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的浴室,哗哗的水声听来有些空荡,弥漫的水汽,氤氲。
一个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室内,走向浴室。
门开处,不可想象的,里面竟然是个天然温泉。
“你来了!”隐藏在水雾里的声音冰冷,还有丝恼怒:为什么他总是以这样不经允许的方式出现?
被问的男子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脸。
“听说出了点小事!”声音漫不经心,却跟水雾中的人一样的冷。
氤氲的水雾似乎漫进他的眼睛,疏离、漫不经心、还有丝促狭和捉摸不定的邪恶。
“没什么!”他已经改变主意,不想现在就让他知道。就在刚才他进来之前,他的头忽然痛得炸开来,不停的有东西在撕扯着,心底里似乎浮上一丝熟悉的感觉,但是他太专注在头痛上了,那丝感觉很快消逝了!
这具身体在紫都大陆的红尘中浸染,不仅是身体越来越不行,就连修为都降到了最低。悠悠时光一茬茬的过,沧海桑田,便忘了到底过了多久,很久很久的久,久远到想起那些事,似曾发生,又不曾发生,似前尘旧梦又似镌刻于三生石上,无论多少次轮回,多少次梦里重逢,手伸出去触摸那张只有在梦里才记得起的脸容,每每都如抓不住的尘光沙漏去。
需要多久才能忘记一个人?又或者需要多久才不会忘记一个人?仅仅是心里想着那个人的名字,便觉得这思念蚀骨蚀心。
如果找不到她,他便继续呆在这红尘凡间,哪怕被这浊浊汤汤的尘气所腐蚀,最终湮灭。越来越淡的她的气息,让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不能在这里呆很久的。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禁地,连自己都不可碰触的禁地?
他的禁地便是她,一直都是。哪怕那时,她还在,他也仍然可以恣意的陪在她身边,看着她明媚无邪的笑靥……
……只是,伤她的、让她伤的都是他……
“司空城,你给我出来!出来呀!”声音满是恼怒。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凌空而至,她身后跟着一个绿衣女子,急急地喊:少主,等等我啊!
“司空城,你是个混蛋!”少女站在前厅,所有的下人都噤若寒蝉,谁都知道三少主是最不好惹的。一路走来,谁也不敢拦着。此时,她已是盛怒之下,飞起一脚,踢掉一盆芙蓉。
这是株已有仙品的芙蓉,一株九朵,已开出七朵,每一朵花的花期都需百年时间,就此毁去未免可惜,但没有人敢阻拦。
花将将要落地,忽然探出一只手抄住,一个少年飘然而立。
他抚着那株芙蓉,心痛得只想抛开所有的一切,紧紧把她揽在怀里。神色却淡然的望向少女,声音有点无奈,有点疲惫:“瞳,不要闹了!”
“司空城!”美目中已含满泪水,她凄苦哀怨的望向少年,虽然是那样恨他,但为什么还在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如每一次沉睡醒来,他都会守在她身边?
心正向无边黑暗下坠。如果她离去,他会想念她吗?还是一样的无动于衷?但是,留下,只会更心痛。她一咬牙,闭上眼睛倒飞而去,紧闭的双眼里仍然是触目惊心的满室喜庆的红,以及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年新郎,终于淌出两滴血泪。
少年的身形微震,中魔般凝望着远去的少女的身影!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竟不知何时已蒙上一层堇色,他看到了她的恨,但是他的痛又有谁知?或许是门外那个同样有着艳绝容颜的红色嫁衣的女子?她正用一双翦水般的秋瞳温柔的望着他。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心中的呐喊,伊人却丝毫听不见!
心被钝器一下一下割着!
少年挥手,所有人都退下。满室红色却是透着无比的凄清。他厌恶的望了一眼身上刺目至极的红衣,虽然看不清楚颜色,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她眼中的这个样子,厌弃之感便更深了。
静静伫立。手中的芙蓉忽然同时开出两朵,九朵花全部绽放,却是在这样的时候。
花若有情花亦知,可是为什么她总是不明白他的心呢?
“对不起,城!”声音柔软。
司空城身边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清丽超凡的少女,她永远是温温柔柔的,永远不会对你大声说话,不会生气,不会离开,她是那样安静,安静到所有人都会忘了他们还有一个少主。
“离音,你何时来的?”
“她就是这个脾气,从小到大你都能忍着,现在也一如既往吧?”
“进去吧,外面风冷!”
“都怪我,若不是我....”离音叹息。
“这和你无关,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谁也没想到,事发突然。
那天,主公把他们召集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他竟然是将离音当众许配给他。
他呆立半晌,一时间有点错位,怎么会这样?他看到离瞳绝望的眼神,看到她愤然离去,他不自觉的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她冷冷的望着他,冷汗如雨,无论如何也不松手,否则,她将永远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他不敢冒险。
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笑,见过她向他撒娇,也见过她在他怀里哭泣,但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她。
她轻笑,仿佛那笑声从不属于她,眼中的冷漠更甚:“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那么贪心,想一箭双雕吗?好啊,你向父亲说啊,或许他会同意!”
不是这样的,瞳,不是这样的啊?!在他一愣怔的时候,她已飘然而去。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会对父亲说.....”离音的声音听来很遥远。
“不用了!”司空城双目仍死死盯着外面,灵魂仿佛也随她而去。如果眼神可以把一个人留下,如果,她能够回头看一眼.....仅仅一眼.....或许一切都不是这样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