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云发现三人行色匆匆,走得甚是着急,不时的左右张望,或者警觉的回头,亏得大街上人流如织,楚昭云借着摊位掩护,加上对轻功的自信,没有被发觉。
三人一路走去,又过了几个街道,直接出了城门,钻入城外山坡密林中,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城外昏暗,视野不清,楚昭云为防跟丢,极力运起轻功,尽可能的贴近对方,势要找到贼寨,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一举歼灭。
突闻两声惨叫,前面林中窸窣声动,树林遮挡下,楚昭云不明所以,急急上前,感觉前方突然有了火光,周围瞬间明亮起来。
楚昭云赶紧矮身蹲入灌木丛中,透过树丛间隙,隐约看见前方五丈左右,有人影晃动。
幸亏楚昭云栖身暗处,对方在明,加上树林风吹簌簌,没被对方察觉。
“圣女饶命,圣女饶命!”
楚昭云这才发现,那凶残的络腮匪首如今正如小鸡般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浑身颤颤发抖,身边火光闪动,竟然是另两名山匪倒在地上,被烈火焚烧,一声不吭,显然早已死去,中间燃了一堆篝火,火光印射下,匪首脸色惨白,汗如雨下,额头已经磕得鲜血直流,兀自磕个不停,似是遇见了天下间最为可怕的事情。
“嘻嘻”银铃般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咯咯地娇笑,充满了少女的纯真与美好,光是听曼妙的声音已然让楚昭云心里扑扑乱跳。
只见一个柔美的身姿缓缓的从林中走出,一步一颦,竟是个年约十八九的绝色少女,娇嫩的杏仁小脸,身穿玫瑰红暗花披肩丝衣,乌黑浓密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百合髻,腰系孔雀纹宫绦,上面挂着百蝶穿花锦缎荷包,脚上穿的是并蒂莲花睡鞋,整个人显得窈窕淑女仪态万方。
楚昭云看的目瞪口呆,难以想象这凶恶匪徒居然跪得是这么一个少女,神色还显得那么慌乱恐惧,在这片寂静的树林深处看到这幅画面实是诡异莫名。
少女走到匪首身前,倚树而立,右手轻抬,指点朱唇:“嘘!”
匪首立时停止磕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大气也不敢喘,除了风吹草林之音,一切显得如此的安静。
少女面带笑意,妩媚动人:“你是萧山部的?叫那什么,刑敬山吧,我看起来有那么傻么?”
“圣女明鉴,圣女明鉴。我们确实在南华城看见雷音盒,我在客栈亲眼所见被两名青年小子拿了去,一路追来失了踪影,但圣女放心,他们现下定在雁安城里,我见过他们相貌,明天一定能找到他们,献上雷音盒。”
楚昭云听到这里,心里凉了大半截,那贼匪口中的雷音盒莫不就是天风手上的黑铁盒?这才发现,原来这些所谓的山匪一路是跟随自己二人而来,酒肆那些人竟是因为这个枉死,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二人就不该拿这破盒子,竟然错害无辜。
那少女“呵呵“笑道:“你犯的错原本还指望能弥补上,如今为了抢功你不等坤山部,单独行事,现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哎,我可如何替你向师尊交代呀?”
“圣女明鉴,圣女明鉴!”刑敬山又咚咚磕起了头,额头血流不已,嘴里已经激动的吐字不清:“我已派赵、赵、赵孟祥二人回、回南华城通知坤山部,他们、他们应该快到雁安了,圣女明鉴,圣女明鉴……”
楚昭云想起与徐天风杀掉的那两名山匪,心里暗想:那两人可回不了南华啦。只是这姑娘说话很是温柔,为什么这个恶徒这么怕她呢?难道他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这可真是奇怪了。
“是嘛?那可真是奇怪了。”少女蹙眉道:“方才听说道上死了两名山匪,我还以为是你那两个下属呢。”
“啊?”刑敬山惨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生气,丝毫不敢停下磕头:“圣女,圣女,明天我拼掉性命也必献上雷音盒,请圣女……啊……”
刑敬山“啊”的一声惨叫,浑身突然燃起熊熊烈火,火势竟然是瞬间涌起,毫无征兆。
楚昭云惊在当场,因他完全不知道火从何起,刑敬山惨呼之声不绝,说不出任何话语,在地上翻滚不止,少女叹道:“唉,我看你也累了,后面的事情也就不劳烦你了。”
顷刻间,大火已经将刑敬山完全吞噬,刑敬山也已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动静,周围复归平静。
楚昭云看着这骇人一幕,大气也不敢出。他虽没看见任何人出手引火,但再傻的人也知道是这少女所为,只是这少女除非会变戏法掩人耳目,否则的话这份功力恐怕已经出神入化。
他怎也无法想像,论杀人的轻松自如,这少女远在那群山匪之上,难道她是魔鬼?
“小哥~看够了么?”
