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连闯好几个红灯,飞奔至医院。
还没等车停稳,我便急急地跳下去,由于用力过猛,直直得跪了下去,两膝盖重重得砸在地上。
“小心!”晓晓急呼起来。
等不及她来扶,顾不得疼痛,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去。
与恰好出来的傅宇琛撞了个满怀。
“麦子,莫急。”傅宇琛连忙把我扶正。
“人……人呢?”我抓着他,声音沙哑。
“随我来。”傅宇琛拉着我在人群中穿梭,我步履蹒跚,却仍极力跟着,只想快点见到她们。
“可可在里.”傅宇琛说。
见到手术室,我一阵眩晕,瘫在傅宇琛的怀里。
“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急切地想从傅宇琛这里得到求证。
傅宇琛双眉紧皱,一脸凝重。
“那我母亲呢?”刚想开口问,只见张叔气喘吁吁地从楼上下来,我连忙挣脱傅宇琛的怀抱,扑了过去。
“张叔,母亲呢?”
“在楼上抢救。”张叔脸色苍白。
我腿一软,倒在地上。傅宇琛上来扶,却被张叔抢先了一步。
他神色难堪,悬空的双手缓缓落下,静静地退到一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张叔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站在那边的傅宇琛,才开口。
原来,自上次傅宇琛为母亲诊断过以后,他都会定期去探望。
或许是那句话,可可一直耿耿于怀,因此,每每见到他都很不开心。
今天傅宇琛例行前往,恰巧是可可开的门,一看到他便大叫起来。傅宇琛靠近想示好,可可却一把推了他冲出了门,被刚好经过的车子撞到。
母亲听到叫声匆忙赶出来,真好看到这一幕,心脏病突发。
“可可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敏感。”张叔懊恼地说,“是我们没看好她。”
“怪我,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自责万分,万万没料到,一句搪塞的话,竟会酿成灾祸。
我起身准备上楼,傅宇琛连忙走上来。
“麦子,对不起,是我错。”傅宇琛一脸歉意。
我张了下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能说什么?说其实不是他的错,是我撒了谎?
“谁是麦可的家属?”一位护士走过来问。
“我!”我与张叔异口同声,迎了过去。
护士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是孩子什么人?”
“母亲。”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现在,没有比救可可更重要的事情
“随我来。”护士示意我跟上。
我同护士离开,办妥了手续。
回来时,只见傅宇琛注视着我,一双深邃的眼睛忽明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心猛然一紧,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这事能瞒多久?无非只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我不再看他,从他身旁进过,径直走向晓晓和家明。
“没事吧?”晓晓显然也急坏了,一头汗,她甚爱可可。
“还在里面。”我勉强挤出个笑容,现在不能自乱阵脚。
我又去楼上看母亲。
手术室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张叔急得团团转,虽已是深秋,他却硬生生得出了一身的汗。
我瞥见他头上的花白,原先儒雅的张叔已显老态。
我一阵心酸,我究竟是怎么当女儿的?两老都已不再年轻,我不但没有好好照顾他们,反而让他们担惊受怕。
“张叔,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上前轻唤他,“母亲不会有事的。”
我拉他坐下。
“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有事的?”张叔一脸迷惘。
我匆匆别过脸,一下子没了底气,这安慰的话实则连我自己都安慰不了,悬着的心一直未曾放下。
傅宇琛跟着我一起上了楼,现下正默默得站在一边。这时正巧转过头,对上我,微微一笑。
现在分分秒秒都是种煎熬,倘若没有他在旁伴着,我真怕撑不下去。
“荞麦,医生找!”晓晓奔上来。
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可可出事了?”我弹跳起来,立马赶下去。
“伤者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医生解释道,“只是血型特殊,你们中谁是rh阴性?”
“rh阴性?”我茫然得摇头。
家明和晓晓也都无奈地摆手。
“林逍,你到现在还不放过我们母女,非要赶尽杀绝?”我手指握紧双拳,咯咯作响。
“我是!”傅宇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搀着张叔刚从楼上下来。
“宇……宇琛!”我眼睛发亮,似找到救星,可声音抖却得不成调。
一旁的张叔诧异地看向傅宇琛,就连晓晓和家明都又喜又惊。
“请跟我来。”主治医生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恢复了神态。
傅宇琛朝我点了点头,随医生走了。
没了傅宇琛的搀扶,张叔摇摇晃晃地似要倒下。
还没等我反应,家明已经过来扶住他。
“张叔,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家明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张叔担心受怕了大半夜,连忙上前附和道,“是呀!张叔,你先回吧!”
