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琛备了厚礼来到家里。
张叔看着满桌子的大包小包,面露不悦,伸手一推,愠怒道,“傅宇琛你是什么意思?我们要求见你的父母,你带着这一大堆东西来作甚?”
从傅大医生到傅宇琛,可见,张叔从心里上已经接受了他这个女婿。
只是,傅宇琛今次的做法却触及到了张叔的底线。
傅宇琛见状,倒也不慌张。起身把散落的东西一件件在桌子上规整好,立马又接过我刚泡好的茶,亲自为张叔盏上一杯,然后才开口道,“伯父,莫要生气。并非家父家母不肯前来。实则他们在我年幼时就已经过世,我虽有叔伯兄弟,但并不亲厚。”
听傅宇琛这般说道,我心里难受起来。
一直都以为自己最悲怜,可前有俊辰,现有宇琛,与他们相比,我已属幸运。
无论如何,我至少有母亲和张叔。
而俊辰,有父亲却等于没有,至于宇琛,是真正的孤苦伶仃。
傅宇琛说这些时倒并没有流露出伤悲,也许,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荒凉。
张叔听后,神色稍微缓和了下来,“难道你一直一个人?”
“也并不完全。”傅宇琛连忙接口,“幼时,还有祖父母,只是两老年迈,力不从心,也都已经仙逝了。”
“宇琛!”我心疼地轻唤了一声,紧紧握住他的手。
张叔微皱起双眉,转向了我。
“伯父,这些麦子都不知情的,我并没有告诉她,是我的错。”傅宇琛怕我因此也受到牵连,连忙解释。
“恩。”张叔沉沉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大家也都未开口,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我紧张地盯着张叔,反复推敲着,可他始终阴沉着脸,让我捉摸不透。
张叔传统,极为看重家世。他常说,想知道一个人的好坏,首先当看他的家庭。
也因此,对我以往那些男友们,他虽然并无细问,但言语间还是有诸多挑剔。
不过那时都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张叔也就没怎么上心。
所以,我对张叔的要求并不完全知晓,也累及傅宇琛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看来,傅宇琛这次是踢到了硬板。
“茶都凉透了,这可是上等的好茶,不喝多可惜!”母亲打破沉闷,“来来,都别干坐着。”
母亲重新泡好一壶,一一为我们添上。
“老张,你最喜欢的铁观音,快试试。”母亲坐到张叔身旁,轻唤道。
张叔机械地拿起茶杯,喝上一小口后,又匆匆的放下,依旧眉头紧锁。
“听宇琛这般说,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母亲不动声色地攀上了张叔的手臂。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母亲。
“呵!你们别误会。”母亲清了清嗓子,“父母不健在,的确让人伤心,又无兄弟家亲,也确实令人可惜。”
“不过……”母亲看了我一眼,“小麦老实,对于人情往来实在不擅长。”
“现在这样,没了婆媳关系,也少了亲戚间的应酬,这对我们女儿,难道不是件好事?”母亲说着,人便不由自主地朝张叔身上倚了倚。
张叔由母亲一点拨,似有所悟,原本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
“你呀……”母亲趁胜追击,“就是太紧张了,担心小麦受委屈。”
母亲边说边朝傅宇琛递了个眼色。
“伯父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麦子,绝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傅宇琛会意,连忙信誓旦旦地开口。
话说到这份上,张叔似乎已再无反对的理由。
“哦!宇琛呀,你莫误会”张叔连忙调正了一下坐姿,正色道,“我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实在是……”
张叔随着母亲一同唤宇琛。
宇琛两字,现在听起来,温暖备至。
“伯父舍不得麦子,我明白的。”傅宇琛深明大义。
“还叫我伯父呢?”张叔似又要恼。
“你就随着小麦一同唤张叔吧,可好?”母亲连忙接口,笑盈盈地看着张叔。
“好!”张叔闻言转向母亲。
“张叔。”傅宇琛起身,郑重其事地唤了一声。
“好!”张叔连连点头,随即又看向身旁的母亲,一脸欣慰。
“现在可安心了?”我在厨房帮忙准备晚餐,母亲悄悄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我疑惑不解。
“你张叔呀,就是个老古董,莫同他一般见识。”母亲摆了摆手。
原来是这个,说到底,这事能那么快成,还对亏了母亲。
张叔这哪是真正放心了,无非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张叔对着母亲永远是说一不二,从不会说一个反对的字。
“是母亲的功劳。”我拉着母亲,一脸感激。
“我看宇琛这人不坏,事事以你重。”母亲不以为然得笑了笑,伸手拍拍我的脸道,“你大可放宽了心,他也会听你的。”
这时,只听得傅宇琛的话从客厅传来,“张叔,虽然家里长辈无法到场,不过这好歹也算上门提亲,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我随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他正拿着礼物一件件的给张叔过目。
“好好!”张叔连声称赞,“就你对我们小麦这一份心,我哪还有不放心的道理。”
张叔并未太注意傅宇琛手上的礼物,而是频频朝我看来,眼里有不舍更多了宽慰。
我冲张叔一笑,慌忙低下了头。
“一份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份心?”我嘴角扬起,可心里却蔓延着无边的涩意。
饭桌上,依然还是结婚的话题。
张叔考虑得相当细致,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傅宇琛竟然能接得如此好,对答如流。
原来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的,可以说,他想得已经相当周全了。
