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大人,冤枉啊!杀害夫君之人真不是民妇啊!”一身穿素衣的少妇,嘶心裂肺地对着县令哭喊道。“民妇真是命苦啊!年纪轻轻就守寡,还要背个谋杀亲夫的黑锅,这叫民妇还怎么活呀!还不如让民妇一死了事!”
这仅二十来岁的少妇,说着,就往公堂旁的柱子撞去。一旁的衙役慌忙拦住了她。
看着这个又哭又闹,还要寻死的少妇,县令眉头紧锁,一筹莫展。原来,此少妇前来报案,称有人在她外出时,纵火烧死了正于屋内午睡的丈夫。然而,正当县令欲追查凶手时,死者的弟弟又报案称,少妇行为不端,有谋杀亲夫之疑。在群众愤慨下,县令亲自检查了面目全非的死者,搜寻证据,无奈一无所获。既无物证,又缺人证,死者尸体也查不出大概,县令唯有暗自叫苦。
“报!大人,门外有一少年提供一纸团,说是对此案有帮助。”一名衙役急冲冲地闯进公堂。
有助此案?难道是什么有力物证?县令心中一喜,“快!呈上来!”
县令忙接过一褶皱的纸团,焦急地将其揉平,看到纸团上工整有力的字体时,不由赞道:“妙!”待他读完寥寥几行字后,接连几个妙字,又是脱口而出。县令眉头尽舒,捋着可有可无的胡子,一扫前刻的焦急模样。
回过头来的县令,对衙役吩咐道。“快!传少年前来一见。”
“大人,那少年已经走了。”快去快回的衙役汇报道。
“可惜,此少年绝非凡人啊!真是聪明过人啊!”县令一番感叹后,总算把心思放回到了案子上。
“啪!”惊堂木一拍,“黄氏何在?”
被这突兀的惊堂木一吓,少妇有些颤抖地回应道:“民妇在!”
“念你丈夫尸骨未寒,许你先将其厚葬,凶手一事,延后再审。”县令此话一出,少妇忙是磕头喊谢。县令有意无意地瞥了少妇一眼,发现她的眉宇间竟有丝宽慰之色,似乎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少妇倒也罢,死者的弟弟就急眼了。“大人,万万不可啊,这***,分明谋害了我的兄长!”
可县令却对此置若罔闻,又是对少妇吩咐道:“对了,办丧事总得宰两头猪吧?”
“要的,要的。”少妇答应道。
“那好,我们先去处理好这猪吧。”在众人迷惘中,县令吩咐死者弟弟捆了两头猪,在其家门口起了两堆火。只听得县令说:“把一头猪宰了,架在火上烧;另一头猪活生生地烧!”
于是乎,县令带着一群不明真相的百姓,围着火堆观看杀猪。
很快,柴火烧光了。县令叫人掰开杀死后烤的猪的嘴,只见里面没有灰。又叫人掰开另一头活烤的猪的嘴,见里面有灰。
此时,张县令大声道:“经本官检验,在死者的口中未发现灰烬,说明他是死后被焚烧的。”他转身问那少妇说:“而你,却说你丈夫是被活活烧死的!你在撒谎!”
此言一出,民众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在民众的唾骂声中,少妇的神色颇为复杂,犹豫了许久,终于承认是她杀死丈夫的。
不远处,一身着黑色布衣的少年郎,倚着墙,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民愤不止的众人,喃喃道:“想不到,以前的古代经典案例,还真让我给碰上了。只是可惜了,我那最后一张草纸,就这样无情地离我而去,看来又得进进货了。不然,今晚,我这想方便之人就不方便了。”
瘦弱的少年郎,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看着那伏地认罪的少妇,不禁摇了摇头:“何苦呢?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嗯?”清秀的少年郎,双眼一眯,发现一紫袍锦衣的少年出现在人群中。
“有好戏看了。”少年郎重新倾斜身子,舒服地倚着民墙。
“慢!人不是她杀的!”一声突然清喝,让四周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没有人能想到,此时还会有人为少妇讲话。县令也是眉头微皱,虽然这紫袍少年看似只有十五六岁,但看到此人相貌堂堂,一身贵气,似乎,不像在撒谎。
“本公子乃大秦公孙未央。在律法一域,本公子敢称第二,怕是没几个敢自称第一吧。”公孙未央“唰”的展开了柄扇子,自诩风流地轻摇着。
这一话一扇,刹那将众人的火气点燃了。
“好大的口气,年纪轻轻的,也不怕闪了下巴!”
“长得倒是挺俊俏,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管你公孙母孙的,你一西秦之人,在我北燕地界,还敢如此放肆,当真可笑!”
......
面对众人一通乱骂,公孙未央依旧笑而不语,只是将眼神投向了县令。
在这怪异的氛围下,众人停下了叫骂,也都看向县令。一人不禁问道,“大人,难道,他没说大话?”
