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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银月贵族

在大陆的东北方,有一座孤立的城市——银月城。城市背靠寒冷荒芜的寒冻原,东边比邻神秘浩渺的星纹海。这座城市因为地理的缘故,始终没有融入大陆主流的文化与政治圈隅,它太偏僻了。

主持银月城整座城市市政工作和诸多事项的是由本地多名得势贵族组成的圆桌议会,议会三个月召集一次,商讨和决定重大的事情;平时若有急事,关系到城市和贵族的利益,也一并举行,前者需全员出席,后者只要三名议员同意,即可做出决定。

当地的贵族以加入圆桌议会为荣,这不仅关系到实权和家族的利益,也是一种荣耀,获得平民尊敬和仰慕的资凭。在众多未得势的贵族中,夏普家的领主亨利意图入会的愿望特别强烈。他的家族曾经是银月城显赫的霸主,几乎垄断了全城的命脉,现在却逐渐沦落,成为了不入流的小家族。

亨利夏普年纪在四十五左右,面貌和形容却已枯槁,就像个小老头。他为了振兴家族,总是将心思放在谋权夺利上,焦思竭虑的结果是人也老态龙钟了。名利,权力,世人争夺的焦点,一个没落贵族试图挽回也是正常的事情,起码这样的行动和计划没有超出常人的思维局限。

亨利在与人交流时从不说出自己的计划,这样隐秘的事情只能交付给贴心和放心的自己人,就连自己的亲人,也得划分层次,哪些可说,哪些不可告知,都得在心中算计清楚。亨利很清楚,要是将占领圆桌议会、独霸银月城的意图告诉了自己的儿子乔治夏普,这个仁慈心泛滥,嘴巴捂不紧的家伙不知道要闯出什么大祸来。

虽然亨利夏普内心在勾画着邪恶的计划,但是常人不知道,他们不清楚以后一系列流血的事件,甚至是大陆的兵戈铁马都将由他发起,依然认为他是个好人,而且是老好人。亨利在世人面前表现的优雅、怜悯确实无可挑剔,他的行为也受人赞颂。平常人若知道了底细,一定会惊讶亨利,他竟然能够一人饰演如此差异巨大的两人而不致精神分裂。对于亨利来说,这简直太简单了。对于他谋划的种种瓦解圆桌议会的阴谋来说,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亨利夏普总是接济穷人,如果他不是有私心,能够一直将这个角色扮演下去,或许他依然可以收获美好的未来。可惜,披着羊皮的狼终究是狼,他到最后,始终是会揭开羊皮,露出白色的獠牙和血红的舌头。贪吃,是致命的,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

豪格,一个普通的兽人,是亨利收养的义子。兽人生活在北方的寒冻原,条件艰苦。以前,他们这样一群着兽衣、绿皮肤的家伙也曾为改善条件试图侵略银月城,将部族迁移到温暖的南方来。可是,银月城的士兵实力强劲,艰苦的训练磨练出他们精湛的技艺,兽人勇者没能攻克银月城,大量壮士的死亡反而极大削弱了兽人部族。他们只好蜗居北方的寒冻原,再也不敢南侵。

兽人肮脏,粗俗,他们不受人类的喜好,只要兽人进入了人类的城市,他们就会受到围攻。亨利却收养了豪格,一个从北方劫掠而来,本应被训练为奴隶的兽人。他教授他文明的举止,帮助他提升自己的道德修养和气质内涵。豪格对亨利非常感激,他为此生能够遇见亨利而感到庆幸,这不啻是神灵显迹,将恩泽降临在他身上。

豪格不知道亨利的阴谋和计划,亨利表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质朴、涵养而贤明的领主形象。豪格这样贴身的养子都这么认为,世人也是如此看待。亨利破例收养豪格的行为受人赞赏,他的宽容心和慈悲心感化了很多人。在亨利的领地内,平民因为亨利的义举而格外宽容对待豪格。

豪格成了亨利标榜道德,自抬身份的利器,银月城的人们因此知晓了这个不显著的绅士,知道了他曾经辉煌,如今却落寞的家族。他的谦卑、仁慈和正直也随着兽人豪格的故事流传开来。要知道,兽人在当时的社会中无异于吃人的猛兽,骇人的恶魔,接纳他,养育他,感化他确实不同凡响。

亨利夏普知道自己有了威望,但是这完全不够,口头的歌颂与实际利益的获得相差不知多少万里。他要的是进入银月城圆桌议会,他需要支持者和拥护者。于是,一位朋友进入了视野,他就是爱德华朗曼,圆桌议会的一员,他的家族也非常显赫,实力相当雄厚。

