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芙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梦。梦里,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衣,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正在院子里玩儿雪。厨房里,母亲张氏正在做着年夜饭,炉子上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响着,香味飘在院子里。赵玉芙深深地吸了一口,摸了摸小肚子,闻着这香味儿,她都饿了。
“吱呀”一声,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赵平提着一包点心走了进来。赵玉芙扭头看到赵平,扔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跑了过去,嘴里大声喊着爹。赵平弯腰接住跑过来的女儿举起来在空中抛了几下。赵玉芙“咯咯”笑着,张氏听到声音出来看,担心赵平摔到赵玉芙,嘴里还喊着让赵平小心的话。赵平抱好赵玉芙,在她精致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她搂着赵平的脖子甜甜的喊爹。赵平抱着她连声喊着“爹的乖宝芙儿誒。”
赵平陪着女儿在院子里堆雪人儿,时不时躲开女儿射过来的雪球攻击,再时不时的回击一个雪球,惹得赵玉芙尖叫连连。厨房里,张氏已经将年夜饭做好,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过饭,出门去看舞龙舞狮。赵玉芙跑在前面,银铃般的笑声一直没有停过。可是渐渐地,所有的一切都从她身边飞快的划过,她不知所措。回头去寻父母的影子,赵平和张氏站在远处含笑看着她。他的心里忽然慌张起来,向父亲母亲所在的方向跑去。可是无论他怎么跑却总也跑不过去;怎么喊爹娘,赵平和张氏都如同听不见似的。
她没有了力气,不得不停下,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水。而后她看着爹娘同这个世界一样,在她的眼前崩塌,而她却被留在了这个不完整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形单影只。
秦浅取了帕子搭在赵玉芙的额头上,听着她不断地喊着“爹娘”,秦浅叹息一声。那日从死牢回来,赵玉芙就有些不对劲,当天夜里就开始高烧。秦浅用了仙术治疗,也不见好转。太医来看,也是束手无策。又是一声叹息,秦浅取下她额头上的帕子,换了块儿新的上来。
梦里,赵玉芙蹲在那里,不断啜泣。然后她感觉到,有人在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抬起头来,是母亲!张氏见她哭的可怜,很是心疼:“傻丫头,你这样,让娘和你爹,怎么能安心的走呢?”她扑到娘亲的怀里,恳求:“娘和爹不要离开芙儿,芙儿不想失去你们!”扎偶人眼眶也红了,抱着赵玉芙,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背。赵平将她母女二人抱在怀里,仰天不限让眼泪流下。他和妻子,有何尝舍得赵玉芙呢?可是想到女儿还年轻,未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他将女儿冲张氏怀里扯出来,沉着脸道:“人这辈子,总要经历生老病死,分离相聚。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又有什么用呢。就算现在我们没有离开你,可是总有一日,我们还是会离开你,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到最后。你如果一直这样,而不能坚强起来的话,我和你娘如何能放心呢?”
赵玉芙摇头,不管如何,她不想让父亲和母亲离开她。赵平面露怒色,将赵玉芙向后退了一把。站立不稳,赵玉芙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可是却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坠落,然后父亲母亲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沉睡了过去。睡过去之前,赵玉芙眼角有一滴泪滑落,然后滑进头发里,再没有踪影。
“爹,娘。”和两个字出口后,赵玉芙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谢天谢地!烧退了!”为赵玉芙治病的大夫替她把了脉,探额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热了。这才放下心来。二日一早,秦浅得到消息,从东宫出来,到了墨府之后,赵玉芙已经完全退烧,且清醒了过来。
虽然嘴唇和脸颊有些苍白,可是胜在精神不错,秦浅来到他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一旁的压花,在喂她喝粥。见到秦浅,赵玉芙微微一笑,就要起身下地行礼。秦浅阻止了她。
“此次幸得太子妃所救,玉芙感激不尽。如今玉芙已无大碍,特向太子妃辞行,我想带着我爹的骨灰,返回奉城。”赵玉芙浅笑,向秦浅道别。秦浅担心她的身体,劝到:“还是等你身子再养好些回去吧,如今你大病初愈,贸然上路,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住。”
赵玉芙摇头拒绝了秦浅的好意:“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知道太子妃是在担心我的身体,可是对于京城,我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对于我来说,京城是一切噩梦的开始。呆在这里,我会崩溃。”
秦浅点头表示了解,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一手握着赵玉芙的手,另一只手抚上赵玉芙消瘦下来的脸上,怜惜道:“苦了你了,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的苦。”赵玉芙眷恋的蹭了蹭秦浅的手,闻言却道:“不苦,比起爹心里的苦,不算什么。”
二日,赵玉芙一身白衣,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绑了起来。坐上秦浅帮她准备的马车,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暗卫车夫,和秦浅帮她寻的一个孤女侍女,日后赵玉芙的生活起居就由她负责。赵玉芙拒绝了秦浅的好意,秦浅却道:“你就和我妹妹一样,不要让我担心。”赵玉芙推辞不了,只好接受。
坐在马车里,挥手向秦浅道别。赵玉芙怀里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子,眼眶又微微泛红:“爹,我带你回家,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会分开了。”嘴角高高翘起,一滴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掉到赵玉芙的袖子上,不见了踪影。
赵玉芙在京中发生的一切,也在第一时间里,被去告诉了墨婉。彼时,墨婉拿着秦浅传来的书信,亦是忍不住一声叹息。她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这几****和萧翊华一直在猜测事情的进展,现在结果传来,她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若是担心赵施主,不如给墨老爷和墨夫人传信,让他们多多照顾一些。”萧翊华见她已经叹息了一下午,帮她出了这个主意。墨婉点点头,当即就提笔给墨老爷写了这封信,将赵玉芙在京城里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几句,希望墨老爷和墨夫人以后多多照顾一下赵玉芙,免得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受人欺负。
写完信后,将信递给萧翊华,墨婉道:“这件事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也该离开了。”
萧翊华接过信,闻言点头,眸子里满是笑意。是啊,是我们,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