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沙沙翻阅声终于平息,众人能感觉到事态远比预期糟糕许多。
一个控制不了的分子,关键在于他并不普通,寻常人间手段在他身上起不到作用。有用的,却苦于没有地方施展。
“将九宫派去。各处也做好准备吧。”在这位最有权利的男人做出两个决策时有那么一瞬间停顿,只是众人心绪难明,总之复杂无比地走了出去。
国家本就是由无数个齿轮聚集着,旁边那个阀终于被开启,于是所有齿轮有了运动。它们或大或小,却都是不能分割的一部分,组成的力量也是空前。只看开国后数十年难以想象的蜕变。
在寸土寸金的黄土地上,总还是有些大好河山,并且不用沦落到作为赚取金银的工具。
下方是葱葱森林,前面是红彤彤玩火青年。
宇凡有些苦恼,他只是想寻个法子回到那儿处,过程不重要。这种原本应该简单粗暴的过程,怎么就多了个附赠?
将对方散出的超高温度始终稳定在常温,并且能够分出心神泳以思考和交谈,这本身就彰显出了不凡。
玩火的青年,性情似乎也许火焰般,耿直、纯粹。只见他脚底喷着赤红火焰,就像俩风火轮,只可惜差了两冲天辫。
他很直接,甩了甩头发,道:“那些人我觉得太作,而且你很强。”说到这儿,他的眸子里闪烁过红艳光泽,体内的火元素通过毛孔喷出,远远望去,就像天空突然着火,很令人惊慌。
宇凡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不如我,这种打斗没有意义。”淡淡然的语气好比烈日炎炎下最沁凉的冰水,浇灭了升起一瞬的至高温度。
“但你在等我。”他说的很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已经发生的事实,而事实就在眼前。
他看他的目光有些古怪,道:“他们是怎么把你招入组织的?”
“这话就很长了,简单说来便是我打不过大群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因为弱小而产生的自卑,红润的脸庞上,时刻闪烁着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
自信一想,他们这么做是很正确的选择。如果任凭他在外界徘徊,以他的性子,不知要闯下多少祸事,更可怕的,是他那一身至强至热的火元素。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宇凡沉默着点了点头,接着道:“总要有人帮助建立两方联系,跟着就跟着吧。”说着,他转身,他纵身,便成了一缕青烟,一粒天边黑点。
那青年朗声长啸,抒发着心中因为遇到强者而产生的喜悦与激动,浑身缭绕着熊熊火焰,变作了天际一道着火的直线。当然他还懂些事,脚下那片林子是不能烧的。
很显然,青年人的骄傲使他始终低估了宇凡的实力。速度极快成了即将消失于眼中的点,而他也已经将火元全数喷出,恐怖的消耗让他有些不适应。不适应很自然的延伸出了不舒服,苍白的变色在火元包裹下也是那样明显。
他知道对方是在考量他,若是连脚步也跟不上,自然没有交手的可能,顺理成章没了求艺的机会。
宇凡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他需要一个双方都信任的人,而且不会有自己的歪脑筋。这人虽然有些性格上的小缺点,却不碍事,反倒是很坦率,这点很招人喜欢。他不适合做老师,也不想在这个世界留下牵绊,能做的就是前辈对晚辈某些提点。
将自己比作前辈,他不念自嘲笑了笑,经历太多,心理上的成熟早已超越了肉体。这种蜕变很正常,但代价有时想想却很心凉。
飞行了约摸一刻,在刻意控制下,两人始终保持着极微妙的距离。距离也会因为那人缓慢进步而有序加快,只是这过程太隐晦。
喘息着收了火元,像条狗般仰躺在地上吐啦着舌头,怎么也不愿意起来了。
他的精神是疲惫的,肉体也几乎到了极限,到心中很兴奋。已经很久没有突破的能力,就在一段极长的路程中有了气色,随时能闭上的眼睛缝里,闪烁着喜悦。
当然他也不用起来了,因为两人正处于一间很富贵的房内。两个男人,都是充满了男子气息的那种,这慕若是让那些满脑子奇怪东西的腐女看见了,也不知立马会蹦出多少耽美故事。
可惜主角两位却是未曾考虑过这些。
其中一位正累成狗般躺那儿回力,脑子里满是进步了的喜悦。另一位却是目光深邃不可捉摸,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似曾相识,但不知为何眼光深处那抹无奈的复杂,却是那样沉重。
这时门突然开了,走进了两个老妇人,看穿着应该是这家人请的佣人,这是到了打扫时间。