我哑然地看着他,完全没了方向。
“小麦,你觉得这样可好?”张叔不时地会来问我。
“好!”我茫然地点头道。
只觉得他们谈的事情好似和自己并没有关系,要不是有张叔不断得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压根就忘记了,他们谈资中的另外一个主角正是自己。
我的淡然和他们的热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好,我本来就没多大主见,只要他们都觉得满意,我自然也就会开心了。
走在路上,傅宇琛又恢复了那种淡漠。
我也不愿再想方设法地逼迫他。
“麦子,刚才看你一直不开口,可是哪里不满意?”傅宇琛牵起我的手。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
傅宇琛并没有注意到,又自顾自得往下说,“张叔说的我都记下了,你可有意见?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一切全凭张叔做主好了。”我轻轻回答。
“麦子?”傅宇琛忽然停步,来到我面前,托起我一直低垂着的头,在我脸上细细探究起来。
“有何不妥?”傅宇琛一脸关切。
“是太高兴了!”我挤出个笑容,尽可能得自然,尽可能得开心。
“麦子!”傅宇琛低唤一声,把我揽进怀里,“我说到做到,不会让你受委屈。”
傅宇琛说得很轻,几乎听不清楚。
“好!”可我依然回应了他。
“意见?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只要有一个人能够接受我,能够真心得爱我,便就够了!”我心想着,抱紧了他。
“啊?傅宇琛那么容易就合格了?”晓晓听我说完后,怪叫起来。
“什么意思?”我紧跟着问道,显然晓晓话里有话。
“恩……”晓晓顿了顿,“其实呢,以前你有了新男友,张叔只要知道是我介绍的,都会来盘问一遍。我也不过顺水人情而已,哪能知道那么详细,可是张叔说什么都不放过门的。”
“张叔……”我心里一阵感动。
“荞麦,你现在知道我有多为难了吧?对着别人家世寻根问底,很难做的耶……”晓晓哀叫起来。
“谢谢你!”我动容地握紧晓晓的双手。
“还是谢谢张叔吧!他是真正的在乎你,好像你是个小红帽,每每遇到的都是大灰狼。”晓晓调笑道。
“哪像我,无人问津过。”说到这里,晓晓垂下了头,“被夫家看不起,实属正常。”
晓晓嫁给家明的时候,没有一个亲戚到场,为了不让场面太过尴尬,我们全家出动,想着多少能给晓晓撑一下场面,挽回点面子。
可是面对曲家如此大的派场,我们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也难怪,晓晓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被待见过。
家明曾私下向我打听过晓晓的事情,可是我只知道她家生意失败,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父母在何方,真的一无所知。
再怎么说,也是痛苦的事情,当事人不说,我们怎么好去揭别人的伤疤。
家明也为此对晓晓更多了份怜惜和同情,自然对她越加的宠爱。
“咳,瞧我,又胡乱矫情了!”晓晓连忙起身,摇头道。
好在晓晓自有一套,不会一味地顾影自怜,无法自拔。
老麦说得对,晓晓当真洒脱。
“来看看,给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晓晓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盒子,神秘兮兮的。
打开一看,竟是件料子上等的睡衣。
“做什么呀?”我有些不好意思。
“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晓晓纵容着,推着我进了房间。
这一试才知道,这件衣服表面看上去并没什么,只是一上身,这猫腻就全显露出来了。
该露的全给露个光,不过倒也不低俗。
情趣内衣?我脸上泛起了红。
“快出来,给我看看呀!”被晓晓催得不行,只得出去。
“晓晓,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捂了上面捂不住下面。
“遮个啥呀!”晓晓一把将我手打掉,贼笑道,“真看不出,你还真有料。你这样子,我敢肯定那个姓林的也不曾看过。真是,便宜了那个冷面人喽!”
“晓晓,你说什么呢?”我又急又气。
“我说过会帮你的。”晓晓渡着信步道,“你说什么来着?中秋是他的生日。”
“这男人呀,不逼不行!你把自己当个礼物送给他喽!就你这秀色可餐的样子,我就不信他真是个老僧,坐怀不乱?”
说着,晓晓咯咯地笑了起来,随手翻起了日历。
这是要我**傅宇琛不成?
哎!逼婚都逼了,也不怕这一层,一套做做全吧。
晓晓快速地翻着她那当装饰用的日历。
日历哗啦啦的作响,可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她,却在下一秒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我也顾不得遮遮掩掩,走上去一看。
五雷轰顶。
这日子,这日子居然和林逍的生日一样。
“晓晓?”我声音颤抖起来。
“他不会是林逍。”晓晓在一阵慌乱后,马上镇定了下来。
“你是小说想多了吧,大作家。”晓晓连忙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你还真以为林逍改头换面地回来了?”
“可你不是当初也差点认错么?”我抖的越加厉害了。
“他们是很像,但绝对不是一个人。”晓晓解释道,“这前尘往事,他若都能装着全部忘记了,那我真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还真能演哈!”
演?林逍演得还算差么?
我全身抖了起来。
“哎哟喂,瞧我这记性,连空调都忘开了!”晓晓连忙岔开话题,忙去开空调。
“晓晓……”我慌乱无助地跟在她后面。
“他不是!”晓晓打断我的话。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不停地点头。
我只觉全身一阵阵地发毛,只得用双手反复搓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