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通过这几天的训练，相信你们对军训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今天上午，我们的训练内容很简单，也很神圣：敬礼，礼毕；在这之前，我想先给同学们教两首军歌《精忠报国》和《军中绿花》，不知道有没有会唱的同学？”崔教官俊俏的脸上露出浅浅的一笑。
“报告教官，我会唱！”杜月婷略带沙哑的声音羞涩的说道。
退伍里开始窃窃私语，还能听到一些不屑的笑声，有同学起哄：“唱一个！唱一个！”
童昕心里暗暗好笑，就你这跑调跑得找不着北的调调，真是不自量力！不过倒满希望杜月婷出糗的，好出出心里憋得的那口恶气……
“那好，这位同学，就请你来唱一个，大家鼓掌！”崔教官带头鼓起掌来，。
“我就先来一个《军中绿花》吧！”杜月婷清了清嗓子：“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已经长大，站岗执勤是保卫国家，风吹雨打都不怕……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静默几秒后，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操场，没想到杜月婷的清唱这么有穿透力，原来沙哑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动听。见杜月婷唱的那么好，童昕很不以为然，嘴里咕哝着：“得瑟什么，不就唱首老掉牙的歌么，要不是歌词我没记住，我唱的一定比你好多了！哼！”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大家似乎还意犹未尽。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两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保家国，忍叹息……来贺！”杜月婷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硬是唱完了这首《精忠报国》，柳叶儿觉察到杜月婷情绪有些波动，在别人看来杜月婷唱的可能太投入了，可是柳叶儿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杜月婷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梦露也感觉到杜月婷与往日冰冷的状态有些不同，决定逮个机会一探究竟！
夏天的雨，说到就到，窗外电闪雷鸣，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蚕豆大的雨滴伴着大风打在玻璃上‘乒乒乓乓’毫无规律的直作响，寝室里闷得有些透不过气，这让柳叶儿联想到《西游记》里妖怪即将到来的画面。幸亏自己跑得快，要不然这会儿真得变成落汤鸡了，丁萱她们这会应该还在食堂呢吧，但愿她们没被淋着……要是我也有法术那该多好，点石成金，呼风唤雨，除暴安良，嘿嘿……柳叶儿天马行空的想象着自己的伟大壮举、丰功伟绩、万人瞩目……
杜月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的大雨搅得她心烦意乱，就连耳机里平时最爱听的歌也无法平静此刻的心情，杜月婷紧闭着双眼，脑海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眼角渗出了一滴眼泪，思绪被拉回到了十年前。
“飞飞，婷婷，猜猜看爸爸给你们带什么礼物了？”杜大同把一个包装的很精致的盒子放在大理石桌子上。
“玩具？”
“游戏机？”
“布娃娃？”
“巧克力？”
“故事书？”
“漂亮的衣服？”
小杜越飞和小杜月婷两个小家伙忙不迭的猜着，杜大同一边看着哥妹俩期待又焦急的表情一边摇着头：“不对，不对，那我出一个谜语，你们猜猜，先猜出来的有优先选择权哦！”
“好，不许耍赖哦，妹妹最爱反悔，我们三个拉钩，爸爸你作证好不好，如果我先猜到了，您不能找借口说‘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这样不公平的话，否则我就不猜了，直接让妹妹先选择得了，反正你们总是爱妹妹比爱我多。”听小杜越飞这样孩子气又带有酸味的话语，杜大同一时语塞，想想，觉得亏欠儿子确实挺多。
杜月婷和杜越飞是龙凤胎，可自出生起杜月婷的身体状况就要比杜越飞差好多，单从重量上杜月婷出生时才一斤八两，体质比较弱，在保温箱待了足足40天，而杜越飞整个一大胖小子，杜月婷还患有先天性唇腭裂，就是大家常说的兔唇，中年得子的杜大同夫妇是又喜又忧，后来小杜月婷出院了，可是大夫说小杜月婷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需要后天好好的调理，因此从小便对杜月婷更偏袒一些，杜越飞平时也对这个任性的妹妹呵护有加，看他们俩平时玩的挺好，再加上杜越飞算是当哥哥的，想着儿子不会介意，没想到给儿子留下这么深的心里芥蒂，虽然在部队上自己是叱咤风云的军官，可在父亲这个角色上却是如此失败，想到这里，杜大同伸出手，勾起小拇指：“那我们就拉钩吧！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爸爸，拉钩为什么要上吊呢？”小杜月婷不解的问道，虽然经常和伙伴们拉钩，可从来没想过里面有什么联系，这次和爸爸玩，突然的就想到了，然后就想知道为什么，杜月婷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疑问，非要马上弄清楚不可，要不然吃饭睡觉都会想着问题的。
