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那个女人被温热粘稠的鲜血浇了一身，顿时晕了过去。
周毅将老大无头的尸身从床上拖下丢到一旁，挥刀将束缚住女人手脚的皮绳一一割断。枪声不断在屋外响起，让他不由得担心起刘安那边的情况来。随手拽过几件破烂衣物遮盖在女人身上，他拾起老大遗留在床头的手枪，向木屋外跑去。
门外的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火药燃烧产生的呛人黑烟。两名歹徒对木屋中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仍然躲在栅栏后面同刘安激烈对射。土制火药枪同军警用霰弹枪的性能差距十分明显，稀疏单薄的木栅栏也无法为他们提供太多掩护，两人都已多处负伤。
尽管交战形势不利，但两名歹徒似乎对后援颇具信心，依然坚守不退。而刘安对两人手上的火药枪也有几分忌惮，不敢过分进逼，双方暂时处于相持状态。
周毅从床边拿到的是一把战前生产的54式手枪，口径7.62毫米，使用8发装金属弹匣。这种手枪体积小、重量轻，威力、射程和精度都很不错，曾经装备中国军队近半个世纪。虽然20世纪末期就已逐渐退出一线部队装备序列，但由于枪、弹库存量都比较大的缘故，这种武器在民兵预备役部队中依然被广泛使用。
周毅简单检查了一下手里这把手枪，感觉整体品相不错，机件活动也还算顺畅。打开保险略微瞄准了一下，他沉稳地扣动了扳机。数声清脆的枪声响过，木栅旁那两名歹徒的头颅应声爆裂，鲜血混合着脑组织碎片四处飞溅，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混杂着血腥气和脑组织特有苦味的独特味道。
周毅冲刘安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过来，自己回身进屋查看那名女子的情况。当刘安冲进屋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婆娘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婆娘满身的青紫和瘀伤，刘安不顾满地的血污，“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紧紧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见到刘安，女人似乎一下放松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道：“孩子好像没了……安哥，我没用，没能给你保住这个孩子……我没脸去地下见咱爹妈……”
“这怎么能怪你？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要是我这两天留在家里，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这都怨我……怨我啊！”看着婆娘惨白的脸色，刘安心如刀绞。
“周哥，求求你救救我婆娘，我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刘安猛然扭过头望着周毅，急切地恳求道。
看着女人身下床板上逐渐扩大的血迹，周毅半响没有吭声，良久才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你老婆似乎流产了，还伴有大出血……我毕竟不是医生，虽说有些处理刀枪类外伤的经验，但对于这种情况，我实在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我刚才已经为她注射了强效急救针，之后……就只能看她自己了。”
强效急救针很快发挥了效力，刘安婆娘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脸色却愈加苍白了。看着她惨白的面容，两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以忍受屋里那种悲凉凝重的气氛，周毅悄悄走出了木屋，好让刘安和妻子单独相处一会儿。他把屋子里那几具尸体也一起带了出去。
他首先回到两人出击的地点，把丢弃在那里的背包和给养取了回来。回到木屋后，他检查了一下几名歹徒的随身物品，将他们的尸体丢到木屋后面，用柴草掩盖了起来。
从歹徒手里缴获的物品包括三杆火药土枪、两把手枪、一支突击步枪、少量弹药、两柄匕首，两件比较完好的皮衣和一些肉干。
那三杆老式火药土枪没有太大用处。这种武器近距离作战时威力不小，但极低的射速和繁琐的装填过程，使得它们也就能用于打猎和防身。
缴获的两把手枪都是54式。其中周毅使用过的那把状况较好，射击精度也不错，但另一把就差得多，连膛线都几乎磨平了，估计只能勉强射中十五米左右的目标。两把手枪共配备了四个装满枪弹的弹夹，外加十几发散弹。
最令周毅满意的还是那支81式突击步枪。这种1981年设计定型的7.62毫米自动步枪采用导气式自动原理，结构紧凑，坚固耐用，射击精度也不错，装备部队后很受士兵欢迎，是20世纪末中国陆军步兵的标配单兵武器。这支步枪的保养状况相当不错，磨损也很轻微。看得出来原先的主人对这支枪非常爱惜，连两个装得满满的金属弹匣都用油脂擦得铮亮。他还从歹徒行囊里找到了一包散装的7.62MM步枪弹，大概四十来发的样子。
木屋中隐约传来了男人的哭声。周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刚来到木屋门口准备抬手拉门，木门却被人从里面一把推开了。
双目通红的刘安怀抱着用几块兽皮小心包裹好的妻子，从木屋中走了出来，踉踉跄跄向木屋后面的小树林走去。周毅担心他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也赶忙跟了过去。