如果照常理数年没人呆过的房里突然来了两个男人,一站一躺,且一人大汗淋漓。两妇人定会做出几分娇羞,边缓慢关门边道你们继续。
可这显然与此时场景相称。
两妇人突然一声破音尖叫,接着同时眼泛泪光。
“您可回来了!”其中一人走近些,擦着泪花道,另一人早已经跑出去报告消息。
这事儿瞒不得,也不能瞒,因为事涉小姐。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却已苍老的身影。
慕容萱的父亲。
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似乎已经成为了脑海中一份回忆,偶尔在轻松时,会想起那个人儿。
曾经的曼妙少女,到之后的款款仙子。中间隔着的,似乎是几年,似乎是几个世纪。漫长过后,终将是尽头,始终要面对的,却是她父亲。这个曾被宇凡厌恶过的商人,今天面对,他心中依然复杂,但很平静。
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宇凡发现自己始终不能冷下心肠。于是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温柔的,就像多年前那个少年郎,道:“她很好,真的很好。”
然后,他露出笑容。曾经的笑容,那样灿烂、阳光,哪怕这时闭着窗,阳光映不进来。然而因为一个笑容,房间依然明亮、依然温暖。
简简单单的交代,令老人家焦躁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安慰,也令他急促的呼吸得以有了平复的空间与时间。
这个老人,叱咤商场不知多少年,是个真正的商人,他的血液中便留着祖先所具有的所有商人秉性。但他,仍旧是个父亲,有个女儿。
女儿失踪许多年,他倾尽财力,然而每当深夜,那个房间,依旧空着、冷着。
他想哭,想笑,许多情绪冲上心头,因此反倒冷静下来。目光逐渐清明,声音中却依旧有着那么一丝颤抖,道:“为什么她不回来?”
宇凡知道这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所以没想着隐瞒,只是有些东西太过骇人,知道了只是平添烦恼,道:“我和她不得不分开,但她很好。就像当年一样,许多原因下,她不能回来。”从心底里,宇凡依然很单纯的讨厌这个老人,哪怕他憔悴了这多年,操心了这多年。
听出了那层隐着的意思,他依旧没说什么,几次张嘴,最后都换做了沉默。
夜晚悄然而至,宇凡选择在自己那个房间吃饭,随着他来的赵四,自然没有怨言。饭吃的很安静,两人都有自己的思考,规划着之后踩下去的每一步。它们要稳,要坚定,那需要无比的勇气与毅力,很幸运的是,宇凡在多年的生存磨砺中率先掌握的便是这些。
赵四吃饭时与他平时表现出的性格特征很不符,静静地夹菜,放到嘴里,缓慢咀嚼,每一次咀嚼都很慎重,甚至有些强迫。
菜是好菜,吃着好味道,但也要结束的。
随着佣人鱼贯而入放下换洗衣服,推着餐车再次出去,房间内便只剩下了宇凡。这是他的要求,两个男人住一屋,优越条件下还这么节省,总是不好的。
松软的床铺令他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心思便放在了手中那册书卷。这是他从小书店买来的,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约莫是些神话故事。
所谓神话故事,便是些披着糖果外衣哄小孩儿睡觉的玩意儿。
封面是新翻的好书面,还有着淡淡墨香,翻阅时带起的刷刷声,听着是那么悦耳。宇凡静静地品味,每一个故事他都已同样的严谨在对待。亲身经历那一切,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所谓的神话,只是被时间埋没的真实故事。就在你我身边,却在千万年之前,原来世界这样神奇,一切那般奇异。
虽然态度严谨,但每个故事并不长,那是为了迎合时代所做的整改。事实上古文已渐渐失去了那层光芒,快餐时代总是不欢迎如它似的办条斯理。
合上书本与眼睛,脑海中开始将记忆变作画卷,以精神为笔,脑海铺卷。慢慢,那些光怪陆离,与我们相隔千万年的精彩故事,以画卷形势呈现出来。
精神在其中游走,寻找着某些或是有利的东西。突然,他停了下来,那处画着的是两位隐于云雾中的仙人,两人之间有一棋局,一旁则有一位小童在观摩。时间飞逝,棋局变幻莫测,更有滚滚狼烟升腾,却是战得太过激烈。
当狼烟散去,云雾敛去,露出两位仙家阵容。竟是藏在光芒之后,始终捉摸不透。
他们似与小童说了什么,小童拜礼下山,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人间早已非人间。
