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论好与坏,内心都有一头潜在沉睡的凶兽。它嗜血,它凶残,穷凶极恶之人也不能与之相比。
在看不见的虚幻的内心世界,一双充血的眼眸骤然睁开。内里没有嗜血,亦没有凶残,有的是血海般浩瀚的深邃,与寒冰无差别的刻骨平凉。
如此大的变化,发生在宇凡身上,若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冷静的他却是自知,自己的变化合乎常理,亦是他自愿所接受。
锋锐的目光被深邃所掩盖,漆黑的双瞳给人感觉若一片无澜的水面。
轻微的活动手腕,自知修为被封体质大不如前,铁链又是精金锻造,难以挣脱。他也没那打算,既然入了这里便不打算轻易离开。之前短短几句对话,他已抓住了关键所在。
有人在他之前被带来,而后不久被带走。那些人应该就是不死皇朝在外大量抓捕的修士,用途目前不得而知,总之凶多吉少,而他很可能也要步这后尘。
只是,也并非全部这样,宇凡左右两边之人便是特例。从声音判断已经年迈,但年迈中尚有充足底气,可见非凡人,且有特殊原因使得皇朝不愿带走他们。
这原因将成为宇凡能够存活下去的关键,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探明虚实。他们的身份他却并不关心,如今大世,保自己不死已是困难重重,再去顾他人,那是蠢货的行为与思想。
巨大的心理变化,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别人放出凶兽也有收回之时,他却是彻底放出,甘愿打破那个牢笼,令凶兽无处可回,从此两者化作一体,必将血溅八方!
“哗哗”
右边又传来了铁链的摇动声,接着又是那苍老带着底气的声音,道:“小子你可别不知好歹,我与那婆娘在这可算是辈分最高的,最为小辈总该知些礼数。”
“呵呵,要论辈分老娘比你还要高,也不见你平日里多么乖巧。”
两人似是有矛盾存在,总是会互相取笑嘲讽,可谓针尖对麦芒。
宇凡静静的听着,以他对人心的理解,有一定把握找出两人的破绽,从而攻其不备获得想要的资讯。
“真是想不明白,二位有何好吵的。都是将死之人,不如放下心中干戈,大可好好聊一聊。”
“哼!”那老欧一声冷哼似真的就此作罢,可不过安静了几个呼吸,又道:“小子你又有何本事,能与我等关在一处?”
没有人发现,宇凡的漆黑瞳孔闪过了一刹那的精芒,波澜不惊,道:“很幸运的遇见了秦朝军队,很不幸运的来了不死大能。”
言简意赅,个中凶险却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只因为大能可怖,想要在他手底下活命,除非他允许,否则没有一线机会,十死无生!
“嚯!那你真是不幸,那大能让你活命,想来也是看重了那一点,小子,你也是个体修吧。”
似询问却充满肯定,宇凡大致猜测到了什么,避重就轻,道:“前辈神机妙算,只是不知两位又是何种修士,如何来了这里?”
实际上这种问题很令人难堪,毕竟被捉来不是光荣事儿,脸上无光。可这两人早已历经漫长岁月,看透生死与荣耀,有些东西并非不看重,只是放下了,几句话无伤大雅。
那老头率先道:“老夫来历当然非凡,说出来能惊得你掉了下巴。可惜物是人非,时间过去太久,也不知道还存在否?”最后一声轻叹涵盖了唏嘘与无奈。
“过去便是过去,拿出来说有什么用。岁月如流水,眨眼便过去,还不如放眼现在,活个自在。”
老欧不说自身来历,却说出了这段暗含人生阅历与思想的话语,着实出人意料。
“只可惜我们的未来也不多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要被押走,到时找谁说遗言去?”
老头果然是记仇的,无论老欧说的如何充满哲理思想,都要去讥讽挑出毛病来。泥人三分火,何况本就有些脾气火爆的老欧?当即听见震耳的锁链晃动声,隐约代表着她的心情。
“你这该死的老鬼,嘴巴太臭了,嘴里积点儿德,死的时候也能轻松点!”