树林旁的空地上有两个小小的土包，前面各自插着一块木板，上面用利器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文字。木板有些腐朽，周毅只能勉强分辨出左边那块木板上刻着“先父刘平之墓”，右边那块木板上的字迹则根本看不清楚，看样子应该是刘安母亲的坟墓吧。
将妻子的尸体轻轻放在一旁的泥地上，刘安跪倒在两个土包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便开始在一旁的泥地上刨起坑来。这片泥地土质很硬，还夹杂着许多碎石和树根，没多久刘安的双手便已伤痕累累，指甲也折断了好几片。
这时从一旁突然递来一把黑色的军刀。刘安楞了一下，沉默着接过军刀，继续挖掘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先行返回木屋的周毅注意到院子里那堆篝火早已熄灭，悬挂在火堆旁的那几只老鼠也早就烧成了焦炭。在院里转了一圈之后，他走进主屋旁另一间木屋，发现这里似乎是刘安存放食物和工具的地方，储存着一些老鼠干、蘑菇干、清水和少量盐巴。清理了一下院子里的血迹，周毅从木屋旁的柴堆里取来一些木柴，重新生起篝火。他找来几根树枝，串了些野猪肉和蘑菇干在火堆旁烤了起来，顺便还烧了一罐清水。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精疲力尽的刘安才晃晃悠悠从树林边回来。扶着满身泥泞血污的刘安在火堆旁坐下，周毅用木碗舀了些烧好的开水，帮他清洗了双手的伤口，随后涂上伤药包扎起来。
料理完伤口，周毅从火堆旁取过两串蘑菇烤肉递给刘安，又端给他一碗清水，温言安慰道：“累了大半天了，先吃点东西吧。”
颤抖着双手接过食物和清水，眼眶通红的刘安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周哥。”
“都是我的错！我原本以为这个地方够偏僻了，不会有暴徒经过这里，所以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没想到，没想到……”说着说着，刘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种事在荒原上经常发生吗？”周毅轻声问道。
“是的，经常有。荒原上的生活就是这样，危险和死亡时刻在你身边，没人敢保证自己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刘安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这里还算是好的，冬天通常只有半年时间，食物也还算好找。听说越往北走冬季就越长，食物也越加紧缺。那些地方的人为了争夺食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杀人吃肉是家常便饭。”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周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半响才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那些强盗都死了，我婆娘和娃子的仇也算是报了。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或许会去其他地方找点事情做吧。”刘安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道。
“既然这样……”周毅沉吟道：“你不如跟我走吧。”
“跟你走？行啊！我这条命是周哥救的，况且现在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我跟你走。”刘安点了点头道。
略微迟疑了一下，他试探着道：“周哥，说句实话，自从那晚在树林里遇到你，我就一直在猜想你究竟是干什么的。那片区域可是不折不扣的无人区啊。既然现在我已经跟着你了，你能告诉我吗……如果不能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
“这个问题，你已经在心里憋很久了吧？”略微思考了一下，周毅没有告诉刘安实情，只是隐晦地表示自己来自某个战前遗留下来的避难所，现在正在收集附近地区的情报。
这几句平淡的话语，在刘安耳中却无异于晴空霹雳。一个从战前保留至今，仍然能够正常运作的避难所！但想到周毅身上那套作战护甲，以及携带的那些“先进”枪械，他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种解释。
刘安曾经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东亚地区的众多城镇，都是在战前避难所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正是凭借自身掌握的科技及资源优势，这些城镇才能在荒原上不断发展壮大。
“老大，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从脚边拾起几根木柴丢进火堆，让篝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了些，刘安试探着问道。
“先往南边走，找个规模大点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周毅沉声说道。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军刀，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