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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墓(十)

“一生所视皆无盐,富贵云烟尽消散,临终无有扶灵人。”

巷口,黑裙女子双目空洞,如玉铸精雕。

她目向所视,一对夫妇操劳辛累,跛足无盐。

女子伸指点在虚空一处,但见灰气缭绕中,一张满是疤痕的面孔一闪即逝,灰气忽而溃散,点指之处有精纯魄力汇入躯体。

魄力填充了虚弱已极的躯体,女子身形略显凝实,一袭黑裙无风而动,衬得神秘而绝丽,然而过往之人,却绝没有看她一眼的,仿佛视这绝世的美人如无物。

远处响起锣鼓震天之音,喧闹非常,女子忽而转身,似被所扰。

声音渐近,原是迎亲的喜队。头前新郎高头大马,丰神俊朗,其后八抬大轿织金挂玉,花轿路过巷口,风卷起轿帘露出其后一身红裳的新妇人。

花轿打女子身前过,待花轿移过巷口,美人芳踪已杳杳无寻。

相国嫡长女出嫁安国候世子,十里红妆披锦绣,郎才女貌定良缘。

众人皆赞好福气。却少有人忆起,轿中新妇本不是独女,其母一胎双生,长者披红裳嫁为他人妇,幼者病弱而早年夭亡,年幼不入祖坟,独葬于庵。

衣袖挥动间变了喧嚣,没有尽头的黑暗中,抱膝坐着一个去钗环,素颜墨发的女子。女子容颜明媚姣好,此时却好似山水画卷般褪去了所有颜色,唯余黑白二色,观之不似常人。

女子不知于此处困守了多久,她身边黑暗冷寂,衬得她一身单衣更显薄弱。她双目无光,显然已迷失了神智。

时光悠远,一日黑暗中浮现无数暗芒,引得女子抬首望去,暗芒百川归海般涌入女子体内,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零散的记忆,与封印的神智。

天色昏暗,其下有一团黑气游荡,忽而黑气翻涌飞腾,如受到牵引般凝聚扩散,散时如薄薄雾霭,凝时似浓墨不化,下一瞬则破空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诡笑。

黑气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外停下,这里草木凋零,垣墙颓败,给人日暮尽头的凄凉之感。

黑气却没有半点停留,径直飞入院内一间灯火昏黄的屋内,黑气翻涌,忽而化为黑裙的妖娆女子。

那抱膝坐于无边黑暗中的女子微微侧首,这一瞬她仿佛已化身成了黑裙女子,透过她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屋内的情景。

一个满面病容骨瘦如柴的少妇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长榻上,她目中恨意滔天,凄楚无尽,干枯的手正颤抖的指着身前的一对男女,口中声嘶力竭的说着什么。

榻前男子爱怜的拥住怀中千娇百媚的少女,对榻上少妇的嘶喊视而不见,反而面露厌恶鄙夷之色,他怀中少女偏头看去,楚楚可怜的面上,却满是嘲讽自得。

一扇门掩尽其后凄凉事。男女相拥走出了院子,只留下望着紧闭的门扉,不甘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妇人。

黑裙女子一直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直至少妇人静静的死去,才展袖挥下,在妇人尸身上瞬间勾取。

一枚光珠自女子体内升起,其上灰气缭绕不休,黑气绕着光珠上下飞动,光珠上的灰气便丝丝缕缕的投入黑裙女子体内,而无了灰气的光珠莹白剔透,忽而一化为七,被黑裙女子所吞噬。

于黑暗中抱膝而坐的女子看着那相拥的男女,分明不识,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腾起想要杀戮的戾气,却奈何禁锢于黑暗内,只能静静的看着男女相拥离去,直至那一化为七的光珠入体,才忽然明了。

那灰气是不消的怨气,光珠则是蕴含了人魂魄内最精纯力量的七魄幻化。

一念明了,画面再转,此后画面分分合合,其上必定有一个或哀怨、或疯癫、或愁苦的女子,也必定有那或绝情、或狠毒、或背弃的男子。

女子抱膝于黑暗内看着这一幕幕,她看着黑裙女子有时吞噬完怨气与七魄,便自行离去,有时却会将那负心的男子屠杀虐玩,手段之血腥狠辣无不令人毛骨悚然,可女子看着不觉害怕,反而于内生出无尽的畅快,与恨不得亲手施为的渴求。

画面的最后一幕,却是黑气幻化成的妖娆美人,立于夜下林间,长袖招摇,取出了一个满面疤痕,死不瞑目女子的七魄。

...

黑裙女子零散的记忆一瞬看尽,封印溃散,前尘往事流淌心间,女子双目神采内敛,古井无澜。

心中突然响起的机械音,却也只是让女子略合了眼睑,生死爱恨历尽,如今还有什么能让她动容呢?

“试炼任务完成,系统自动绑定,宿主编号五。”

“嘀!系统能量不足,技能列表暂开启第一层。嘀!任务列表扫描更新,宿主可自由接取任务。嘀!主线任务发布,为不可取消任务。”

“嘀,兑换功能开启,宿主可使用魄力点兑换物品。”

“警告!系统能量不足,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能量低于零时,系统将开启休眠程序,届时宿主将随同强制休眠,重启时日不定。嘀!扫描宿主魄力,魄力判定弱,休眠期超过二十年,将魂消魄散。”

女子松开抱膝的双臂,黑暗所在一阵扭曲,目之所视处忽显出四个支离破碎的字体,隐隐尚能认出乃是:艳煞系统。

两字之下,左边长框有猩红沉淀的符文缓缓转动,任务栏几字,看的女子恍惚,神思不属中,久远的前尘渐渐清晰,如何匪夷所思,终是略有线索,不论她是万万人中的宠儿,还是道不尽的阴谋鬼算,此时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女子盯住那缓缓转动的符文,缓慢而坚定的将手覆了上去,但见符文一闪消失不见,其下显出几行小字,每一行前有数字标注,内容大同小异,此时正发出微弱的亮光。

女子细看,第一行小字处写着:女,种族:人,二十二岁而亡,死一载有余,怨气深重,有化厉鬼之潜能。

第二行:女,种族:人,二十一岁而亡,死四日,怨气凝厚然不极,可为黄泉路牵引。(需三日内前往,否则该任务消失)

余下数行女子没有再看,想来也是差不多的内容,她目光转动看向了右边,那里有一处混沌,模糊之下却是一行再清晰不过的字。

“斩断尘缘。”女子喃喃念出口,出口的瞬间神情依然清冷,可心头却分明滑过一丝刺痛,只是等要去追寻时,又无迹可寻了。

她当日魂魄被强行拉出体外,又为系统镇压操纵以完成试炼任务,恰逢魂魄最弱之际,又被系统所带煞气侵蚀,虽因历经两世的缘故保了神智清明,可到底难以完全保全,现如今的她虽有七分人心,可到底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再回想前尘,竟仿佛是置身事外的看客,看那悲欢离合却再难引发一丝波动。

女子沉默半晌,松开抱膝的双臂,看向右边混沌之处,她清音如霜雪、寒彻骨:“负心寡情,誓言无用......苏娘子,吾有今日与你有因......女子长情,男子薄幸,自此吾名苏长情。”

混沌倏忽变化,显出苏长情三字,至此除非魂魄散尽,她再无与系统剥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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