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六年前
“姓名李雯,性别女,年龄43岁,经家属允许,下面开始验尸。”白天添进行陈述,身旁的老法医沈国振负责操作。老法医白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一位刑警,没好气地说:“平庸,你破案时我可没像根电线杆杵在你身后参观呐。”
凌庸撇了撇嘴,干笑道:“凌庸,是凌庸。沈头,你就让我在这儿待会儿吧,外面那场面我不适应。”
沈国振咳嗽一声,没有说话,架起胳膊开动起来。法医助理白天添走了过来,连推再搡把凌庸赶到门口,苦口婆心道:“你是刑警,这种事情早晚得面对,不能总让天磊替你扛着。”
“天磊?”凌庸两眼放光,“你俩有情况?”
“有你妹。”白天添一把将凌庸推了出去。
柏珊第一次站在验尸房,心中很是忐忑。这就是凌庸工作的地方,消毒水味重,略显阴森。柏珊扶着吴爱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伤心欲绝的室友,只能无力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曹天磊递过来一张餐巾纸,在脑海里搜尽词汇,挤出来几句安慰的话:“节哀顺变,我们会尽快破案的。”
“曹哥。”凌庸打断道,朝他做了个手势。“有事找你。”曹天磊擦了擦脑门的汗,走了过去。
柏珊想抬头看眼凌庸,却总觉得这样对不起吴爱佳。
凌庸困惑地看着曹天磊:“曹哥,你不是告诉过我,不要跟家属许诺吗?”曹天磊叹道:“毕竟是学妹们,真没想到凶手瞄准的是自己人。”
“还不一定是外科医生。”凌庸压低了声音,生怕两个学妹听到。“这起案件不符合外科医生的特征——没有分尸。”
“啊——”一声惊号,吴爱佳晕倒在柏珊肩头。凌庸焦急地走过去,关切地说:“扶着她,我让医生看一眼。”
“医生?”柏珊胆怯地看着走廊上方闪着“验尸房”三个大字。凌庸宽慰道:“死马当活马医。”
柏珊一脸黑线。白天添闻声出来,听见了两人对话,从后面推了把凌庸,麻利地抱起吴爱佳,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柏珊刚要跟进去,却被白天添拦住了。
“凌警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凌庸一怔,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茫然的学妹。柏珊红着脸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啊,嗯,这个,其实也不需要问你什么问题。我是想问问小吴,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她母亲的。”
柏珊歪着头,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知道。每周五傍晚六点多,阿姨就会在警校后门等爱佳。”
“等她?做什么?”
柏珊有些难为情道:“爱佳不愿意用学校的洗衣机,每周都是阿姨带回去洗。”
凌庸点点头,这倒是常见,他上学那阵也见过这种女孩。“不过,为什么是后门?”如果没记错,警校后门相当偏僻,对面是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别说没人,方圆几里的活物除了野草,就是壮如馒头的大老鼠了。
“爱佳怕别人看见,笑话她。”柏珊低下头,感觉背叛了室友。凌庸温柔地拍了拍她肩膀,说:“我想你们一定都很难过,但这个时刻,小吴同学一定很自责。你是她朋友,希望你能多多开导她。”
柏珊点点头,又问:“学长,我刚才听你说到分尸?是怎么回事?”
凌庸忙掩饰道:“没什么,另一起案子。一会儿白医生看完小吴,我让她带你们先回局里的宿舍休息,尸检时间长,有什么情况我去那里找你们。”柏珊点点头,没有提,也提不出任何意见。
……
死者是警校学院的家长,震惊了警局上下。副局长杭平本想召开专案会,却被曹天磊拦下。
“杭局,有些事情还是小范围讨论一下更有效果。”杭平默认在他的办公室里,召集来了外科医生案最关键的三名警察。
“胡闹。”游志刚抱怨道,“这起案件怎么能和外科医生并案,没有理由呀。”曹天磊诚恳地看着这位前辈,把凌庸发现的生日和死亡日期的关联复述了一遍。听罢,游志刚反对的声音变小了,他说:“说这是巧合,那就太不专业了。那你们俩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这次外科医生没有选择分尸。”
曹天磊把目光转向凌庸,因为他也不知道外科医生为什么改变行凶方式。凌庸则看向杭平,屋里他警衔最低,不敢随便发言。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咱就别大眼瞪小眼了,凌庸你想急死我嘛?”
凌庸坐在沙发上,很不舒服地扭动着身子。显然,他还不太适应杭平办公室里这套老旧的家具。他先抛出一个问题:“游老,前面五名死者的死因,法医是怎么说的。”
游志刚叹了口气道:“不乐观。前五名死者均被分尸,鉴证科的同事们加班加点,逐块排查,也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最终结果也只是失血性休克死。不过这也是废话,人都被糟蹋成那个样子,当然会大出血了。”
凌庸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好像游志刚所说正中他的下怀。“学员母亲的验尸报告结果出来了,你们看一下吧。”凌庸分发报告,只有杭平没看。
“你直接说结论。”
凌庸点了点头,还是等了半分钟,让曹天磊和游志刚看完报告,才说:“死者的肱动脉被挑破,造成大量失血。由于第一现场偏僻人少,没有人及时发现,死者才失血过多而死。”
“肱动脉。”曹天磊摸了摸胳膊内侧,脑门冷汗直冒。“可是我到现场时,为什么发现死者四肢上有打量外伤。”
凌庸撇了撇嘴,为难道:“那个,是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杭平不满地看着凌庸。
“死者的外伤,是啃噬伤。老鼠干的。”
在座众人均是胃里一阵翻滚,强忍着恶心涌上心头。游志刚咽了口唾沫,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杭平满脸的问号,疑道:“你们师徒能别打哑谜了吗?”
游志刚接过凌庸的话头,继续说:“刚才我说了,前五名死者无法确定死因。但第六名死者的死因却给了我们一个很合理的解释。”游志刚在胳膊上比划着:“肱动脉距离腋窝很近,凶手分尸时正是从这里下手,因此刚好掩盖了行凶时留下的伤口。”
杭平却不买账:“这样解释还是很牵强,为什么这次外科医生没有分尸?照凌庸刚才所说,那里没人经过,凶手完全可以把尸体拖至废工厂,又或者先弄晕死者,再转移到熟悉环境动手。之前专案会上也说过,他肯定有自己的作坊。”
游志刚突然笑了,放声大笑,笑得其他人汗毛直立。
“他是在为我们降低难度啊!”游志刚把尸检报告狠狠地摔到桌子上,“他这是公然挑衅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