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三人,十日之后,惊秋、烟雨在客栈相候,大师兄無尘果然如约而至。二人在归云客栈二楼挑了临街的一个座位,早备满一桌美味菜肴等候师兄,無尘来后,三人落座,彼此攀谈起来。
烟雨指着满桌丰盛佳肴乐滋滋道:“大师兄,这些都是归云镇当下的一些时令特产!对这归云镇的镇民来说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居家食肴,但对我们来说却算是极其难得的珍味奇馐了!
想我太虚群峰,虽百般富饶,奇珍百千,无不尽有,但玄门清修,食的那些未经雕饰的天然之品固然可口。可这繁乡古镇,百年食俗,诸般烹饪技法纯熟,所烧制的佳肴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你看这笋,听说产自那归云山庄附近的云雾河畔,光这一种食料就有许多种做法,可做成卧雪笋窝、雨芽笋汤、梨花拌笋……”
無尘只见满桌子尽是用笋做成的各类菜肴。
“且住!且住!又嘴痴了,师兄可没工夫听你这许多来历。等你解述完,恐饭菜都凉透了,大师兄,莫要理他!先来尝尝这个?”惊秋打断了烟雨,将几块清拌笋片夹到大师兄無尘的碗里。
烟雨没吭声了,惊秋却接着道:“师兄,这几道菜都是我和烟雨特意为你选备的。这几日,我和烟雨把这镇上有名儿的小味儿差不多都吃过一遍,发现有一种时令特产最负盛名,就是这里的笋!
就这一种菜料,做法委实太多,着实叫人惊叹!我和烟雨这几日挨个品尝也没能把所有制法都吃全,师兄你看,光这凉拌笋就有一十二种做法。
烟雨,今天吃过多少种啦……”
惊秋竟完全没有了往日在七溪翠水阁人人敬畏的大师姐模样,变得和烟雨一样痴舌起来。
“今天是清炒的第七种,油焖的第十五种……各种主配再加上凉拌,一共是第二十三种,离全部七七四十九种还差二十六种!
秋妹,这还单单只是归云镇笋的做法!我都说了,我已全都记录在我这归尘卷里,我们先去搜集这里的其他趣闻风俗,这菜肴回去再一一依法做来吃,你偏不依!非得餐餐把这许多笋都一股脑全搬上来。
如此吃下去,怕是吃到离开这里之时,还在这笋盘里打圈圈。归云镇其他诸般菜肴,什么雾花粥啊,开心鱼啊都休想闻到味儿了……”烟雨说着说着开始埋怨惊秋起来。
無尘默笑着见他二人言语往来不休,像是最近也才习惯,拾起惊秋递来的竹筷,夹起笋片,吃了起来,心中,却莫名的有了彷徨。
往日坤玉谷那个内敛冷艳,言少语短,行事谨慎的惊秋大师姐。自从和烟雨师弟成亲,嫁入我太虚前峰后,这短短数月间怎像是活生生变了个人儿似的,有时竟比烟雨的话头还要多?
無尘一边吃,一边想,内心一阵迷茫,继而又想:想必,就是人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道了。唉!身边可莫要再多个“痴语惊秋”了!
他二人却仍然停留在这笋的话题上,只听惊秋道:“你又痴了,回山后的做法怎能和这里比。
彼此遥隔千里,山同水不同,诸般食料的生长环境不同,做出来的味道当然又会不同了。
你虽用笔墨记下了每盘笋的做法,可等回太虚山,我们只能用太虚山的笋料依法做出来,如此,就变成另一道菜了。”
“那也要人家愿意给我们做才行啊!就今日这场‘群笋荟萃宴’还是我费尽唇舌,多给了好些银子,那店家才愿意做于我们吃的。”
烟雨话音未了,仿佛想到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放下筷子,对無尘道:
“大师兄,你说怪也不怪,这归云镇的本地风物志上明明写道,在这归云镇的诸般美食中,这笋菜的做法最为绝响,也最为普遍。
‘楼馆客舍,高堂巷角,无不尽食’,可这几****和秋妹在镇上游玩,在许多小店歇息落脚,一点到笋菜,那些店家都脸色怪异!一般口吻的说没有,似乎听到这些菜名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张与愤怒,唯恐避之而不及,你说怪是不怪!”
