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也如往常一般,陶先芝交着小晋生写字,练得还是永字八法,这一天又有些不一样,因为陶先芝已经确定要上芙山。只不过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因为他得先加固小晋生体内的封印,让那团死气安稳些,路上才更有保障。
两个月时间,整整用去两个月时间,陶先芝白天教小晋生学字练字,晚上等小晋生睡着了才将那个封印一点点加固。
一日,陶先芝对小晋生说道:“爷爷带你去爷爷小时候练字的地方。”
陶先芝小时候不练字而是在练剑,他是芙山那一代的小师弟,剑法一定是最好的,也必须是最好的。若不是当年那一件事情,他或许就是芙山的掌剑,手中拿着是那把少阳剑,而不是笔。
有些事当真是奇怪,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偏偏就出现在你眼前,当你需要它的时候你偏偏就找它不到。或者说是你开始的时候不珍惜?
陶先芝永远不会后悔当年的那一件事情,只是有些恨,恨自己当年没有本事。而现在他依然有些恨,还是恨自己没有本事。
若有当年他有本事,小晋生的奶奶就不会死在他怀中,若现在有本事,儿媳也不至于生下小晋生后就撒手人寰,小晋生的死气也不用自己的儿子耗尽修为将那团死气封印又在妻子死去的阴霾中郁郁而终。
收拾好必备之物,告别张远,陶先芝看着雀跃不已的小晋生,心中有些感慨,又有些期待,因为他妻子的坟墓就在芙山的紫阳竹林里。那么多年了,每次都是悄悄的去看一眼就离开了。离开长安,从洛水南下,小晋生对什么事情都好奇,每日看船头将洛水划开,听两岸猿声不绝,闻百花香味,偶尔有鹰击长空,有鱼跃水面,小晋生都看得欢腾雀跃,总是拉着爷爷的手道这说那。在船上陶先芝没有让小晋生练字,教他读《道经》,希望借此让他能静心,若他烦躁,厌恶,愤怒等负面情绪都能加速那死气的封印的消弱。
不过五日,他们进入洪州地面,现今已是盛夏,天气酷热难当,虽说陶先芝是个修行之人,寒暑不侵,但小晋生却是满头大汗,出些汗对身体是好的。
傍晚,陶先芝领着小晋生进了一家客栈,那客栈名字叫做天逸楼。他随意点了一下吃的,与小晋生胡乱吃了些,小晋生却是饿了,倒比平时吃得多了一些,陶先芝叫了壶茶,看着小晋生吃饭。
这时洪州城内下了一场大雨,这雨来得忽然,路边小贩纷纷躲雨,闹了一阵乱。
小晋生吃饱,陶先芝叫了间上房,或许这几日太累,小晋生洗完澡,躺在床上,不久便沉沉睡去。陶先芝点好蜡烛,从包中拿出一本书籍,看那名字是《六体论》,这《六体论》是他好友张怀瓘所著,他每每读之,总能让他对书法,对修行感悟得更加透彻些。
如今他仍然细细品味那句:“心不能妙深于物,墨不能曲尽于心,虑以图之,势以生之,气以和之,神以肃之,合而裁成,随变所适,法本无体,贵乎会通。观彼适踪,悉其微旨,虽寂寥千载,若面奉徽音。”他一边看一边想,但若有所悟,就在空中比划。
次日清晨,洪州下了一场雨,这场雨过后一则消息在洪州传开了,北边的一匹狼来到了洪州。这不是真的狼,而是一个人,北夷人,年轻一代中一等一的好手,传说修为到了轻灵境。
修行五大境界分锻骨,无垢,轻灵,无念,长生五大境。锻骨以强身,无垢而御物,轻灵可腾空,无念见神,长生而不朽,这就是五大境界。
锻骨先练皮囊,使身体强劲,经得住摔打,忍疼痛,然后通筋脉,使灵气在筋脉中运行顺畅再扩大筋脉,最后以灵气锻骨,使气力增加;无垢则由内而外,锻骨之后全身骨头基本没有什么杂质,有用灵气也容易练出体外,难就难在脏腑去垢,只要你还吃食人间烟火,五脏六腑的杂质极难用灵气去洗涤,这时就需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从而从而去除脏腑污垢;轻灵则与天地合,也有说法是天人合一,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可以腾云,高深者则可以朝游南海暮苍梧;无念至今未听说有人达到这一境界,据说达到这个境界可以以念杀人,只要一想,你就死了;长生,那只是传说中的境界。
几万年来也不曾听说过有谁达到过长生一境,就连无念这一境界能达到的也只是传说中的几个人物而已。北边来的那一匹狼居然以弱冠之年就进入了无垢境,前途不可限量。但对于唐国来讲却是一个大大的威胁,唐国不知有多少将军死于他手中,守卫边疆的大将军为对他及为头疼,因为他兵力不多也不过是一千多人,但就这一千人,让你去围,围不到,去堵,堵不住,他们坚韧、顽强、耐性、勇敢、冷酷。所以北边都他们这一千人是狼,狼群!到洪州来的这匹狼就是他们的头,他们的首领。
狼走千里吃肉。这匹狼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到洪州来,他来是为什么呢?
