身子,跪身往前移了一截,到了那柯枯所立的石头下,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请您收我为徒,教我武功,我要下山救我母亲......”声到最后,竟以凝噎。双目上泪珠晶莹,但就未落下。
这泪珠倒不是赵耻做样子给柯枯看的,实是他担心母亲之至,以快到了绝望的边缘。
柯枯听他说的真诚,竟微有动容,心想:“这小子求我收他为徒教他功夫,然后自己下山去救母亲,竟不求我直接去救他母亲,看来还有点血性。”眼珠滴溜溜一转,叹口气说道:“唉,不是我不收你,实是你的身份......,叫我也难办啊!我若收你为徒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老夫纵然不惧,但君子易躲小人难防。”
赵耻听得全身微颤,双拳攥的‘咯咯’直响,指甲已嵌入肉里,鲜血顺着指缝便流了出来。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柯枯故意压低语气说道。听到这几个字以后,赵耻竟是浑身一震,俩眼直放精光。
柯枯忽又问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俩人来做什么?”
赵耻点了点头,道:“知道,是来捉我回去的。”
“嘿嘿,想在我铁浮屠手里拿人,可不简单呐!那你可知道那个叫段秋生的家伙来此为何?”
“我不识得他,他也是来捉我的么?我和母亲从未得罪过人,干什么都要来捉我?”赵耻心有怒气,咬紧牙说道。
柯枯一声冷笑,道:“干什么捉你?因为你是赵括那痨子的儿子,不捉你捉谁?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老子在长平把赵国的全部家当都送进了火坑,亲手葬送了我中原大好山河,死去的四十多万人马不该找你老子偿命么?你老子虽死了,但你还在啊!你不该替你父亲偿还么?”
赵耻双目空洞,眼神迷离,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长平一役,母亲每年都会对他说,脑中一闪,母亲温柔的声音犹在耳旁响起:“耻儿,我为你取名赵耻,便是要你永远记住你父亲长平一战的耻辱,但是你必须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你父亲。是战争,如果没有战争,没有侵略,就不会有这么多腐臭的尸体,就不会有流不尽的鲜血,不会有这么多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霎时间,赵耻胸中热血一涌,扬声说道:不,这些债应该有可恶的秦人来还,是他们,都是他们......”
“哼哼!强存弱亡,适者生存,这不仅是武林中的法则,还是世间的法则,拳头才是硬道理,懂了么?”
赵耻仍咬紧牙关,痴痴不言。柯枯摇了摇头,方道:“这么多人要找你偿命,要凌辱你的母亲,你得用你的拳头告诉他们,你的命比他们的硬,你的母亲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就像这样。”说罢,右手攥拳,往前一送,‘砰’的一声,打在一颗苍松上,跟着‘咔嚓’一声,那松树齐腰折断。
赵耻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砰砰直跳,心想:“我一定要学这样的本事,救我的母亲。”想到母亲还被关在摩天岭上,心急如焚,又朝柯枯拜了拜,说道:“请老侠士收我为徒!”
柯枯心中已有打算,并不理他,继续说道:“那姓段的小子送了个拜帖给我,说是要请我来主持八月份的太行山会盟,哈哈哈哈......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杀人无数,好的,坏的,只要惹到我铁浮屠的,定叫其下黄泉。这群崽子,消息忒也灵通,我前脚救了你出来,后脚便跟了来。哼哼!什么太行山会盟,不就是为了对付你母子二人的么?但你可知道他们会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光凭你是赵括那痨子的儿子,还不至于此的。”
段秋生来此,的确是为了太行山群雄会盟之事,最终没能见到柯枯的面,便呈上拜贴告之此事。不过太行山会盟可不是为了对付赵耻的,而是为了对付入侵中原的秦军。‘铁浮屠’柯枯性格虽暴,但成名已久,故来此请他去主持此次会盟。
赵耻听到此,心下尤为酸楚,黯然垂首,默不作语。
柯枯嘿然一笑,道:“这里面可是大有嚼头呢!!”
赵耻心神一紧,竖起耳朵细听,只听柯枯续道:“你爹爹长平一败并不是败给了秦国,而是败给了自己,你爹爹饱读兵书,自认为集百家之长,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终有此败。但话又说回来,你爹爹真是个人才,为了研究行兵布阵之道,竟收集了百家兵书,彻夜钻研,就连早已失传的《孙子兵法》和《鬼谷子》也给他找着了,唉,可惜,可惜了!”
赵耻心想:“柯老侠士所言不假,我早听妈妈对我讲过,爹爹他痴于行兵之道,收集百家兵书,只可惜爹爹他过分依赖于兵书,终落了个纸上谈兵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