县令摇了摇头,看着这个比一般女子还要漂亮的公孙未央,无奈的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公孙公子是年轻一辈中,四大公子之首。在几年前提出的“改法为律”,震惊天下。在律法一域,别说年轻一辈,就是老一辈,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听到这里,众人皆惊。当县令说出四公子之首时,他们就开始知晓此人的不凡了。
所谓四公子,是天下有志之士,在四国中,选出最赋才学武艺的青年才俊,而给予的美称。换言之,天下英雄才俊何其多,公认的四名,其不凡之处可想而知。
而让县令乃至众人无奈的是,四公子中,西秦独占半数,南楚、东齐各占其一,唯独北燕无一席之地。其中的悲哀,大抵,只有真正的北燕人才懂得。
看着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四公子之首,县令有些尊敬道:“公子之才确实令人敬佩。然铁证在此,公子为何仍认为,人非此妇所杀。”众人一听,皆是点头,似乎十分期待,这所谓的四公子之首能名过其实。
“本公子会让你们亲眼看到结果的。”说着,公孙未央“唰”地一声,收起了扇子。单掌对着少妇的正脸,轻念道:“刑讯!”
二字音落,少妇身体一震,双眸猛地睁大,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光彩,似乎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说!你夫君是不是你杀的!”公孙未央对着少妇一声棒喝。
这少妇毫无感情地答道,“不是。”
众人一片哗然,又忙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巴,怕打扰公孙未央施术。
接着,公孙未央又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我回到家时,他就已经死了。”
“为何撒谎?”
“因为,我怀疑是他帮我杀的,我就放火帮他毁灭证据。”
“他是谁?”公孙未央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像是有些气力不足。
“他......是......”就在这紧要关头,少妇忽然昏了过去。
公孙未央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了脚,吐了几口气后,说道:“可惜,本公子的修为不足,只能到此了。再强行施术,对她对我,都将百害而无一利。”
此时,没有人再怀疑他的话了。更加没有人会认为公孙未央在施展妖术。哪怕在这北燕偏远的小镇,镇民们还是听说过这门高深的法家绝技。只不过,听说此术施展条件极为苛刻。整个北燕国能施展此术的人,也只是少数。没想到,在一少年上,竟会看到此绝技。
而更令县令震惊且担忧的是,仅此一少年都如此了得,西秦的强大,当真不可想象。北燕年轻一辈中,哪有人是他的对手。他不禁有些担忧北燕的未来。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县尊大人。”公孙未央提醒仍处在震惊状态的县令。
“嗯,好。黄氏虽非杀人凶手,但纵火毁尸灭迹在先,欺瞒本官在后,当以帮凶论处!来人,把她拖出去,仗打一百!”县令当场裁判,宣布了少妇的结局。对于一妇人而言,莫说是一百杖,怕是五十杖也难熬。
仗打一百,形同死刑!
而愤慨的民众似乎都认可了县令的刑罚,无人发出异议。俊美的公孙未央,却有些不自然地轻摇着扇子,美丽的眉毛微皱,欲言又止。
几个衙役冒了出来,准备把少妇拖出去行刑。
“慢着!不要打,不要打!”
在众人惊愕中,一个落魄书生闯进了人群,一把护住了仍在昏迷的少妇。“人是我杀的!不关莲儿的事,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县令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说人是你杀的?”
落魄书生温柔地看着少妇的脸,回答道,“小生乃五十里外小镇的一名穷书生,和莲儿是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前几年,小生赴帝都,欲谋取一官半职,再回来娶莲儿为妻。可就在前不久,小生回来后才发现,莲儿早已在其父的强迫之下,嫁给了别人!”
书生的脸开始变得狰狞:“小生本以为,莲儿既已有了归宿,便不可再打扰。然而,小生难忍相思之苦,终于忍不住偷偷看了看莲儿。可小生发现,那混账暴虐成性,竟以咒骂暴打莲儿为乐。小生暗中观察,没想到莲儿天天都在忍受着此般痛苦。所以,小生才心生恶意,偷偷潜入其屋内,趁其熟睡将他杀死!”
书生轻轻掀起少妇的衣袖,果然,她的手臂上尽是淤青。众人看到此处,已不知如何言语。
“县尊大人,求您了,人是我杀的,我愿以命抵命,求您放过莲儿吧。”书生苦苦求着县令。
县令没有说话,思索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书生笑着道谢,在衙役不经意间,拔出其佩剑,反手刺穿了自己的心脏。“莲儿...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书生带着美好的期盼,死去。
“此案已水落石出,都散了吧。”县令看着已死的书生,轻声吩咐道。众人皆是摇头,不知嘀咕什么,渐渐散去。
可谁知,少妇此时悠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已死的书生。她发疯似得哭喊着,竟毫不犹豫地抱着书生,惨笑着将剑推进了自己的心脏。
一剑两命,生前无缘结连理,身后一剑心连心。
“可怜可恨,唯独不可惜。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黑衣少年吐掉嘴上的狗尾巴草,准备离去。可刚一转身,一只柔软却异常有力的手,稳稳地扣住了他的右肩。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