“这个……这个……”杜大同被女儿问了个措手不及，这么个棘手又很常识的问题自己还真不知道，可是爸爸的高大形象可不能倒，杜大同“咳咳“了两声，故作深沉的说道：“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去解决吧，一方面可以锻炼你们的行动力，再者还可以考验你们解决问题的能力，好，就这么决定吧，现在，你们该猜猜我出的谜语了，听着：一根藤上长绒毛，春夏秋天用不着，寒冬腊月它不怕，为了保暖把你绕。”
“我知道，我知道！”
“围巾！”杜月婷抢先一步说出答案，“你知道有什么用，要先说出答案才作数！”
“对，是围巾，冬天就要到了，我托你赵叔叔从新疆带回来的羊绒围巾，可暖和了，快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杜月婷一把夺过盒子，又是撕又是咬，杜越飞则在一旁闷闷不乐，一定是因为刚才没有先说出答案而难过，杜大同走过去拍拍儿子的肩膀：“你一定是刚才让着婷婷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答案，一会儿爸爸带你们去参观历史博物馆，怎么样？”
“我不要去，都去了几次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去动物园，爸爸，你上次答应我们说等放暑假了就带我们去省城动物园，爸爸你说话还作不作数？”杜越飞嘟着小嘴问道。
“是啊，爸爸，婷婷也很想去动物园呢，听说那里有好多好多很有趣的动物呢，我要看大狮子、大老虎、大河马、大象、还有大蟒蛇……还有好多好多，爸爸，你什么时候实现你的承诺呢？上次我们可是拉勾勾了哦。”小杜月婷撒娇的说道，只听‘呲啦’的一声，盒子上面的包装袋被小杜月婷撕得已经面目全非，打开盒子一看：“哇！好漂亮啊，毛茸茸的，冬天戴上一定很暖和，小朋友们一定会羡慕死的，爸爸，我好喜欢，我要这条白色的，那条蓝色的就给哥哥吧，爸爸你看，妈妈……妈妈，你看，我围着像不像白雪公主！”说着小杜月婷围着爸爸妈妈转了几个圈，那一刻，小杜月婷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白雪公主。
杜越飞看到妹妹把蓝色的围巾给了他，而蓝色也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立即转忧为喜“爸爸威武！……可是爸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您老人家是不是忘记了？”
杜大同想了想，这次执行任务还不知道要多久，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本来打算这次回来是带小兄妹俩去动物园的，可是后天就得走了，明天还要召开打击走私毒品的讨论会，今天去省城恐怕时间也来不及了，想到这里，杜大同一脸歉意的对兄妹俩说道：“爸爸怎么能忘记呢，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爸爸要去执行任务，嗯……就是去找坏蛋，然后抓起来，下次，下次回来爸爸一定带你们去，决不食言，爸爸知道你们是懂事的孩子，这是爸爸的工作，也是爸爸的职责，相信你们一定能够理解爸爸的。”
……
“爸爸，等抓到了坏蛋，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哦！”小杜月婷和小杜越飞一左一右依偎在杜大同旁边。
“当然了，爸爸不在家，你们一定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妈妈一个人照顾你们两个小淘气包很辛苦的。”
“爸爸，我会帮妈妈拖地板，还会择菜……还有洗碗！”小杜月婷叽叽喳喳的说道。
“我也会，我也会，我还会保护妈妈，保护妹妹，您就安心的抓坏蛋吧，家里有我呢，爸爸，等我长大了，也要当一名军人……还是将军吧，像爸爸一样！”小杜越飞歪着脑袋对着杜大同说道，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出对爸爸深深的敬佩之意和不舍。
“爸爸，您给我们唱支歌好不好？我最喜欢听您唱歌了。”小杜月婷最擅长的就是撒娇了，杜大同看着女儿红扑扑可爱的小脸蛋，大眼睛会说话似得扑闪着，爱怜的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好啊，那就来一首《精忠报国》吧！”
“咳咳”杜大同清了清嗓子，“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来贺！”杜大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这不大的吉普车空间里显得格外洪亮。
“噢！噢！爸爸唱的真好，爸爸你教我唱好不好？”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小杜越飞一直很崇拜爸爸，杜大同简直就是自己心中的神。
“杜警官，到了，再有二十多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是不是……”司机小王刚才见杜大同唱的那么投入，就没忍心打扰他，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赶紧提醒道。