轻轻叹了口气,宇凡垂着头放松身子,凭着锁链支撑不倒。静心凝神,融入一种无我静默的状态,从第一篇修炼法开始默诵,期盼能起到效果。
如此时间就过得很快了,无意识中,时间分秒过去,日出日落,在这天上都显得极为美丽若画卷。可惜他们身处最黑暗的牢狱,能见到的只有面前的摇曳灯火,能听见的只有左右人儿。
过去不知多久,直到尽数默诵了遍,什么也没能发生,奇迹不曾出现。
原来,能成仙的经书,也不能让他脱离这困境。
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宇凡睁开了眼睛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一次闭上眼睛去默诵。
这一次他的心更加沉静,状态更加投入,经验在使他进步与成长。可惜的是,他挑战的是没可能成功的存在,如一座山川横在蝼蚁的面前,它如何能越过?纵使给它千万年,也成功不了。这是境界,更是质的差距!
多少天过去了,老头显得不耐烦,嚷道:“小子你够了,这尝试是没用的。能来这儿的毅力与悟性比你只高不低,修炼法更是高端的很,你见哪个能逃脱的,都得被押走。早晚的事,何必挣扎呢,放下吧。”
第十三次的失败,宇凡并不灰心,事实上这种结果在他的预想中。动手封印他的可是大能级人物,轻松破掉那是天方夜谭。
而他也不止是在默诵三篇经文,它们虽潜力无限,却也得看时候。几天来,宇凡一边默诵一边尝试引动青铜棺。这沉睡灵海多年,屡次展现神威的铜棺,或许是这次能否脱困的关键。
青铜棺来源自五色宫殿,那时的他还很弱小不曾成长起来。只因为想要替青羽教众人报仇,而跟随着进去,最后关头补了一刀,阴差阳错,步入最后一处,由此青铜棺入住灵海至今。
铜棺是神秘的,宇凡遍寻过去典籍,蛛丝马迹也没有,甚至对那五色宫殿也是毫无描述,仿佛从未在历史舞台出现。
青铜的棺身布满锈迹,彷如时间的见证,有一种神秘,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神秘。
纹丝不动,没一点的变化,宇凡看在眼里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浮起。若是真这么容易,哪里还能被擒住。
“我问你小子,如何让一颗种子成长。”
老欧的突然插话打断了宇凡下一次的尝试,略一思索,道:“这很简单,日浇夜灌,受那日月精华普照,假以时日,自然能够成长。”
“那么又如何催熟?”
宇凡微楞,不解其意,道:“自然是将所需的养分增倍,以及特殊的手法辅助。”
“说的对,也不全对。还差一味,养分。”
“养分?”
“对!就是养分。”老头耐不住寂寞,擅自插话。
老欧也不搭理,继续道:“老天是公平的,天地万物皆受其滋养,所分配到的大相径庭。养分与日浇夜灌、日月精华不同,或恶臭,却是缺不得的。”
寂静中的沉默,三人皆是无言,各自都在想着心事。宇凡早已经从早前的震撼中脱离,当年囚禁五年近乎绝望,当做实验对象做着人体试验,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而后呢,绝境逢生,早已经司空见惯。修炼者,但凡有大成就者,哪个不是经历生生死死,纵血魔再出现面前,也能够平静的握着子母剑迎击、劈砍。
这小子怎么想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老头儿微微蹙眉,竖着耳朵想听到一丝半点的动静,却是毫无收获,也越发对这新人起了兴趣。
说实在话,人活到这个岁数,见到了太多的人,早应该没了兴趣,对一切都保持着淡定不惊的心态。
“可这个小子..有点儿意思。”老头儿咧咧嘴,露出嘴里不知多久不清洗也照样雪亮的牙来。
当他睁开眼睛,冷厉的芒内敛许多,经过反复尝试,青铜棺不见动弹,终究是失败了。他不气馁,这种情况也算是预料之中,再尝试别的方法就是了。活动了一番手脚,锁链哗哗作响,在寂静的牢狱里格外响亮。
“嗯?!”只是一次偶然的活动手脚,却让他发现了不对劲,豁然回头,眸里的光如闪电划破长空。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直到他的嘴角浮现笑容,眼里的光芒再次内敛,时间才似得到了指令,再次流淌。
有点儿意思。是巧合吗,同样的话语,在宇凡的心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