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玉耳畔呼呼风声,他在坠落中依然紧闭鼻口,不敢发出一点响声。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身旁忽然一阵怪异的倏呼声掠过。背上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阻住下落之势,并驮着自己朝幽暗中的一个藤木巨洞弛去。
萧兰玉被跌落在冰凉的地上,爬起来转身四下,寻目望去,却不见任何人影。
不知是什么东西将自己驮下来,抬头望去只见自己身在一座巨大的阁楼厅堂里。
环顾四周,厅堂里年久破损,残乱不堪,却掩盖不住当年曾经的华丽风雅。
萧兰玉仔细辨来,发现这里先前布置极为讲究。
屏风台几考究,雕梁画栋充盈。月门窗轩,锈墩花瓷,厅堂中央挂着一幅绢画,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中央两幅主公椅,厅堂中央两列则各摆着六把红垫椅子。
椅子后靠近窗户处各有三个圆桌,锈墩摆布,尊卑有序。
想来这里先前定是一处教派议事厅堂,然而此时却残乱破损不堪。
萧兰玉因景触情,不由暗叹了一声!
萧兰玉发觉自己不小心叹息一声,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因为就在他叹息的一瞬间,仿佛这殿堂深处也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口气仿佛是深深的幽怨,又仿佛是沉沉的梦中呢喃。
萧兰玉不由自主的被那叹息声吸引,缓步寻音朝屏风后走去。
转过屏风走出月门,后面竟是一座大院。
大院里正对的一座塔状阁楼建筑,规整齐律,仿佛是这教派深处最神圣之地。
萧兰玉走过步廊,一步步朝塔状阁楼走去,那气息就发自楼阁内。
萧兰玉走出步廊,立在门口却不再迈步前行,因为他已经完全看清里面的景状!
“毒神之锥和九重楼!”
萧兰玉认得摆在里面一座镇封台上的,正是灵巫家族秘不外传的三神器中的‘毒神之锥’和驱蛊毒剑‘九重楼’。
九重楼倒悬在法座之上,剑身被七道乌黑锁链死死缠住。
周围形似玲珑的塔座台柱上,九重楼剑刃倒悬。剑尖所指的是一个浑圆而又极其暗淡的光环。
光环四周无数道血红的细丝摆列成流光婉转的毒咒法符。光环之内,剑刃正下方是一个浑圆红球。
红球和光环压着地上一扇九宫地窗,地窗上斜插着一柄已与这九宫窗格连在一起的毒神之锥。
那气息正是从这九宫地窗里透出来的,红球一暝一闪,仿佛牵连着地窗下沉睡的灵魂,正在沉睡中吞吐气息。说不清的幽怨,诉不完的呢喃。
关于这魔头的来历,父亲曾多次严厉禁止自己过问。
而此刻,身临其畔,萧兰玉仿佛看见当年祖父持宝剑九重楼和毒神之锥闯入这教派腹地,与那邪魔夫人进行一场惊天动地大战的情景。
最后将她镇封在这里,然而想起适才所见那些残破的厅堂院落,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再看这镇封入口,萧兰玉心中竟有种强烈的渴望,被那气息吸引。
迫切想去探望一眼这究竟是什么样一位魔夫人,要让祖父动用三神器中的两件来镇压她。
萧兰玉已不由自主的迈步朝禁封台走去。
萧兰玉尚未迈入大殿门栏,背后突然被一种巨大的吸力拉回去。
一阵阴森凉风拂面而来,自己的心神顿时清醒过来,见那剑刃下红光亮起。
萧兰玉连忙悄无声息的退回到院子步廊里,再退回月门,绕过屏风回到先前那座议事厅堂里。
却不觉又是吓了一跳,只见那主公座椅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蓬发乱衫之人!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穿胸而过,插着一把残剑!
周身可能是因居住这幽暗之地太久,浑身长满长毛,那剑因年时已久,竟和他的身体长在了一起。
“莫非这就是夜行者?”
萧兰玉心中七上八下,却壮胆靠近了些,一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耳语在耳旁响起。
“不该看见的,你已经都见到了,若非你身上有这瓣玉佩,我早已将你沉尸谷底!”
那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钻进了自己耳府内。
萧兰玉只觉得毛骨悚然,那么适才护住自己坠落谷底之人也定然是他了。
萧兰玉探收入怀,发现天坛长老赠的那瓣玉佩和自己的那瓣都不见了,断定此人就是夜行人无疑了。
不禁惊骇此人功力如此高强,竟被他摸去自己贴身之物,自己都浑然不知,既然他已见到玉佩,那么他定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和来历了。
萧兰玉不懂这耳语传语之法,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先曲身拜下去,朝那夜行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却见他根本没抬眼望自己一眼,一心专注在手里的两瓣玉佩上。
萧兰玉正欲斗胆驱身向前靠近些和他轻声问安,那怪人却忽然将一枚玉佩还给自己,正好不偏不斜的挂着自己项间。
夜行人摸着自己手中的那块玉佩。
“此乃我昔年之物,那么你身上的那块是从哪里来的?”