“我不能走,小雅若醒来看不到我,会害怕的。”张叔忧心忡忡。
张叔从学生时期便一直唤母亲小雅,在他眼里,母亲始终是那个倔强又有点胆小的小女生。
“一切有我们,你尽可放心。”晓晓也过来劝慰。
张叔对晓晓的印象极好,总说她考虑周到,对孩子也有耐心。
张叔经不住我们的劝,终由家明陪着,先行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拉着我嘱咐,“小麦,有任何情况都莫瞒我。”说这些时,张叔伸手拭了泪。
我从未见他这般忧心和难过,经他这样一说,原本稍安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张叔刚离开,傅宇琛卷着袖子出来。
“怎么样?”我连忙迎上去,关切地问道。
“正在输血,应无大碍。”傅宇琛略显疲态,嘴唇泛着白。
“傅医生,你昨天才做了个手术,刚才又输了血。”一位小护士匆匆跑过来。
“小沈。”傅宇琛连忙打断她。
“我没事。”这句是对着我说的。
“走!”我刚想开口,傅宇琛却拉起我往前面走。
“去哪?”我疑惑地问。
“你伤口都凝结住了,再不处理可不行。”
我这才想起膝盖的伤。
医务室里,傅宇琛小心地为我处理着。
两个膝盖都伤了,裤子摔出很大的洞,由于时间太久,已和伤口粘在了一起。
傅宇琛动手揭开的时候,我不由得呼痛出声。
“那么不当心,还好只是弄破了皮,要是伤到骨头,要如何是好?”傅宇琛嘴上虽责怪着,但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的轻柔。
我凝视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可可的身份终是道破了,往后我要怎么面对他?
他是否能接受可可?抑或像那些人一般早早举了白旗?
傅宇琛一直低着,,盐水,碘酒,上药一步不落。
“麦子,你不要担心,伯母和可可都不会有事。”傅宇琛不忘宽慰我。
我红了脸,母亲和女儿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我竟还有闲情在这里盘算自己的感情。
我当真泥足深陷,无可药救。
“荞麦荞麦!”晓晓毫无顾忌得闯了进来。
我知又有不妥,也顾不得傅宇琛是否处理完毕,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才到楼上,便收到了医生递来的病危通知书,我只觉天旋地转,倚着墙壁的身体慢慢下滑。
幸得医生极力救治,才转危为安。
可是,母亲这边的情况才有好转,可可那边又出了状况。我不得不再飞奔下去。
就这样,两边不断拉锯,消磨着我残存的一点意志。
我上下奔波,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双脚已不听使唤,终于在一次上楼的时候,脚底打滑,磕在台阶上,膝盖再一次渗出血来。
一直跟着的傅宇琛终于忍不住开口,“麦子,你先休息一下,真有什么事情,医生会通知的。”
“不行,我不能离开的。”我使劲地摇着头,“她们需要我!”
想哭,可一点力气都没有。
傅宇琛无奈,一把抱起我,往上走。
我被他这一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就连才跟上的晓晓都惊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家明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看到晓晓跟着如此拼命,又心疼又生气,一把拉过她,使劲按在椅子上。
晓晓还想站起,家明一下子来了气,提高嗓门道,“你给我老实坐着,你们这般耗下去,若真有什么事情,谁能使得出力?”
傅宇琛守住了脚步,低下头看我。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家明说得对,我们做的是无用功,纯属徒劳。
大家真的都累坏了。
晓晓在一旁,不久便靠着家明睡去了。家明等她睡熟,才起身为我们去备茶点。
这一夜,我颗粒未进,滴水未沾,早就饿得头昏眼花。
只是没有确切消息,我始终放不下心,站在那里来回渡步。
傅宇琛也不坐。
一会儿,可可那里传来了消息,终于稳定下来。
“麦子,坐一下吧,伯母也应当会没事的。”傅宇琛上前,一手搭着我,抚慰道。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良久,从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我认得这个声音,是母亲的主治医生。
我一颗心快要跳了出来,伸手抓住傅宇琛的衣角,越捏越紧。
“傅医生,一切无碍。”医生在身后平静地说道。
我刹那放松下来,手一放。
傅宇琛点了点头,立马揽我入怀。
被他这样一揽,我彻底瓦解,这一夜来压抑着的所有惊慌,害怕和无助,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我放声痛哭起来。
傅宇琛只是紧紧揽着我,一言不发。
一口气接不上,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