原本想等少女走后再谋后动,没想到少女居然喊出了这番话,楚昭云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少女有着天仙般的外貌,却有这魔鬼般的冷血与狠辣,楚昭云深知这点,他想起了徐天风的教导:“三十六计你懂吗?其中的精髓就在于走为上计。”
是的,楚昭云此刻已默念师傅教授的疾风行心法,将真气在体内贯体运行,意随心动,走!
足底踏出一阵风,楚昭云从未觉得自己疾风行步法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人如炮弹般疾射而出。周围树林也被这阵风牵扯的吱呀作响,就这么一瞬,他已跃出了五丈远,踩准一颗松柏,借力一跃,又是五丈之远,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远离这个魔鬼。
楚昭云接连翻腾跳跃了十余次,他不敢往城里方向而去,尽量往密林中穿梭,疾风行步法并不以迅捷见长,而长于腾挪闪躲,行踪无定,这密林正是极佳的施展之地,一旦到了空旷的城镇,他可没有信心逃过这似是会魔法的女魔头。
就这样一股脑的跑了半柱香,楚昭云感觉身后并无声响,显然已经甩脱了对方,这才停了下来,但仍不放心,屏住呼吸倾听了片刻,除了清风扑簌之声夹杂着鸟语虫鸣,果然没有任何人声。
谢天谢地,楚昭云浑身瘫软,躺在地上贪婪的呼吸大自然的气息,方才那一顿躲闪,他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这女子,太可怕了……咳……咳……”他仍忘不了刚才可怕的场景。
“胡说,人家有这么可怕嘛?”
仿佛在耳边,那柔美的声音传来,却不啻于无常催命,楚昭云吓得惊坐而起,借着月色,正看见那少女坐在面前,双手环抱双膝,下巴枕在膝上,闪着大眼睛狡黠地看着自己。
“啊~”楚昭云吓得往后急退,撞到身后树干上。
“嘻嘻”少女娇笑着,嗔道:“人家长得很难看么?怎么把你吓成这样呀?”
见鬼了,楚昭云这样想着,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轻功步法,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却被对方轻易追上,瞧对方丝毫没有疲倦的迹象,可见她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你想做什么!”楚昭云强定心神,硬着头皮问道。
“哟~”少女俏皮地看着他:“你这人好不知羞。”
“什么?”楚昭云瞪大了眼。
少女似乎很喜欢笑,笑意盈盈地看得楚昭云脸一红:“你还问我要做什么,你方才偷看了半天,不应该是我问你要做什么嘛?”
“我,我只是路过……”楚昭云编谎话的水平很不高明,他自己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要是能有徐天风一半的口才说不定都能诓骗过去。
少女笑道:“你也认为我很傻么?”
楚昭云心里一惊,似曾相识的话听来,感到对方似乎动了杀机。
“我,我看见那人杀了不少平民,因此跟来抓他。”楚昭云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我就喜欢小哥你这样有正义感的人。”少女边说边笑着站起身来,拍拍衣裙沾上的树叶。楚昭云只感到一股气流拂过身躯,自己居然身不由己,似有人在身后托着自己站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少女也看着他,偏着头问道:“不过……你不会就是那家伙说的带着雷音盒的人吧?”
楚昭云心里咯噔一下,装傻道:“什么雷音盒?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噢?”少女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瞧来,楚昭云不敢目光接触,头偏向一边。
“好吧”少女幽幽叹了口气:“看来不在你这,是在他那了,那我去找他要吧。”
“他那里也没有。”楚昭云脱口而出,蓦然发觉祸从口出,因为少女根本没说这个“他”是指谁。
“呵呵”少女这次笑得很开心,简直要笑弯了腰,楚昭云涨红了脸,心里数个念头闪过,然而都被自己一一否决,因为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对方比自己强上太多,自己就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小哥你真是可爱~”少女呵气如兰,楚昭云有点迷乱:“带我去找他如何?”
“不行,你杀了我吧。”楚昭云断然拒绝,他知道这个少女冷血无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害了天风。
“唉”少女叹了口气:“我杀你做什么?我只是要那个铁盒,以你们的本事,留那铁盒在身边徒招杀身之祸,不如给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给你,你们四处逍遥快活去多好。”
“当真?”楚昭云听说她只是要铁盒,并无意害他们姓名,心里半信半疑。
“你那朋友现在还在雁安城里吧。”少女悠悠说道:“这城里的客栈也就那么几间,我要找起来可容易得紧,若我真像你想的那般坏,哪还需要跟你多费唇舌,明儿要在城里找他还不容易么?”
楚昭云一想,似乎有点道理。以对方的能力,杀了自己易如反掌,天风明天必定还在客栈等着自己,随时会被这女魔找到。况且这铁盒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天风带在身上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被贼人盯上,以后危险恐怕是免不了,说不得还要死得糊里糊涂,不如趁早告诉他交出去,以保平安。
“你,你真的只要铁盒,就放过我们?”楚昭云还是不放心。
少女用手轻托起楚昭云下巴,看得他脸上火辣,转过脸去不敢直视。
“小哥你这般俊俏,我怎舍得杀你呢?”