萧兰玉索性不开口言语,那怪人突然瞬间移动到自己身旁,瞪着自己仔细端详自己的外貌起来。
末了,回到椅子上叹口气道:“原来你是沐鸿的后辈!这玉佩残瓣定是他传于你的了!”
萧兰玉默然点头,但见他能知晓这玉佩的来历,知道自己的祖父,心中的许多疑问更加重了。
这人曾经是谁?何以身负中剑守在这里,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那被镇封之人和我祖父沐鸿有何关系?这玉佩又牵连到什么秘密?
这一连串疑问,萧兰玉脑中杂乱无章,好想一股脑都问出来,却又始终不敢吱声。
那人见他默认是沐鸿的后辈,一直盯着他,像是想起了许多不堪往事,又望着窗外镇封台的方向许久,楠楠自语道起来。
“我在此日日夜夜受尽人间疾苦,就是为了能够一直守候在她身边……”
他的思绪沉寂在过往回忆中许久,神色又开始变换起来,蓬发颤抖,满脸愤怒,举手间克住萧兰玉脖子。
骂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孬种!是你毁了她的一辈子……”
自己性命忽然在他手中命悬一线,萧兰玉只觉整个喉咙都快被他掐断。
夜行人松开手,反手一推一松,松开自己喉咙,却又扣住了自己右臂脉门。随后腿后腘窝委中穴一阵酸麻,萧兰玉不由自主的工工整整对着院后镇封台跪了下去。
夜行人不断加重手力,萧兰玉只觉自己浑身骨架都快崩溃,额头早已疼的汗水淋漓却始终缄口不发出一点响声。
夜行人终于顿手,清醒过来,放了开了,开口道:“你倒是有点骨气!”
萧兰玉已明白他刚才是因沉寂往事之中,错把自己当做祖父沐鸿了。
但萧兰玉自从经历了灵巫圣殿轮灭,父亲罹难的变故之后就变得个性异常坚强。
适才虽然疼痛难忍,他却始终坚忍没有发出一点响声,他不知道这位怪人为何对祖父沐鸿如此记恨。
自己性命险些丧在他手里,忍痛起身,却发现右臂已被他拗脱臼,正欲咬牙振臂归位,夜行人一掌拂来,但觉右臂一阵阴柔酥麻,脱臼处已然正好。
夜行人佝偻着身子,透过窗格远远望着那镇封台,仿佛无限凄凉,无限的孤苦。
萧兰玉不知为何,对那地下被镇封的人和这个喜怒无常的怪人总是莫名其妙的有种悲悯之心。
萧兰玉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他对自己所讲的那句话好像并非耳语传音,而是响当当的一句话!
“你可以开口说话了!若非敲响塔顶的警神钟,就凭你,还吵不醒她!”夜行人道。
原来他一直都是在考验我!
萧兰玉心中一阵后怕,幸亏自己适才顽韧,谨记三坛长老所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破坏他的规矩,此刻终于获得他的认可。
萧兰玉首先将父亲和那些村民中蛊的情形说了出来,向他拜求解蛊之法。
夜行人孤立良久,道:若要解离尘忘生之蛊,救活那些村民,除非找到传说中的阴阳两界冰魄。
“何为阴阳两界冰魄?哪里可寻得?”萧兰玉迫切问道。
“或许,存在于千年秘境之内!”
夜行人依然沉寂在往事之中,好像一个字都不愿意再多说。
萧兰玉正欲再问哪里可寻得千年秘境,夜行人却仰首垂目,叹息道:“我已久殁人间,不履苍生之事,秘境几何,早已不甚清晰。”
萧兰玉颓然咽下口中话语。又将适才脑海中的另外几件疑虑问了出来。
却只见他孤立窗口,望着院落对面的镇封台,仿佛所有记忆都被萧兰玉的疑问勾起。
转过身,浑身毛发都在颤抖,但又显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盯着手里的那瓣残玉,不停的叹息。
萧兰玉索性盘膝在厅中坐了下来,在他看来,这孤独老者孤自一人在此守护这许多年。
如今,见到自己这个难得的不速之客,肯定会有很多话要说。
然而,夜行人始终沉寂在对过往的悲痛中,待他缓过神,仔细盯着手里的残瓣,道:“这残玉瓣关系到我天毒百族的天毒圣经,你……”
萧兰玉正在凝神听,夜行人正欲往下说时,忽然警觉,只见镇封台处的光亮发出奇异的微弱光芒。
夜行人突然住口,黑暗中风一般跃起,跃过自己头顶,朝自己背后的一处屏风飘去,双掌连发,其势轻飘,却蓄势强劲,朝屏风后推去。
萧兰玉知有变故,忙就势伏地戒神,但见屏风之后,两道黑影恶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