亨利夏普能够与爱德华相交,这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圆桌议会的议员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断绝贪欲与利益的纠葛,与别的贵族或是富商不能交往过密,以至因为交情的缘故将情感融入了政治,连带偏离了客观的审视角度,办砸了事情。

亨利从平常的小事入手,以棋、画和运动着手与爱德华拉拢关系,平常交往从不提私事,亦不提公事,只是娱乐。终于,他从爱好和乐趣的角度打开了一扇门,与爱德华成为了知己。爱德华朗曼以拥有这样难能可贵的朋友为荣,既可以共同研究艺术,发掘乐趣,又可以平常,轻松,不假任何政治和经济的目的相处,释放了压力,缓解了心里缺少朋友的孤独之情。

亨利在与爱德华不断交往中,知道了爱德华似乎对现在的政治制度不满。爱德华是个乐衷学术的政治家,整日活在理想和美好的道德前景中,对现实却不甚关注。他研究古籍,推演历史,试图从中挖掘更好的政治体制,虽然一直未有成果,但他的期许很大,对结果很有把握,笃定地认为理想会实现。

亨利打算利用这一点,他知道爱德华很清楚自己的弱点,理论力强大,决断力和执行力却不佳。亨利觉得自己刚好可以补足这一点。只要爱德华不断推陈出新,发挥理论,亨利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以及他的理论,将银月城改造得和理想中的天堂一模一样。

爱德华评估了亨利的实力,他确信他能做到这一点,成功地帮助自己实现美好的未来图景。爱德华视察了亨利夏普的领地。这里的平民异常尊敬亨利,能够做到对上虔诚,对下和睦,相处如宾,实在是难能可贵。这一切应当是亨利的功劳,他对领地的实际治理有自己的一套,而且颇为可行。

爱德华觉得有了亨利这样敢于奉献、洁身自好的盟友相助,自己离天堂又更近了一步。他决定游说圆桌议会议员,让亨利夏普也加入其中。圆桌议会的议员是由贵族们统一选举的,他们的言行得代表大众的利益,当然实际上会偏向贵族一方。

亨利虽然在平民阶层有好的声誉,在贵族中却未必如是。可以说,亨利是平民的理想领袖,却不是贵族心中的良好执行者,因为他让利于平民,却忽视了自己的享受,那不是获得领地和平民之后的最后结果和形态,享受才是必须的,安逸才是必须的。

考虑平民的感受,那自己的感受谁来考虑?有自由的一方,必然就有受迫的一方,世界从来都是矛盾不可调和的。在贵族的心中,没有冲突的世界也是不健全的。就像细菌之于人类,有了它们,才有人类旺盛的免疫力。

总之,在银月城的贵族心中,他们已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亨利善良、正直的行为就是在沽名钓誉,狮子突然放弃了利爪和尖牙,这实在是反常。贵族们从他身上看到了先祖的影子,他们当年这么做过,目的只有一个,获得名声,谋得权力。

爱德华收到贵族们反馈的消息,虽然不是明面上道出本质,他心里也多少明白了些影射的想法和意见。爱德华没有怀疑亨利,如果连这样没有缺点的人也值得怀疑,那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对于理想化情绪过重的爱德华来说,希望完美、崇尚无缺是他心底的情节,亨利就是神灵为他量身定做的榜样和先驱。

爱德华于是试图说服贵族们,他以强大的攻势和无私的精神感染众多的贵族们。贵族们明白爱德华的企图心,对于这样的人他们抱着模棱两可的心情看待。心是好的,行动是笨拙的。这是他们的评价。爱德华的计划会让贵族们舒适不需劳动的生活消失,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俱不支持爱德华的计划,并警告爱德华勿引火自焚。

爱德华非常无奈,但是,理想的感召力是那么强大,他一定要实现自己的计划。于是,就像亨利夏普数年如一日与自己表明淡泊,平等相交一样,爱德华朗曼也决定同样施为。

发表演说,公演自己创作的戏剧,爱德华朗曼将自己的构想化作美好的乌托邦,扎根于平民的意识中。他获得了民心,平民们对突如其来的权力和义务感到身心的自由和释放。但是,他们就像狮子统帅的羊群,只能寄希望与另一只狮子来改变现状,却不敢对领头的狮子有任何怨言和进谏。

于是,与平民们声势如火的情绪相对的却是压抑、懦弱的行为,没人敢出头,或者是得罪贵族。银月城的护卫队和佣兵团会让他们丧命。雷声大,雨点小,爱德华与亨利的计划胎死腹中,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再规划宣告瓦解,人们又回到平常的日子。爱德华与亨利没有成为英雄,却成为了笑柄,贵族们心中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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