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三宝道:“姓吴的,你今天让老子在村里丢尽了脸面,识相地过街穿巷地给老子磕头赔罪,再当着村里人的面给老子卸条腿下来,老子就权当前面的事没发生过。”
童犀年少气盛,平日里最看不惯这类牵强附势之人,心里又仗着有典隐和吴青护着,嘴里抢先道:“你真不害臊,前头被我们制的一声不看吭,现在占着人多又以为我们好欺负,可别到时候磕头卸腿的人是你咯!”
那张三宝听完这话红着脸骂道:“小****别骚,等会儿就知道爷的好了。”
典隐带着责备的眼神把童犀拉到身后去不让她废话。吴青却道:“三哥,您这是欺负我外乡人吗?”
张三宝冷笑道:“现在才知道客气,晚啦!”他说完后面六个人同时走到前面来,横着一排,拔刀对向吴青,典隐看见排头那个人时,却惊觉有些不可思议。吴青望了望他,笑道:“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典隐道:“这伙人绝不是张三宝能请来的人,排头那人我认识,他叫罗天凤,可不是个善茬……”他话未说完,那六人已经提刀冲过来了。他刚要拿出双刀相助,却被吴青拦住道:“少侠且住,眼前这事最好还是别参与,以免连累了你。”他话说完时,已退了数步远,那六把刀倒也不管旁人,直冲吴青而去。
典隐却依旧从背后取出双刀上前一步道:“既然喝了吴大哥的茶,在下当然不能不管。”
后面六个彪汉兵痞,回过头来瞬间就把典隐围在中间,典隐刚反应过来,六把刀已经从六个方向同时向他刺来,典隐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避。他双脚急旋,腾空而起,朝脚下一探却不见六个壮汉的踪影,他瞥了一眼童犀,见她脸上惊恐万状地仰望着自己,抬头惊见六把刀合力朝他头顶砍来,原来这六人竟然同时先他一步跃过头顶。典隐使出双刀在头顶风驰电掣地划出一个急旋圈,只听兵器相交,火花四溅,典隐大感意外,他没想到六人联手武功如此高深,吴青怎是对手?
典隐跳出圈子,六人也立即收刀止住,看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吴青。童犀急问典隐为何不去帮着吴青,典隐没有理她。
为首的罗天凤其实跟吴启一样,都曾是自己在宛京镖卫营时的部下,虽然罗天凤刚才瞄自己的时候一眼带过,但典隐确定他已经认出了自己;而且从吴青脸色来看,他似乎已经认出这些人,甚至对他们的到访早就有预感。宛京镖卫营做事无善恶之说,一切只为德郡的利益,而且典隐第一眼看吴青就深觉此人有些不简单,因此虽然打心里对他这位长者有些钦慕,但他不得不停下来看看。几年的镖卫营生活让典隐懂得,不知深浅的水不能乱蹚。
六人变攻边追,吴青边打边退,一直退到屋里去,屋里传来“叮叮当当”兵器相碰地响声,又传来“噼里啪啦”各种各种家什摔在地上的声音,典隐心中纠结万分,他既心疼这座别致的小院,又担忧吴青的安危。正当他忍耐不住刚拔出刀的时候,茅草房顶被掀破了个大洞,从屋里蹦上来七个人。典隐看时,那六个壮汉甚是狼狈,全身沾满了尘土和茅草,有几个衣服都被撕破了。脸上青的青,紫的紫。但就吴青身上,毫发无伤,甚至连根粗茅草都没有。
典隐寻思吴青可能是藏身于山林的隐士,但隐士一般终生不入世,镖卫营为何又来寻他麻烦呢?
张三宝是个鬼精的人,眼见罗天凤他们六人也没占到便宜,又见典隐和童犀都只顾看茅草顶上七人相斗,便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劫持童犀,以此威胁吴青就擒。他知道这等事要神出鬼没,让人猝不及防。他先从身上摸出匕首,然后猫着步靠近他们,就在他长臂勾着匕首碰着童犀的一刹那,被典隐一脚踹飞,挂在吴青的土墙上,哼哼了几声后便头下脚上地翻到了墙后面去了。
那六个人本来就配合默契,攻的像个木桶似的,天衣无缝。吴青打的好像有点吃力,但是他此时打的跟先前完全不同,一招一式都极为扎实精妙,简直像个武学宗师。他寻了个破绽,一个筋斗翻出包围圈外,闪到他们背后。那六人速度也快,两把刀已转过身来,劈至头顶。他倒着身子双手迎向刀锋,紧贴刀面,向虎钳般将刀背一夹,大喝一声“咄”,筋斗翻完,两把刀已被他夺下。他又顺起两脚,将那两人踢下房顶。这一连贯动作,无一不快、准、狠,惊得典隐连连赞叹,自愧不如。
有兵器在手,吴青的招式马上就利索起来了,两把长腰刀使得虎虎生风,有张有弛,攻时犹如千军齐发,守时好似磐石断桥。不下二十合,剩下五人接二连三的被踹下了房顶。
他跳下来拿刀指着罗天凤。刀锋冷若冰霜地对着罗天凤桀骜的眼睛,罗天凤竟然脸无惧色,嘴上还厉声道:“只要今日我回不去,就依旧还会有人来取你狗命。”
童犀上前道:“人家怎么你们了,这么揪住他不放!”
