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拜谢恩师的时候,老教授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哈哈大笑:“小孟,几年不见,你成家立业了啊!怎么?连喜酒也不请老师喝上一杯?”那一届学生中,老教授最为喜爱的学生是孟端和陈俊和,前者聪颖直率,行事干练,后者认真踏实,肯下苦功夫。老教授沉浮半生,直到晚年还念叨着要“得一良木悉心育之”,后来孟端这一“良木”却因儿女私情而半道崩折,老教授垂手叹息良久,一度跑到校长室说情,希望能够免予开除之罚,可事情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局势已不由校方控制!
孟端离开学校的那一天,老教授特地站在学校门口的常青树下送他,叹息着拍他的肩膀:“孟端,男儿志在四方,高瞻远瞩者,利国利民,又岂能因为昵昵儿女情而因小失大呢?”
孟端摇头:“老师,您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老教授没再说什么,送了他一幅字“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孟端向着老教授弯腰鞠了一躬,许久才直起身子,背着行囊独自走远。
至情至性,这是老教授欣赏孟端的原因之一,也是老教授最为担心的一点,没想到,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经过这四年的打磨,如今的孟庭西已经懂得了如何敛住自己的情绪,变得更加理智沉稳,且冰冷。
四年前的“刑道堂”大本营已被开发商们夷为平地,宋云当时住的房子也只剩下了断壁颓垣,所幸泽河边上的那座小石桥还在,两人四处转悠一圈,最后站在石桥上看天边的夕阳。
那时的他们,手牵着手,两相站立,看着天际的晚霞,想到一起慢慢变老的模样,心间溢满了彩色泡泡,堵得人再难行动半分,心想,就这样吧。
可这是不可能的,四年的时间短到不足以忘记一个人,长到足以磨灭对爱情的热忱。
同样的时间和场景,同样的两个人,却再也找不回最初的那份执着与勇气。
宋云双手撑着石栏,孟庭西站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气氛安静沉寂。远处的荒草丛中突然惊起两只麻雀,宋云对他说:“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写的那些酸诗吗?我突然想听了,怎么办?”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怔,眉峰微微拧起,“忘了”。
宋云“哦”了一声,低头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正当失望之际,他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不疾不徐:
如果有一天
我愿意
化成云、化成风、化成雨来找你
不再瞻前顾后
不再受制于人
让思念灰飞烟灭
那该多好啊
只为着
我爱你
这是他在留学初期写下的,宋云并不知道。他也从未给她念过诗,因为这很矫情,可在四年后,他居然接受了这种矫情的方式,这很奇怪。
宋云的唇瓣在风里微微抖动,注视着夕阳下似乎已经变成了雕像的孟庭西,“这四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他并不想回答。过得好吗?在这四年里的无数个夜晚,他总会满心想着如何报复她,一解她移情别恋之恨,他会过得好吗?
可等到真正遇见的时候,他会忍不住调侃她,抱住她,会为她出头,是自己先定下了和谐发展的基调!
宋云走近了些,抬起头看向他:“孟庭西,当年,你母亲曾经来过泽塘。”
他心里一震,没有赵擎刚,也没有所谓的移情别恋,是吗?宋云。
宋云“呵呵”直笑:“她真是个好母亲啊。求我不要拖累她的天才儿子,求我放过他们这一家人。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我一心想要尊敬孝顺的未来婆婆竟然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我!我宋云虽然早就没了父母,可不代表我不懂得一个母亲的艰辛,当她这样不顾尊严、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苦苦哀求我的时候,你要我怎么办?”
她的眼里出现了泪花,“所以我说,我这辈子不负任何人,也不负于你,可唯独,辜负了我自己!”
莫名的疼痛席卷心间,男人摒弃了所有的无动于衷。被他小心翼翼抱住的时候,宋云嚎啕大哭。
她少年时失去父母,后来又失去了他。独自在街上讨生活的时候,她外表伪装得多么坚强,惹事生非,提着钢管笑得没心没肺。可当他的母亲站在面前苦苦哀求的时候,她长大了。她会为所爱的人细心考虑,选择在爱情里付出,哪怕她会输得一败涂地。
哭声渐微的时候,孟庭西在她耳畔轻轻昵语:“宋云,其实我一直都放不下你。你知道的,我爱你。”他又将她更紧地往怀里拥:“我们结婚!”语气坚定而不容反驳,可她并没有感到高兴,面容上反而带着一丝苦笑,她很想说些什么,孟庭西突然拽着她的手大步离开。
而在扬子湾的别墅里,陈松正指挥人布置着屋里屋外。今天是祈哥的生日,堂里的大佬们都会来给祈哥庆生,这可不能有一丝马虎。
可这刚满二十三岁的“大寿星”却高兴不起来,一直站在二楼健身房的窗边吸烟。宋云也不知被姓孟的拐到哪儿去了,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这破生日还有什么可过的!
