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傅宇琛的不快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
要他来服个软,简直比登天还难,我也只能偃旗息鼓,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就算再心有不甘,又能怎样?
我心知肚明,从这段关系开始的最初,自己就已经输了。
晓晓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谁不想为自己争口气?你有个世纪好男人,当然能理直气壮。坐着说话不腰疼!”我忽然来了火,一下撂了晓晓的电话。
再说这种谁爱谁多点,谁就输了的话有什么意思呢!
我就是多爱了,还能怎么办?
傅宇琛这几天的确很忙,在晓晓那里又尽听风凉话,我索性多点时间陪伴可可,也该多关心下母亲了。
从出院到现在,虽然我去过几次,但待得时间依旧不长,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女儿。
来开门的是母亲,看到我竟然微笑起来。
笑容,母亲居然有笑容?我有片刻的失神,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那笑容转瞬即逝。
“怎么了?”母亲问。
“哦!没事,沙子进了眼睛。”
兴许是自己看走了眼。
“可可,快看谁来了?”母亲柔声细语,并且让出了半个身位。
术后的母亲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妈咪妈咪!”跟在母亲身后的可可,一看到我便开心地大叫起来。
多亏傅宇琛,我与可可的关系有了显著地进步。
“逃避不是办法,你是她母亲,你都这般,还有谁能帮她?”傅宇琛曾开解我。
“快进来吧!”母亲招呼我道。
我牵着可可进了屋。左看右看竟不见张叔的影子,这还是头一回。
“你张叔出去了”母亲解释道,随即又示意我坐下,“小麦,你先坐,我待会儿有事要同你商量。”
“好!”我受宠若惊,连忙应承下来。
同我商量?我长怎么大,母亲什么时候会和我商量?张叔说的对,我们很像,一样的倔强又一样的脆弱。
可可已坐在地上自顾自地玩耍起来。
其实,可可这样,也有她的好处,不受别人干扰亦不会打扰旁人。
“小麦”母亲端着茶点出来,“先喝点茶。”
母亲坐下,待我喝上几口以后才开口道,“再过几天,便是你张叔六十大寿了。”母亲顿了顿,“他为着我断了六亲,这么多年来,他虽嘴上不说,可他心里的苦,我又怎会不知?”
时间真快,记忆中年轻儒雅的张叔现也已步入迟暮之年了。
“小麦,你能不能去张家走一趟。”母亲眼中带泪,声音有点颤抖,“若能取得他们的原谅就再好不过了。若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亲自登门谢罪。”
张叔思家心切,我又怎会不知?
前几年,我曾陪着他去过一次张家。去了才知晓,老母亲因病已经过世。老爷子年逾古稀,身体却相当硬朗,脾气自然也不小。一看到张叔便破口大骂,先是说他忤逆不孝,后又骂母亲红颜祸水。
说不上几句,便把我们轰了出来。
张叔再百般不舍,也万般无奈。
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张叔霎时苍老了许多。
才没走出几步,刚才一直侍奉在旁,默不作声的妇人匆匆追了出来,叫住我们,塞给张叔一张纸。
张叔看后,激动不已,“莫芳!”哽咽出声。
“快去吧!”妇人不再多言,深看了我们一眼,便转身进了屋。
原来纸上写着的是老母亲的墓址。
我们又来到墓园。
张叔痛哭流涕,自责不已。他痛恨自己的耿直和好面子,一句别再回来竟让他生生断了往来的情分,也错过了看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听着张叔母亲母亲,一声声凄厉的呼唤,我悲从中来。
我忽然想到自己和母亲。
难道,我们也非要等到天涯永隔方知悔恨的地步吗?
我怔怔落泪。
只是,这个结要如何化解,才好呢?
我们做的这些自然是背着母亲的。老爷子到现在都还不依不饶,母亲那时所遭受的可见一斑。
我曾企图说服过母亲,可没说上几句,母亲就恼怒起来,我立马噤声。
可见,要母亲让步,真是难上加难。
却不想,母亲今天自己提及,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母亲见我爽快地应允,倍感欣慰,拉起我的手,一个人又絮叨起来,“若能让他们冰释前嫌,我也算是为你张叔做了件事。”
“小雅。”张叔才踏进门,便急急地找起母亲。看到我坐着,立马窘了起来。
张叔这代人老派,做人做事都四平八稳,进退有度。“小雅”是母亲的小名,只有私底下会这样叫,当着小辈的面是无论如何是唤不出口的。
“小麦来了呀。”张叔稳了稳。
“张叔。”我立马起身。
“快坐吧!自己人还这样见外。”
张叔进厨房放下手中的东西,径直来到母亲面前。
“买了你最喜欢的叉烧和油鸡。”张叔探下身子,一手扶住母亲的肩,眼神宠溺,语气温柔,“只是,不许贪嘴喽!”
