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北城王家。
“咦,练武场怎么有个人躺在地上。”
“是诶,走近点看看。”
两波二十几人从不同方向汇聚,准备新一天的晨练。
“林根呢,他怎么没来?”一英武少年随口问道。
“说是请假回老家探亲了。”
“探亲?”众人冷嗤一声,“直接说躲避‘小恶魔’得了,又没什么丢人之处。”
“嘘,你小点声音,以后最好别再提那仨个字。”一胖子做了个噤声动作。
“切,为什么?他王海丹田没废又如何,我可不惧他。”英武少年拍胸道。
“是是是,您王云也是王家嫡系少爷,您还有个族长爷爷撑腰,可不知谁昨日也一起跟着溜之大吉了,但别因说大话把咱们兄弟给牵扯进去。”
“就是,俺们还想在王家混出点名堂呢。”
“你们......切,算了,激将法对本少爷没用。”
“是你打不过人家吧。”
“哈哈哈......”众人哄笑。
“切,还说我,你们谁有木脉八重龙力?谁能打得过‘小恶魔’?”
王家新辈子弟们一时哑然,在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确无人有那等天赋,最高者,也才木脉六重龙力,且也就王云一位。
“话说,难道你没听闻昨日之事?”那名胖子带头看向王云。
王云一扫众人,惊愕道:“切,看样子就我还不知情,赶紧说来,甭卖官司。”
一群人七嘴八舌,终将昨日王海与郝剑在东城之事表达清楚,惊得王云嘴巴半天都没合拢,竟道了一句:“他该不会要叛族吧?”
“我......”突然一道爽朗声音传来,在王云等见了鬼似的目光注视下,王海正拍土走来,笑对众人说,“我王海生乃王家的人,死乃王家的鬼,绝不叛族。”
“你......你在练武场睡了一夜?”王云强做带头大哥姿态,代众询问道。
“确切说......只睡了三个时辰。”王海略作拉筋动作,扭了几下脖颈道,“嚯,浑身舒爽,真过瘾。”
“小......王海,你要去干什么?”见王海转身走向那一排矗立的兵器,王云与众下意识后退说。
王海回眸一笑:“出城祭母,怎的,大家允许我在这里一起修炼了?”
“祭母?”这时候,上到一二十,下至七八岁的王家新辈子弟们皆差不多到齐,一个个面面相觑,大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对王海产生了别样之感。
总之,还蛮有人性。
“呵呵......你去吧。”不少人略挥手示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知该如何下文,只求“瘟神”赶紧离场,一解尴尬气氛。
王海耸肩摊手,微笑转身,临了还回头道了一句:“各位,早。”
“早......早。”
众人面面相觑,结巴回应道。
“一夜之间,竟然突破到木脉二重,果然没白来。”王海暗笑跑开,兴奋游走于后花园中,很快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徒留一众狐疑之相。
......
手拿祭奠用品,头扎白色布带,后跟俩黑衣家丁,王海一袭丧白打扮,一脸凝重之色地走在通往北城外的主街道上。
引得路人议论纷纷,驻足指点,更有不少立即躲在屋内、街角,探出头来观望。
“那不是‘小恶魔’么,他居然这身打扮,前年其母被气死后也没见他如此这般,真是活见鬼了。”
“不会又在装腔作势吧?”
“你们也不能这么说,他近日的表现,不像在演戏取乐,有谁见过拿这等事开玩笑的?”