地上已经丢了好几支烟头,宋祈点上了一支新的。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宋云十八岁的时候自己陪她过的那个生日,1820只千纸鹤,代表着他的心意,如果换成宋云折千纸鹤送给他的话……
烟被人夺走了,宋祈的思绪也飘了回来。姜藜看着他这副略带迷茫的样子,呃,好想亲一口怎么办……
姜藜“咳咳”两声,将手上刚夺来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一边拉着宋祈往外走:“他们三个都到了,你还发什么呆?”
宋祈“啪”地一声拍开她的手,自己理了理袖扣,回归到老大的高冷范儿,这才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
由于近期钱一龙他们步步紧逼,“刑道堂”所要面对的形势更加复杂,所以宋祈早就下过命令,“刑道堂”除了三巨头之外,其他人都不得来给他祝贺,严守自己所负责的地盘,以防钱一龙趁机偷袭。
“刑道堂”原来有四巨头,宋祈上位之后,变成了三巨头:莫天丽,郑金刚和沈沉。
不管其他人如何,这三个人是一定要团结好的,否则容易被钱一龙钻大空子。之前赵擎刚成了植物人,他们四人为了上位而明争暗斗,钱一龙趁机分化“刑道堂”的各方力量,要不然也绝不会出现如今分庭抗礼之势。
郑金刚这个人身高一米九,五大三粗,腰圆膀阔,实实在在凭着拳头挣家当,出了名的能打。沈沉今年三十岁,风度翩翩,气质儒雅,是“刑道堂”出了名的白马王子,曾经在盘阳市举行的“梦中情人悄悄话”活动中名列三甲,而且他思维缜密,口才了得,代表“刑道堂”和官方打交道多年,从未吃过亏。
宋祈下了楼,众人纷纷祝贺。不是庆生吗?这大厅怎么布置得跟结婚似的?宋祈扫了陈松一眼,后者朝着姜藜的方向努努嘴,宋祈无言以对。
其实有关庆生的话谈得并不多,大家谈的主要还是“刑道堂”内部的事情。那天在泽塘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后来也不知是被谁走漏了风声,以至于现在谣言四起,说莫天丽要和宋祈正式决裂,各占半壁江山!而在现在,当着郑金刚和沈沉的面,莫天丽信誓旦旦,一定忠于“刑道堂”,以祈哥马首是瞻。
事情即将谈完的时候,宋祈突然说:“可能你们也听说了,宋云已经回到了盘阳,我想让她正式回归刑道堂。”莫天丽眼神一冷,下意识地想要反对,宋祈却抢在她前面补了一句:“我相信刚哥也是这样想的!”
这下莫天丽不说话了,郑金刚对此倒是很赞成,四年前他就是云姐发现并提拔上来的,心里一直都存着感激。唯有沈沉,低头暗暗思索了好一会儿,说:“现在的宋云,已非当日的云姐,据我所知,她自己也不愿意回来。”
宋祈立刻就沉下了脸:“不愿意?我让她回来她就得回来!”
宋老大这是死拖硬拽也得把宋云拽拉进“刑道堂”的节奏啊,难道他是想要为宋云当大嫂铺路吗?
其他三人一阵沉默,恰好姜藜从厨房推着大蛋糕走出来,冲着宋祈道:“生日快乐!”化解了客厅里的沉默氛围。
那几人纷纷起身相贺,宋祈也说着客套话,一起走到了蛋糕旁边。看到蛋糕上写着的字,走在最前面的宋祈突然变色!
那上面写的并不是“生日快乐”,而是“姜藜爱宋祈”!宋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这是趁着有分量的人都在,所以胆大妄为逼迫他吗?难怪别墅会被布置成这样!
众人都看到了蛋糕上的字,互相对望几眼,很有默契地自宋祈身后退开了一截距离。无惧宋祈的冷气压,姜藜勇敢开口:“宋祈,我喜欢你,从四年前……哦,不,应该说是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着你了。”她迈步上前,又靠近了些:“喜欢了好多好多年,宋祈,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吗?”
这是一个受过专门训练,极具魅惑的女人,可她对上的却是亲自策划将她送往国外训练的宋祈。这场战争,她注定要输在宋祈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