少女见挑逗成功,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月关洒在秀美脸庞,显得妩媚动人。
楚昭云强行镇定下来:“好,那,那我带你去。”
“这就对啦,就怕我拿了铁盒,不去找你,你反倒想来找我呢。”
“谁,谁会想去找你”楚昭云窘迫地反驳道,起身就走。
“呵呵”少女似乎很喜欢看他窘状:“你方才跳的舞还不错,花里胡哨的,可别再动歪心思咯?”
“你”楚昭云听她把自己竭尽全力施展的疾风行比喻为花里胡哨的舞蹈,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自己的功夫在对方面前,确实如小孩玩耍般无力,又无法反驳。这女魔表面上温柔可爱,但动辄就能杀人于无形,他哪里还敢随意逃跑,万一触怒了她可就真没后悔的余地了。
现下他只一心想赶紧把铁盒教给她,趁早摆脱她。
他在前面走着,不敢回头去看她,只感觉身后有如鬼魅般跟着个身影,毫无声响,这份本事可当真大大超过自己。
突然,他感到心口如火烧般灼热,“啊呀,不好,她要烧死我啦。”楚昭云心里这么想着,灼热刺痛质感猛地加强,他脑子一片空白,跌倒地上痛苦前滚,惨叫不已。
这一出可把少女吓了一跳,少女只道有人偷袭,心里一惊,以自己的修为,对方能在无声无息中出手而不让自己察觉,普天之下就连师尊也无法做到,她实在想不出是谁藏在暗中。
少女冷静的运起内力,感知周围的气息,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哼”她确信是楚昭云又在耍花样,心有怒意,一脚踢去:“够了没有,起来!”
楚昭云却没有丝毫闪躲迹象,被她一脚踢起,撞在树干,复又在地上翻滚呻吟。
看他这模样,少女心里疑道:难道他不是作假?
原来楚昭云由于一天之内连续运功数次,且均激烈异常,灼心之力本暂时沉静,受此牵引,跃跃欲试,体内风火之力开始互博,以他胸腔作为竞技场,攻防交替,导致他气息紊乱,胸腔灼热,痛苦不堪,只觉四肢百脉都要被烈火烧断,又如万蚁噬身般,既痛且痒。方才被少女踢中腹腔,犹如新生一股外力参与角斗,风火之力搏斗更胜,痛的他死去活来。
楚昭云面容已扭曲挤压在一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发出“呜呜”的哀嚎,嘴角已有鲜血流出。少女这下确定他是有伤病在身,玉手轻舞,一股柔和的气息拂过,楚昭云身躯整个凌空浮起,这份功力委实惊人。
楚昭云悬浮着,浑身不能动弹,他大脑已然痛的一片空白,只有痛苦的表情仍然挂在脸上,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少女用手轻搭在他胸口,嘴里默念着什么,只见微微蓝光闪过,不到片刻,楚昭云终于安静了下来,缓缓躺倒地上,但已然痛得昏死过去,浑身大汗,衣服全被浸湿。
少女又是毫不客气的踢了一脚。
“醒了?走吧。”少女间楚昭云眼睛睁开,催促道。
楚昭云挣扎着想起身,撑起半边身体,臂膀一虚,又瘫倒地上。
“我,我没力气。”楚昭云虚弱的说道。
“哼”少女怒嗔:“就你事多,别再耍花样了。”
嘴里这样说着,但心里估摸着他伤势,一时半会难以行动,实在无奈,随手一挥,搜集到周围枯枝,聚在一起,嘭的一声,生出一堆篝火。
“明早若找不到雷音盒,你当知道下场。”少女仍旧忿怒难平,倚坐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
楚昭云苦笑笑,想起自己重伤在身,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暗道:横竖也是一死,你还能拿我怎样。
复又想到:不过还是要尽早告诉天风,这铁盒对我们并无益处,他看了几天也没看出个花儿来,不如尽早交给这女子,不然他以后可就危险啦。但这姑娘年纪这么轻,刚才似乎就随手放出法力,我现在完全感觉不到灼心之火,难道已被她治好了?
想到这里,楚昭云感激不已:我还道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原来也会救人。是了,之前那山匪本就是个魔头,她杀了他,说不定正是替天行道。哎呀,我居然当她是坏人,她现下救了我的命,我可要好好谢谢她啦,可是我可还不知道姑娘姓名呢。
不过,那蓝衣男子死前似乎说已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我们未必能活着回去。当时只道他胡言乱语,现在想来,这铁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除了这女子,还有其他人在找这个铁盒,若给这女子拿去,她岂不是也很危险?哎呀,我怎么担心起她的安危来了,她的功夫可比我们俩高上百倍。
要是小瑶和云姨他们知道我的病好了,定要高兴的跳起来,唉,小瑶,原谅我不辞而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对了,还没去拜见段伯伯,明天这事儿了了,赶紧去拜会拜会,我定要知道仇家的线索,不过报仇这事,可不能再拖累天风啦,我自己去就行了。
楚昭云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名堂,看那少女闭目半天,似乎已经睡去,自己一身伤疲,也架不住睡意,双眼慢慢的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