故事就此结束,与书中所讲还是有些差别的,因为那是宇凡自己所想,加入了自己的猜测与想象。山中一日,凡间百年。
这是个迷,对他来说却有些好说。或者他可以凭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祖先们留下了足迹,那便是需要我们寻着去追寻,见证他们所走过的世界,见识他们所见识。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时代却不是,我们做不到隔着千万年与他们交谈,只能凭着这些拙劣,稍许触碰他们的衣襟。
睁开眼,望着窗外深邃的夜,以他的目光足以透过漫漫距离瞅见无数繁星。闪烁的星光也只是无穷宇宙间的渺小点缀,就好像他,纵使再强,也打不破自身所在的空间。
有时想想,谁又不是带着许多枷锁,有些是情,有些是物。
宇凡收回了目光,将运转的法门散去,房间内浓稠的灵气漩涡便在顷刻间消散。只是窗角,一株嫩绿至极的青青小草正在散发生机,或许这就是一种美妙的,无意间助一株小草增加了无数生命力。或许多年以后,当这儿成了一片废墟,唯独一株小草,仍旺盛的生着根。
忽然,他似有所感,眉头微微一挑。房间内本无风,他却化作了一阵青烟,轻轻地散开。
夜空中,稀薄的云雾下是繁华都市,午夜灯光迷离。无数夜店无数男女仍在释放着多余的激情。
淡淡地扫了一眼,宇凡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站着的男人。
对方看着极老,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最残酷的刀疤。一身唐装显得有些宽大,手里拄着根拐杖,只是样式太古怪,就像随意取自树上的一根枝丫。脚踩着一双布鞋,看着像是手工缝制。
老人展现不出仙风道骨,因为已经极老,半边身子已进了黄土。但修为亦是深不可测,恐怖无匹。宇凡不敢托大,法力时刻运转,正处于正巅峰。
此间无风,他们将这儿强行隔开,不会被察觉,也方便说话。
老者将拐杖微微挪动,沙哑着嗓音道:“小兄弟定是从那修真圣地所来,只是不知因何要大闹中央,导致人心惶惶。需知我等修士,应当清静无为,心中只有修道。”
好大一顶帽子。宇凡心中冷笑,这老者人老却已成精,从开始就站在了正义一方,“修道修道,修的便是自己心中那条道,哪用能被旁人左右。再者,不是有人通知过了吗,我以为你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只可惜他也不是个泛泛之辈,所谓的正邪早已不能束缚他思想的左右。
“呵呵,宇兄弟可是比老夫看开许多。只是我等生在世俗,便要照着规矩来,便与我回去又何妨?”只是说着,他手中的拐杖已然指向了宇凡,空气中一道无法看见的旋风在极速生成。
“哗!”
青色旋风组成的锁链快过闪电,纵使想多,这狭小的禁锢空间也是有限得很。
况且宇凡并不躲,他举起了拳头,凝聚法力。电光火石间与锁链相撞,时间抓得极好,锁链应声而断,毫无悬念的结果。
收回拳头,微微摆动手指,这是宇凡即将动手的征兆。
拐杖轻触天空,顿时放出光芒,仿佛凭空点亮了一颗星。那星光刹那间亮如白昼,耀得人睁不开眼。
无尽光明中,宇凡微微眯眼,眼中时而闪烁的芒竟是比之星光更要璀璨,就像一道闪电,尽管刹那,却能撕裂天空,照耀无边天地宇宙。
他一声大喝,禁锢的空间如琉璃般龟裂瓦解,眼前光景顿时好了许多。随之挥出的拳头附着着数条纯白匹练,如流水,甚至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白色匹练互相交织,根本无法寻出轨迹。但老者却是动作迟缓,将将在白色匹练撞击身体前以拐杖抵挡。
狂暴的冲击以他为中心形成了气爆与冲击波,冲散了许多云雾,看着蔚为壮观。
沉默的宇凡值得任何对手恐惧,他犹如深邃夜空中一道鬼魅,突然现身老者身后,一记竖劈竟是不留丝毫情面。
“当!”
彷如金属相撞,碰触了极炙热的火花。宇凡一触即分,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准确,手掌分开刹那,一粒闪光在那儿爆开,纯粹的能量爆炸,因此更可怕更无序。
手指捏印,无数星光凝结身前,成了一面剔透无比的镜子,挡下了全部暴乱能量。
镜面微微下沉,露出他的双眼,眸中战意如烈火般燃烧,却又是那般安静。两种矛盾到极点的情绪却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着实令人不解与诧异。
空气微颤,似乎有什么突破了执拗,真正的战斗幕帘方被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