罗天凤死死盯着吴青道:“因为他是苏越,三魔之一的苏越。”典隐听完这句话颇有些惊讶。不过回想他刚才那招“夺刀决”,这世上除了貔虎苏越,旁人也没这个本事了。
苏越冷笑道:“你现在已经可怜到要去求你的老上司了吗?”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典车位身上没一点杀气,倒是有一脸的疑惑。”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从进张大哥家门的那一刻,看见你背后那对刀时——”他顿了顿,“我与尊师是旧相识,他的兵器我都知晓一二,你大师兄的“鬼铃铛”、二师兄的“华唐”、还有你的“散龙双刃”。我又住在宛京城下,典车卫的侠名,还不是如雷贯耳?”
典隐饶有深意地点点头,继而说道:“如果此时躺在地上的是苏将军,恐怕你转过头就会来对付我了吧。”
罗天凤道:“不不,大人误会了,上次周副首回来后与伯苍大人大吵了一架,震动了整个宛京总营,以后便再无人敢做您这单了。”
苏越收起刀对罗天凤道:“你放心吧,我不杀你,也知道你们所来为何。你们宛京的镖卫营与郡相杨鼎堂斗,杨鼎堂为了在武力上胜过你们便奏请郡主建了禁军,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隐身于此的,我竟然连续收到他聘请我去宛京禁军做大统领公函,每一次我都拒绝了。后来你们镖卫营也知道我隐身于此,那我只能走了。”
罗天凤爬起身,狼狈地带着部下离开了。走出院子前,他还回过头朝苏越道:“就算您今日放我回去,还是会有人来杀你!”
典隐一听这话,怒从心中起。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又转过头,一脸不在乎的离开了。
典隐道:“这些人嚣张跋扈惯了,将军莫往心里去。”
苏越笑道:“这有什么?”
“难怪张太公原本不同意将军来帮他管这事,今天早上你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他就点头同意了。将军是不是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镖卫营的人会来?”典隐道。
苏越捋着胡须,笑而不语。
“这样看来,张太公一家应该都知道将军真实身份。”
“不不,只有我那老友晓得,他家人一概不知。所谓活的越傻,过的越舒坦。不让他们知道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典隐点头称是。
苏越盯着他的刀看了良久,典隐见道:“将军喜欢,舞一段如何?让在下也开开眼。”
苏越笑着接过典隐手里的刀,放在手里掂了掂,嘴里道声献丑了,就使开架子,威风凛凛地耍起了来。典隐见他耍的双刀,依旧雄浑霸道、咄咄逼人,大起大落中又不失细腻,与自己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
舞毕,苏越将刀还给典隐道:“看来尊师还是最器重你啊。”
典隐疑问:“将军此话怎讲?”苏越不理他,只是请他和童犀回到屋里。此时苏越小屋的茅草顶已经十去五六了,天上像开了天窗似的。墙壁上的画也都残缺不全,唯独正堂的那头大公牛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屋子里的人。初升的阳光把厅堂照的格外亮堂。苏越随意打扫了一下,又去泡了些茶,道:
“我说这些话车卫莫要生气。你大师兄赵晃是位武学奇才,但颇有些自大,他使‘鬼铃铛’勇武刚猛,难逢敌手,但潜力有限;你二师兄楚敏是名门之后,‘华唐’乃兵中贵族,薄如纸片,锋利无比,非常适合他。但如此轻盈的兵器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他用这样的刀,刀法永也不能进步;唯有你这对刀,刀法是快刀,刀身却如十分沉重,初使时异常吃力,但时间长了对于使刀者提升功力却有着莫大的帮助。”
典隐道:“可是师父平日里很疼二师兄,我在山上时反倒是经常挨师父骂,而且当时大师兄离山时师父要赠刀,师父是让楚师兄第一个挑的。”
“这万事万物,阅历多了才能知晓其中的道理,楚敏当时不懂,至今可能还是不懂;而尊师是个极有智慧的人,楚敏与你们不同,他是将门之后,父亲又是郡主近臣,他下山后必是郡主的近卫,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郡主身边,武功太好、官升地太高未必是好事。”
典隐饶有深意地点点头,想起罗天凤又道:“将军和宛京镖卫营又有何恩怨?”
苏越大笑道:“说起这场恩怨,不得不说我的老冤家杨鼎堂。”
“这事还与杨郡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