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驱动金钟经符,确认了大千钟仍是无懈可击后,转身便走向了一旁的案台。拿起案上一块碧绿的砚台,掂了一掂,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纹。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长盒来,仔细端详其中那对碧绿的灵翡角。
心魔冷笑道:“怎么?又想取我的魔血?哈哈,你那块破砚还盛得住么?这么个破玩意也敢叫绿仙铜,哼,真是……那是什么东西!”
鬼哥扭过头来,一脸奸笑道:“这是一对灵翡角,据说能让法宝更加坚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唉,可惜我不会炼宝,这玩意到底怎么用我是不太清楚的。也不知道直接化成粉末就这么镀在仙铜砚上有没有用,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有你在,试一试就知道了。你说对吧?”
心魔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但他也十分清楚,鬼哥每在取他魔血之前,都会想办法让他愤怒,这样才能取到足量的魔血。
可惜的是,他本就是彻彻底底的魔,根本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而且此时却如同牲畜一般被困在牢中,如何能不恨不怒。甚至一生出这样的想法,想要吃掉鬼哥的魔念就会凭添十倍。
鬼哥见心魔的魔气已经在体外凝聚缭绕,右手立即提起一杆金笔持砚大步上前,全身立时金光四放,现出不动明王法身来。先以金笔在臂上划开一道小口,然后蘸着缓缓溢出泛着金色的鲜血,迅速的在虚空中写下一个金色的‘缚’字。
这金字一成,鬼哥同时喝了一声‘缚’。这金色字符立时融入由万千金色符文所化的镇魔大千钟,此钟金光更盛,其内立时化出无数道金色光线,瞬间将心魔捆了个结结实实。
心魔大叫一声,魔气登时被压回体内。但鬼哥手下仍然未停,又喝了一声‘锁’,一副金色的大枷和镣铐便立时出现在了心魔身上,将他的四肢和头颅都锁了起来。
“封!”鬼哥喝出第三个字,镇魔大千钟顿时化为千万道金光,如同利矛一般从不同的方向贯穿心魔之体,将其封得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至此鬼哥才喘了一口大气,右手中光芒再闪之时,那枚长长的锁心针已夹在二指之中。他出手如电,一针刺进心魔胸膛,不数息间一丝混着血色的黑气便沿着锁心针冒了出来。这便是心魔的灵血,这一点是鬼哥炮制其许久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而经过如此长时间的相处,鬼哥对心魔的了解也已经相当深。心魔虽然只在应劫之际出现,但实际上他相当也是元魂的一部分,就像是人的影子一般。并且它也在产生魂血,只不过普通人的心魔并没有这样强大,其魂血自然也就少的可怜,有可能根本就提取不出来。
可鬼哥不同,他的心魔是在修罗王的阵法中催化的,他本身又具有一颗举世罕见的魔丹,关于魔丹丹力与阴髓的贯通也确有其事,毕竟血与髓的关系密不可分。
基于这许多因素,他的心魔灵血之盛几乎不在他本体之下。所以鬼哥处心积虑的要削弱他,抽其灵血正是最为有效的一环。
鬼哥单手一碾,灵翡角登时化为齑粉,迅速融入绿仙铜砚。与此同时,一滴滴墨黑色却泛着莹光的灵血顺着锁心针流落下来。鬼哥双眼精芒一闪,左臂之上金光大作,一滴黑血滳落在绿铜砚上,登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巨大的冲击力竟使得鬼哥手臂一沉,身体也晃了一晃,整个洞府都随着这股冲击力向下一沉。
寻常的魂灵之血轻若无物,但这心魔之血一经抽离,便会立即化为实体,并且异常沉重。第一次取血之时,鬼哥猝不及防之下,就吃了不小的亏。不但被这股极其沉重的巨力所伤,而且洞府都险些被毁去。但这一次,鬼哥已经准备的非常充分。
他这具新生的肉身虽然气血不盛,但却是以金太岁的灵体蕴化而成,其坚韧程度与体骨已相当契合。而以这副躯体施展不动明王法身,其威能与力量都已与他全盛之时不相上下。最为重要的,衍生的三百六十一条灵脉遍布体内,让他彻底重新掌控了自己的灵力。是以魔血虽然极其沉重,这一次却是稳稳的接下了。
一滳、两滴……随着时间的推移,山摇地动的强震终于停止下来。鬼哥望着绿仙铜砚,其上的一团墨色液体还略微透着一些暗红,虽然气息没有半点外泄,却仍然能感到其内蕴含着那惊人的魔力。与前几次抽取的有所不同,这一次鬼哥抽取的,是真正的心魔魂血。
以心魔灵血配制的疯魔血酿,他还可以尝试饮用以助血行。但这合共三十六滴心魔魂血,不但魔力比灵血强烈百倍,更与他元魂同根同源,只要元魂沾染半点,怕是立即就会再次入魔。所以鬼哥对这半砚心魔魂血,不能不说有些恐惧。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这么虚弱,魔力却恢复的如斯迅速呢。