“嗯,有道理,说不定他母亲的灵魂已在【鬼门】修炼得道,托梦与他,这小子才收敛懂事。”
晋升后,王海的听力比之前更好,听到少部分人们对自己的态度已有所转变,他稍感欣慰。
说实话,对于今生母亲被气死一事,他也比较伤感,他能够感觉到“小恶魔”记忆中那一抹悲痛,只是其长期以来养成的孤傲秉性早已把此悲痛给掩藏到了内心深处,任谁都没法觉察到而已。
其实,近两年,“小恶魔”已逐渐有所收敛,自知无法与他人正常沟通,只得常把戾气给转移到城外山林间,发泄到妖兽身上。
一路默哀,两个多时辰后,终于徒步抵达连州城集体墓园——北城西北十里处的一片鸟语花香境地。
没有乘车,想以此表达对亡母的敬意与悔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王海能够切身体会到如“小恶魔”那般坏小子的一丝情感。
其实有时候,“小恶魔”也会怪父母生了这样的一个自己,一个天性残暴、戾气冲天的人渣。
还有——
怪他们太过溺爱,以至于根本没法收场。
品性,三分天注定,七分后天养,“小恶魔”知道自己已无药可救。
站在一处石台上,王海一览众陵墓,可以大致看到这其中的分水岭,一排排万年松整齐耸立,如各家族守卫列队四周,以保死者安宁,并表达着敬意。
“海少爷,咱王家的陵墓在那边。”
顺着一名家丁的指引,王海带头走去,并不时与之了解有关各族陵墓一事。
上百个家族,上百个墓地陵园,占据着数十里地之遥,这还不算那些闲散民众人家,足见连州城的历史得有多悠久。
千年古城,当是如此。
王家陵墓位于正中间、正前端,通过了解得知,王家先祖们以前很是辉煌,一直占据着东城一把手的位置。
直到后来郝家入住后,便改变了格局。
追溯至近,已有三百余年。
城内掌权位置可以变更,墓园可不能随便动土。
“夫人的坟茔就是这座。”家丁恭敬道。
通过与王海近几日的接触,他们已不再那般拘谨、害怕,说话间,却能清楚感觉到自然之态。
然而——
王海却没心思想这些,随着扑通一下,已重重地跪伏在生母坟前,一股莫名伤悲油然而生,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却不敢出来。
它们怕,它们觉得无法面对她。
曾经是多么善良温柔的母亲,竟能被亲子活活气死,临终前,还有种解脱之感。
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才会有如此悲凉想法?
是的,“小恶魔”没有脸来见她,不配跪在如此神圣之地,没有资格,他不配!
可——
王海来了,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顶着各种异样眼神与嘲风,他一步一步地走来了。
此时此刻,王海想哭,想流泪,想把内心深处最痛却无法及时表达的思母之情大声喊出来:
“母亲!孩儿不孝,孩儿对不住你,孩儿来看您了。”
咚!
王海重重地磕在了花岗石地面上。
鲜血,自额头顺势飞溅、流出,染红了周遭大地,染红了丧服衣角,也染进了王海心田。
酸酸的,麻麻的,还有一种伤口撒盐般的咸,充斥着全身各处,膨胀着整个大脑。
泪水,不受控制地激涌而出,带着无比悲痛之势,一滴滴的落在花岗石上,与鲜血混在一起,共同表达着对亡母的强烈思念和悔意。
“母亲!”王海仰天嘶喊,欲冲破天际,向那遥远地【鬼门】传递无尽哀思。
喊声惊天地泣鬼神,震啸着整个墓园,如远古大妖临世,宣泄着最深处的压抑,惊得周遭树上之飞禽皆仓皇飞离,徒留些许羽毛和枯叶纷落而下。
咚!
咚!
王海接连两次重磕,将那花岗石瞬间击碎,并砸出一个深坑,任凭它额头血肉模糊,却也感知不到其间传来的疼痛。
“母亲,孩儿错了,心中的‘小恶魔’早已死去,孩儿在您坟前发誓,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愿您在【鬼门】之中能得以安息。”
王海抬头哽咽而语,早已血泪满面,尤其额头那涓涓鲜血极为醒目,摄人心魄,令两位家丁皆被这悲伤感动的眼圈殷红。
“海少爷,您真的变了,夫人,您看到了吗?”一名家丁普通跪地,哽咽不已。
王海之母生前对下人们都很好,这俩家丁尤为感触。
另一名家丁也普通跪地,连磕三头,他是个不善言语的人,却已哭红了眼,任凭泪水不断滴落,打湿着衣襟。
良久后——
“佳旺,把纸点了吧。”王海拭泪吩咐,对于“小恶魔”弥留在内心深处的思母之情,他已宣泄大半,顿感舒心很多。
王海也不晓得竟能激动成这样,拥有前世记忆的他,总觉得有些微妙情绪在里面,恐无人能有此体会。
“哟哟哟,活着不孝死了乱叫,我当谁呢,原来是前些日被本少爷当马骑的‘小恶魔’啊。”
从松树后,鱼贯而出十几名手拿粗长棍棒的红衣青少年,为首的正是魁梧海福,其双拳所套着的黑刺拳套,不断传来浑厚地金属撞击声,惹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