杜大同朝小王摆摆手，继而说道：“好，爸爸下次回来一定教你们唱，枚枚，孩子们就交给你了，辛苦你了，将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当着孩子的面，什么补偿不补偿的，好了好了，你就安心的去完成你的任务吧，不用担心我们！”袁枚半是嗔怪半是不舍的说道。
烈日下，看着杜大同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进了旋转门，袁枚才带着哥妹俩恋恋不舍的上车离去……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远……
那天放学回家，小杜月婷听见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啼声，就悄悄的推开门，见妈妈拿着爸爸的相片在自言自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在手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难道爸爸真的出了事。前几天有几个穿军装的叔叔来过，说什么坠崖之类的话，见小哥妹俩回来，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就走了，自此以后妈妈就时常背着小哥妹俩偷偷在房间里哭。
直到有一天，袁枚从丈夫战友拿来的《军事时报》上看到了杜大同遇难的消息：杜大同同志勇斗走私大毒枭，雷区不幸坠崖殒命，尸体已于今日凌晨在崖下河流十三公里处找到……
杜大同留给妻儿的只是无尽的思念，袁枚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好多，精神也一度萎靡不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巨大的家庭变故使杜越飞和杜月婷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任性，不再胡闹，家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一样，谁也不敢在袁枚面前谈起爸爸，生怕再次刺激了母亲那脆弱的神经……
十八岁那年，杜越飞参了军，成为了一名边防战士，与其说是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不如说是完成父亲未走完的路，亦或是远离这个没有一点温度所谓的家，虽然不能像父亲那样指挥千军万马，可是那也是保家卫国，杜越飞的性格倔强而执着，虽然母亲袁枚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即使时间已经渐渐抚平了袁枚内心的伤口，清醒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可还是拗不过儿子，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偶尔会接到儿子一两个问候电话，袁枚也就满足了，可就在杜月婷接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同时也接到了杜越飞的噩耗，在一次例行检查时，被一名欲逃出边境的亡命徒一枪射杀…..
杜越飞的死对这个脆弱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袁枚彻底病倒了，前后不到一个月就撒手西去，留下杜月婷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这个复杂迷茫的社会里，好在部队每年都会给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庭有些补助，杜月婷还不至于失学……
杜月婷把白色羊绒围巾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么热的天，却蜷缩的像个小虾米，“爸爸，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说过还要带们去动物园，教我们唱军歌，如今，我都学会了您喜欢唱的所有的军歌，可是您在哪里？在哪里？哥哥走了，妈妈也走了，是您太孤单了吗？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留我一个人在这个毫无生气的世界？妈妈说我唱的歌真好听，可是现在妈妈不在了，我唱歌给谁听呢？我曾经发誓一定要唱出个名堂，上电视唱给妈妈听，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爱，您的离去带走了半个妈妈，我希望用我的歌声重新唤回妈妈的爱，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我知道你们一定希望我坚强的活下去，幸福的生活，我……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做到的，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够经常的走进我的梦里，聚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