发了一时怔,鬼哥叹了口气。右手食指尖金光闪现,向砚台虚空一点,一口金色小钟罩在砚上,带着仙铜砚缓缓飞回了石案。念力发处,锁心针闪电般的收回袖中。随着灵力的涌动,其双目中金光灿灿,周身浮现一轮淡淡的白光,其中隐隐有金刚力士虚影浮现。
心魔之身上的金色枷锁如冰消雪融,不数息间便消逝不见。但心魔仍是瘫软在地,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竟然就此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斜眼瞪着首次显现不动明王轮象的鬼哥。二者目光相对,却都出奇的沉默,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时,心魔出奇的平静道:“到了这个地步,想必你也已经清楚了,虽然这一次还是你赢了,但最终你会输的。”
鬼哥也面无表情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心魔一翘嘴角道:“人存必有魔生,无论你承不承认,你离不开我,但是我却能独存。这就是魔道的强大之处,所以我必胜无疑,你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鬼哥笑了,点点头道:“魔道确实很强大,但要说唯魔独尊,似乎也是吹嘘。既然你也明白这次我又赢了,何必还要施这没用的心魔障语。”
心魔摇头道:“你别以为修了几天释宗念力,知晓了障语之名,就能无视我的话。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你的心魔障语,这不假。但若是你不身处此境,区区几句话能说得动你么?我所说的或者要说的,其实你本应都知道,只是因为不想知道而让自己觉得不知道。可到头来你终究逃不过,那时候你毕竟会想到,我只不过是提前帮你想起来而已。”
鬼哥细细咀嚼心魔的话,莫名中亦觉有些好奇,于是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心魔继续道:“看看你这个洞府,是不是很眼熟,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嘿嘿,一点也没错,跟当年黎山的那个灵眼足有九分相似。你刚才取了我的魂血又想做什么?哈哈,有意思了吧,你也想画符!你当年怎么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闻思归呢?”
随着心魔的话语,鬼哥心中不免咯噔一声,似乎当年许多尘封的往事上都有一层重重的纱罩,让他产生了极大的疑惑。当下点头道:“是有些意思,继续说下去。”
心魔冷笑道:“你时常在想,你到底是谁?当年在玄帝陵,你打着为母报仇的幌子杀了楚未央,为此倍受煎熬。可是当你得知自己有可能是古苍冥的时候,你是何等的希望确实如此。那么这些年,你又故意将这事忘了,那是因为你亲手杀了古九阴。如果非要认为自己是古苍冥,那你就又杀了一个爹,哈哈。”
鬼哥闻言,只能沉默以对,因为这心魔说的都是实话。他知道这心魔障语的厉害,却又不能否认这些全是真的,他的确是做如是想。
“那个叫白修罗的说你是修罗一脉,所以是孤煞之命。你凭这一句话远走西荒,就从来没怀疑过?即使修罗族当真犯煞,那修陀罗到底能不能算修罗,这个也有待商榷吧。那你是怎么成为修陀罗的?再有,鬼影失踪之前,那个黑皮鬼叫它迦楼罗。哼,一只能吓到明实修士的鸟会是什么来历?”
“啊!对了,它是一只黎山鹰。你为了抓它那天,差一点被摔死,还差一点被那贼秃吓死。但是那一天,你喝下了无方神酿。同是那一天,你遇见那个行者,他教了你一套武功心法,但这套功法竟然十有八九是驾驭神力用的。还是那一天,你得到了那把黑剑,后来这把剑斩破了一个明实修士的大神通。总归是那一天,你从一个要饭乞丐摇身一变,说是平步青云不为过吧?”
“好事一件件的送上门来,想挡都挡不住,恐怕做梦都梦不来。我得说你的运气一向不错,可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想想还是太难以置信了。仔细想想,如果这不是运气,那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这样虽然说得通,可后面一连串的事,若都有人安排,那此人实在太可怕了。”
心魔时尔喃喃自语,时尔阴阳怪气,时尔又连连发出疑问。到后来似得出结论之时,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鬼哥随着他的话语,也是一路回想。并且不得不承认,他所言如剥茧抽丝,言而有据且疑之有理。
如真有人在刻意安排自己的命运,那恐怕自己在西荒的一系列遭遇,都早已落入此人所算。如此通天智慧和手段,说他可怕绝不为过。
鬼哥喟然道:“真若如此,那个传送阵的问题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