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宵过去。
忽的,千松丸被一阵寒意所激醒。他猛的睁开眼,抬起头,左右张望。
身上的被子已经消失不见。他咧咧嘴,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只见睡梦中的少女背对着他,将棉被揉成一团,紧紧地,用一个考拉式的姿势抱在胸前。
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坐起身来。伸出手臂,轻轻从女孩的身前,扯出一直被脚,轻轻拉动。
熟睡中的女孩突然咬了咬牙,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直到他确定,并没有把她惊醒,便继续动作起来。
突然,她转过头,看着他的脸。而他的脸一下红了起来,便慌忙的低下头。
“阿松。”她的话中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似乎带着些许颤抖“咱作了一场噩梦。”
“喔?”他微红的脸上回复了谈定,他抬起头,温柔地看着她。
“咱梦到大石大人…….他全身是血的倒在那里。”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握着。
“大石?”他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便是那个与左近一同前来侍奉本家的少年吗?”遂即,他板起脸,似乎忘记了他自己也只是十三岁的少年而已。
“正是如此。”她声音回复了一丝平静“便是在寺庙中倚计杀贼,救了妾身之人。”
“喔!”他的表情似乎有所缓和“那位,便是你常常提起过的近侍罢。”
她点点头。
“妾身心里能够依靠之人。”她微微松开男人的手“除却大人之外,便只有那位大石大人一人而已罢。”
“若是如此”千松丸突然变了脸色“在汝心中,本家仅仅如同一个近侍一般?”
“并非如此”
他盯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红的很快,她的泪流的很慢。
他伸出手,擦向少女的面颊。指尖的湿润似乎扯出他心底的一丝悸动。
“大石之流,忘掉便可。”他用愤怒的声音低语道“汝,已是本家的女人了。”他用力的扯开女子的素衣。
冈崎城下。
三木城主松平孝康的军势以于两日前抵达。按照约定,今日便是与松平宗家会师,一起攻城之日。
“还有没有到吗?”本阵帐中,孝康问着帐下的番使。
“嗬,探马刚刚来报,城下五里以内,并未看见其他军势。”被查靠旗的传令单膝跪地,迅速说道。
“辛苦了,退下吧。”孝康缓缓点头。
山本堪助带着从吉良家借来的两百军势,正在赶往冈崎的路上。
大石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足轻,微微的咧咧嘴。他转过头,对着第一次带兵的军师山本堪助,而堪助却显得信心十足的模样。
“这便是本家之军势?”他拉长音调,指着身后“若是在安详城之时,这种杂兵根本见不到吧。”
“这个嘛。”山本转过身来,他一手拿着被咬了一半饭团,一手捏着袖子抹了抹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他摇头晃脑的说,孰不知嘴边还挂着米粒。
“这和《孙子》没啥关系吧。山本大人。”大石打断了堪助。他苦笑着接过堪助递过的饭团。“这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喔!”堪助似乎恍然大悟,他赶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他转过头,指着身后的军势“大石大人,你看……”
“喂!你的箭掉了”堪助大声向一个带着阵笠,身上穿着一件布衣的足轻喊道。
弓足轻赶忙向武士大人跪了下来。堪助转过头,对着大石原次郎哈哈大笑起来。
“看吧,大石大人,这便是在下的兵法。”
直到过了午时,松平宗家的军势才出现在孝康本阵附近。
松平孝康看着走进帐中的“迷糊使者二人组”,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在下山本堪助,奉家主之命,率本家军势两百与大人合流。”堪助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这两百人便是主家的军势?”少年大将微笑着问道“为何之中一半连阵笠都没有啊?”
“正是如此!”堪助同样带着微笑回答“大概是行军之中慌忙,丢失掉罢了……”
“哈哈哈”孝康大笑起来“那么主家军势便作为本家援军,山本堪助。”
“嗬。”
“你便退下,待明日与本家一起攻城吧。”孝康笑着便站起身来。
“恕在下斗胆。”堪助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在下行军之时,看到本阵中有人,向冈崎城下跑去。在下猜想,城中守军之中……”
“正是如此。”孝康收起了一丝轻蔑之意。他点点头“城中的武藏新佑卫门正与本家私通。约定三日后子时以点火为号,献出城门引本家军势进城、直扑天守阁。到那时,冈崎城便是本家……”他突然想起来,帐中之人却是主家的使者。
“便是主家的物了。只是,主家大人不会忘了与本家的约定吧…….”
“正是如此,家主大人决定不会忘记。”
深夜,堪助阵中。
“如何啊?”山本堪助端起身前盛满的酒杯,与大石相向而坐“大石大人今日,对在下的兵法,有所得耶?”
“在下并无所得。”大石摇摇头“还请山本大人指点。”
“唔”堪助突然把手中的酒杯塞给了对面的大石。
“从老弱残兵开始,在下便是在向孝康大人示弱,让其轻视本家之余,放心攻城罢了。”堪助笑着要要头,自己端起另一只酒杯。
“至于内通之事,在下虽没有看到信使”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但孝康大人对本家老弱的二百援军、以及迟到的合流并无重视,因此在下断定,孝康大人定有独立攻城之策。”
“可是冈崎附近,并无饮水可断,亦无水攻可使。因此在下说,定是城中有人与其内通,孝康大人欲以里应外合之策攻城。”
大石听罢,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若是落城之后,孝康大人便如同先前,松平信定一般占据冈崎,又当如何?”少年对他的解答并不满意。
“城中大久保,酒井,石川等家乃是代代侍奉本家之重臣。若是那样,届时只要在城下打出本家马印。城内定会不战自乱。”堪助朗声说道。
“若是信孝大人计策失败的话,又当如何呢?”大石并不死心,他皱着眉追问道。
堪助摇了摇头“若是如此,在下亦无办法。”
“没有办法?”
“正是如此,战场之事,本是胜负难料,不可细说之事。若是事事尽算,想来也只有毗沙门天,摩利支天、八幡大菩萨了”堪助谈了口气,缓缓说道。
“可《孙子》中,不是有‘未谋败者,不足以某胜’之语吗?”
“那便是古人迂腐之处了。”堪助低下头,小声说道。
“一定要胜啊。”他心里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