“听说芙山的七把剑也到了洪州,据说是为了这匹狼而来的。”
七把剑是一个人,七把剑只是形容他出剑的速度,他出一剑就如同别人出了七剑一样。这七把剑的称号据说还是那匹狼给的,他说:“你出一剑就如同我出七剑,七把剑。”狼向来不太爱说话,但是既然说出这话来了那别人也极是服气的,于是有了这个称号——七把剑。他是芙山现在的小师弟。
“那匹狼与芙山的七把剑有过一战。?”
“三年前,敬悟真人领着他到北边逛了一圈。”
“当年那一战谁胜谁负?”
“回来后七把剑养了八个月的伤。”
“七把剑输了那一战?”
“那一战过后一年间,边疆失去了那匹狼的踪迹。”
“也就是说他们都受伤了?”
陶先芝突然间很想见见这匹狼,能和同辈中能和七把剑战成平手的人绝对不多,他离开芙山多年,但是他依然相信这一点。
那匹狼来洪州干嘛?陶先芝在想。洪州离芙山不远,难道他是在打芙山的主意?芙山高手如云,一直是唐国道门领袖,即使那头老狼来了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
“芙山的少阳剑被盗了,北边来的狼和七把剑都是为这柄剑而来的。”
“少阳剑不是一直在芙山小师叔手中么,怎么可能被盗呢?”
“小师叔早就在八年前将少阳剑带回芙山了,但是当年的剑子规四十多年前就叛出师门了,所以这把剑交到了芙山掌教真人手中。”
“芙山掌教真人也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有怎么让少阳剑被盗呢?”
“据说芙山掌教真人闭关不久后有一伙人上芙山闹事,他们被赶下山后发现藏剑阁中少阳剑失去了踪迹!”
“看守剑阁的人呢?”
“失踪了。”
“看守剑阁的人不是掌教真人的大弟子旬一子么?”
“是,但是他失踪了。”
“难道他对少阳剑有觊觎之心?”
“他不是下一任的芙山掌教么?怎么还会对少阳剑有觊觎之心?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说这话的人被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阴谋的味道。
陶先芝觉得自己应该早点上芙山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他需要那把少阳剑,准确的说是他孙子小晋生需要。所以他雇了辆马车,用四匹马同时拉的马车。不过一日便到达了芙山脚下。
陶先芝携着陶晋生的手缓步而上,但见山峰依旧,忆起六十余年前自己尚在这座山峰中与众师兄弟打闹习剑,而如今自己是杖朝之年,物是人已非。两人走不多时便看见一处亭子,名叫望幽,是前朝一个皇帝所立。陶晋生看去时见是一半新一半旧,不由好奇问:“爷爷,那亭子怎么会是一半新一半旧呢?”
陶先芝看着这曾经被自己一剑劈开的亭子,说:“原来倒了一半,另一半是新修上去的。”
在亭中呆了不多久,山上来了一道童,向着陶先芝施了个礼,问道:“请问可是陶先芝前辈。”
陶先芝这一听称呼,脸色拉了下来,正要训斥几声这道童不敬之理,回头一想,自己早已不是芙山之人,心中感慨,只望着芙山山门久久不动。
那道童看着陶先芝看着芙山山门,对自己丝毫不理,也不气恼,从新给陶先芝施了礼,道:“前辈,您可是陶先芝?”
陶晋生拉了拉陶先芝的衣角。陶先芝回过神来,回答那道童:“老朽就是。”
那道童道:“掌门师叔祖叫晚辈先行迎接前辈,掌门师叔祖早已在山门前恭候。”
那道童在前面引路,陶先芝携着陶晋生的手跟在后面,不大一会就到了芙山山门前。
芙山掌教敬悟真人早已在山门外等候,陶晋生见他两鬓斑白,早已不复当年俊朗潇洒,自从那件事过后便醉心于修行,醉心于芙山的建设中去。芙山这几十年来芙山隐隐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派,名声更是在大佛寺之上。
陶先芝几步迎上去,往地上一跪,想几十年来辜负最多的是自己这位三师兄,同门师兄弟中带自己最好的这位三师兄,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这时,一道剑影从陶先芝侧面刺了过来,悄无声息的刺了过来!陶先芝竟然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