母亲仰头望着张叔,笑意慢慢浮现在脸上。
笑?母亲又笑了。这次我看得真切。
阳光透了进来,洒在他俩身上。他们似一对甜蜜的情侣,对望着,互诉着衷肠。
感觉仿佛时空穿越,整个画面被定格了在这一秒。
我忽然明白母亲哪里不一样了。
经过那次事故,母亲周遭的戾气骤减,取而代之的温婉让人舒心了不少。
真的是劫后重生!
张叔也像是完全没料到母亲会这般,欣喜若狂,伸手抚上母亲的唇角,柔情道,“小雅,你这笑容总算让我等到了。”眼里是化不开的蜜意。
张叔千般万般,为得不过是博红颜一笑,如今让他得偿所愿,哪能不开心。
若再让他知道,母亲会为他打算了,是不是真的就是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贫嘴!”母亲打掉张叔的手,一脸娇羞的模样。转眼看到我在旁,更是害羞起来,连忙起身,把自己隐到了厨房里。
母亲还会有这样的一面?我大跌眼镜。
张叔失神地望着母亲的背影,直到母亲进了厨房,眼神依旧无法移开,任凭我怎么叫他,都回不过神。
这对老夫老妻,年过半百了还在这里秀恩爱,分分钟虐死单身狗的节奏。
就连我这个有了男友的人也自叹不如。
张叔终于在我又一次叫唤后反应过来,却仍然回味道,“你母亲总算回来了!”
“回来了?”我不解。
“那才是你母亲真正的样子。”张叔转过来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忙接到,“张叔守得花开见月明,是该你的回报!”
“回报?”张叔听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求的无非是你母亲快乐罢了!”
是呀!就凭张叔这模样,排着队想给他回报的,只怕能踏平这门槛,还需他这般巴巴地守着母亲,看尽脸色?
自己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自知失言,也不想就这个话题再深入。
喝了口茶后又道,“母亲气色好很多。”
“是呀!”张叔欣慰地说,“还多亏了傅医生。”
“傅医生?傅宇琛?”我心里犯着嘀咕。
“多亏他天天来,想不到他一个脑科医生,还会心里疏导。”张叔一脸赞许。
“傅宇琛天天来探望母亲?”我一脸诧异,自己竟全然不知。
张叔并未留意到我的异样,突然正色道,“麦子,他当真不是可可的生父?”
“不是!”
“你们可是在交往?”张叔火眼晶晶。
“是!”我回答地干脆利落,毫不含糊。
我并没有要瞒他们的意思。其实,家人的认可和祝福才是我最渴望的。
“好!”张叔点点头。
“好?”这算是同意了?赞成了?
“那母亲呢?”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母亲对他甚满意。”
那么容易就过了?我还反应不过来。
“可先前……?”我试图再探究。
“先前不过误会一场。”张叔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讲别的,就他对可可这份心,我们无理由反对。”
傅宇琛对可可毫不介怀,确实让人感动。
我如吃了颗定心丸,整个人轻松下来。
心里又升起阵阵暖意。傅宇琛能天天过来,想必这才是他的做人哲学。比起我那爱屋及乌的理论可要实诚的多了。
“开饭了!”母亲从厨房出来。
我在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让我束手无策的死结竟在傅宇琛手里慢慢化开了。
宇琛!我抹了抹眼睛。
“小麦,怎么了?”母亲放下饭菜,一脸关切。
“没事,进沙子了!”我忙解释。
“怎么老进沙子?”母亲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宋妈,你有好好担尘吗?”
母亲又恢复了以往的姿态。
老实巴交的宋妈面对母亲的质问百口莫辩,战战兢兢。
张叔在旁也不劝阻,一味地笑着,“小雅,我总算等到了你!”
我看看张叔,再看看母亲,眼泪终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妈咪!”可可见状,连忙依偎过来,伸手替我拭泪。
我抓住可可的小手,哭得越加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