無尘道:“那归云镇风物志上如何说来?”
烟雨道:“这得从归云镇每年一度的千宴大会说起,千宴大会是为了纪念当年的归云老人而来的。
当年,他大败那些袭镇狼妖匪之后,镇民结宴纳福,设千宴相酬,后来每场大战之后,镇民每每如此,便渐渐流传成为一种习俗。
千宴大会每年在归云镇开办一次,日子在上半年五月的初七、初八、初九三天,也就是当年归云老人最后一次击退孔雀岭妖匪的日子。
再后来,这千宴大会逐渐添加新花样,人人竞显新厨艺,家家拼得好彩头。那些商家酒肆更是借此机会不惜重金聘得名厨,竞现绝世厨艺,以博得头号彩头。
之后又过了多年,这千宴大会便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厨艺大赛盛会!结宴之日,十里八乡,凡是有点名声响头之主,无不前来参加宴会。
乐坏了那些免费品宴的贫家百姓,忙坏了那些烧火配料的厨头。当然了,纪念归云老人,祈福消灾的仪式还始终是千宴大会的主要彩头。
风物志上还言道,这归云镇笋菜之所以如此闻名,还源于数年前那场千宴大会!
归云峰之后有个雾花谷,当时雾花谷谷主雾花夫人的小女儿千蝶依所设的百花宴,连续三年在千宴大会上皆夺得头冠,无人能破!
后来她自负立下誓言:若有人能胜过她的百花宴,她就以身相许,嫁给那破宴之人!
没想到第四年的千宴大会上,当时的归云山庄派来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叫柳东鹤,竟以七七四十九道笋菜在千宴大会上击败了千蝶依的百花宴!不仅赢得头彩,更是赢得了蝶依姑娘的芳心!
后来柳东鹤当上了归云山庄庄主,二人也果真成婚,这千宴大会本就是纪念那归云山庄先祖而来,这些年来,在其门人后辈的庇护下归云镇才安宁和泰,无甚事发生,又出了这桩喜头,全镇人皆大欢喜,从此,这各类笋宴佳肴也就在归云镇大大的出名了!”
無尘听罢,有所闻有所未闻,他虽知那镇民不愿对烟雨提笋肴的一些详情,但关于这笋肴的来历,却还是始得耳闻。
無尘本欲将己所见闻知告二人,忽又想起一事,先谓烟雨道:“师弟适才言到的雾花谷又是何来历?”
烟雨忙道:“雾花谷之名,我和秋妹是向桥头杂货店伙计口中得知的。雾花谷在那归云峰后崖十里之外的一座隐蔽山谷里,因制养花药而出名。
外人对其知之甚少,只知晓历代谷主号做‘雾花夫人’,在谷中已传承了许多代,大约自从有了归云山庄便有了这座神秘奇怪的谷!
许多年前的那位雾花夫人谷规甚严,平日里约束门下弟子,与外人除了定期的商途往来之外,少有他往。
那千蝶衣是雾花夫人的第三个女儿,天生冰雪聪明,玲珑可爱,平素虽被母亲管教严厉,却被两个姐姐纵容娇惯的刁蛮任性!
蝶依小姑娘最好厨事,谷中那些雉獐兔麂常被她领人偷偷猎来烹顿,就连那些奇花异草都被她取来变法儿做成菜肴。
雾花夫人的家宴上常冷不丁冒出些千奇百怪的奇肴佳菜,有些虽叫人视之可怕,但细尝起来,确又可口美味,雾花夫人虽每辄斥之,但也实赞其确属美味。
后来,谷中乏味,她便常偷偷溜出谷外玩耍,听说到这千宴大会,她便特来大展身手了……
后来听说,那柳庄主还未及终老便卸下庄上重任,携爱妻一起终隐在雾花谷里,这也算是一件玄门佳侣美传了……”
三人正在言语,忽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