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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退休的失落

每当工作烦累时,就想到这要是退休了,那该有多好啊,那就自由了,那就解放了,那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当年限要接近时,就翘首以待;当指日可待时,就搬着指头数。可是,当叶茂草真正退下来的那一天,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心情是大不一样了。

进入学校,她突然感到教学楼竟是那样的巍峨,操场竟是那么的宽阔,学生是这么的可爱与活泼,同事是这么的敬业与亲近。一种从没有过的深深的眷恋,竟是这样酸楚的缠绕在心头。

上课了,这是最后的一节课。一进入角色,她依然是那么有声有色的讲着,学生依然是那么如饥似渴的听着。当讲授完成了,她在心里说,再见了课堂,再见了学校,再见了,我的学生们。她是那样的依依不舍的走出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桌子上放着学校送来的一个大蛋糕,同事们都等着跟她唱《祝你生日快乐》歌。叶茂草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笑着说:“谢谢了!歌声就留在你们的心中。希望你们把祖国的教育事业推向一个新的高峰,国家的前途,学生的命运就托付给你们了。再见了,我的同志们啊!”

一个小青年说:“叶老师,这听起来,怎么象遗言一样啊!”

叶茂草憨笑着,半玩笑半庄重的说:“还就是!你们想啊,真正到了那一天,我再想跟你们说这几句话,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谢谢你们了,我的老师们,世界是你们的,踏着我的足迹前进吧,谢谢!”说完,她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同事们哈哈大笑后,一小青年说:“这是好事啊,叶老师!是我们想都想不到的,我巴不得今天就退。“

“可是我舍不得这讲台啊!”叶茂草眼里闪着泪光说。

一位老教师说:“舍得,舍得,舍了繁累,得了闲适,退了好,我明年就退。退了我就跟我老婆到处旅游去。”

一中年女老师说:“别伤感,有时间回来玩!”

那小青年又说:“只要你想见我们,有的是机会!”

同事们把她送到校门口。

回家的路上,她却感到步履越来越沉重,离开了烦忙,并没有一点诗意的轻松,而充溢在心头的却是付出的悲壮和依依不舍的念情。那种渴求解放与自由的感觉竟然被失落和茫然所代替,一种莫明的忧郁就象乌云压顶那样的使人窒息。她不觉恐惧起来,却原来这退休就是意味着你被社会被事业所抛弃,接下来的就是,你将被家庭所嫌弃,你失去了所有的人生价值。啊,这不得不让人一下子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

回到家里,她感到家里从未有过的寂静,她觉得心里一下子空洞了,没有主心骨了。

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她叹了一口气,开始对自己做工作了,她对自己说:独处的味道也是很好的,坠入一种宁静,守着一份孤独,听着自己的足音,闻着自己的气息,让思维任意的弛骋,这也是一种享受啊。可是最后,她还是叹了一口气,从内心深处发出呼喊:寂寞啊,我以后就与你为伴;书籍啊,我每天就在你这里上课,获取知识,寻求真谛,反躬自省,寻找快乐。

然后她笑了,又自言自语的说:叶茂草,你苕了啊,你不是有好多事情等待着退休之后来做吗,怎么就忘记了呢?是啊,就凭你这丧魂落魄的表现,你也应该退了啊。

于是她坐在桌前,拉开抽屉,拿起笔记本,翻了翻,里面就记着有好多要做的事。她想了想,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忆自己的人生轨迹,整理自己的人生对错,快到终点了,总得对自己有一个交待吧。

她就把存储的笔记本都翻了出来,慢慢的理顺放好,准备着一项一项的来完成。

刘春莲正在家里没事找事,把抽屉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慢慢地一件件的看,想丢掉又不舍,留下来又觉得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心烦意乱得把东西扒得乱七八糟。

她老王慢声柔气地说:“又没事做啊,没事做就出去玩唦,去去,找叶茂草去玩去。”

正好电话来了,是许万朴的:“喂,刘春莲,叶茂草没事吧?”

“那是,你一跟我刘春莲打电话,问的就是叶茂草。停放自行车都要收费哩,你要问她,也要先交钱!”

许万朴爽快的说:“交钱交钱,这没问题。就是今天是她退休,怎么没有她的动静,我想请你们聚一聚,不知你们有没有时间?”

“那要是叶茂草没有时间,你就不打算请我们的话?”

许万朴连忙说:“不是不是,男生我都通知了,女生你帮我通知一下,好不好?”

“哎呀,女生就我们这三个人,你不就是要我通知叶茂草唦,你自己不会通知啊?”

“我打了电话,没有人接啊。”

“啊,原来是没有人接啊,你打没有人接,我打就有人接了?”刘春莲逗他。

许万朴求援地说:“你不是离她近吗,麻烦你了啊,谢谢谢谢!”

刘春莲就跟叶茂草打电话:“喂,茂草,我打了几次电话,你怎么才接啊?”

“我才回来啊!”

“你不是退了吗?”

“今天才退,去上了最后一节课,站好最后一次岗!”叶茂草豪迈的说。

“哎哟哟,别酸了,下一句,别说你要为共产主义教育事业而献身啊!”

“哈哈哈……正想献身哩!”叶茂草说。

“喂,许万朴请客,吃自助餐。”刘春莲说。

“啊,自助餐,那就划不来了啊,我们这些老东西们能吃多少啊!”

“是啊,以前想吃的,又没有吃的,现在有吃的,又不能吃。”刘春莲说,“管他呢,他请我们去,就去啊,不见不散!”

“好,傍晚见。”叶茂草说。

放下电话,就听到拍门声。叶茂草把门一开,何生说:“叶老师,你快上楼去看看,腊娇又跟赵二姨吵起来了。”

叶茂草笑着说:“你要居委会的方大妈去,我去有什么用啊?”

何生说:“有用的,我家腊娇还就听你的。谢谢,谢谢……”

叶茂草到了楼上,看见赵二姨把王腊娇堵在门外,说:“我就不让你进!”

王腊娇说:“不让我进,我就闯进去!”

“那你就是私闯民宅!”

“噫呦,你还晓得蛮多的呐。私闯就私闯了,老子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王腊娇叉着腰,抖着狠说。

叶茂草从观看的人群中挤进去,站在王腊娇身后,对赵二姨说:“二姨,让我进去看看,行么?你们这两家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赵二姨说:“居委会已经解决了。”

王腊娇说:“居委会找你谈了,你没有改唦,这也叫解决了?”

叶茂草说:“二姨,这样,这邻居们也都需要安宁。我只进去看一下,好不好,我相信,你绝对不是故意的,对吧?”说着,不等赵二姨答应,她就进去了。

到阳台上一看,不大的阳台上,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堆放着蜂窝煤和生火的柴禾及废纸,阳台的中间放着一个不大的炉子,眨着一点要熄不着的火,炉子上放着一个水壶,冒着些微的热气,炉子的旁边散放着一堆炉灰。

王腊娇随着挤了进来,一看就叫了起来:“这这这……大家来看看,看看!这大一堆的灰,风一吹,是不是就象撒面粉的一样全吹到我楼下去了呢?难怪我桌子上,椅子上全都是灰的啊,一个小时不抹,就是一层。再看看,她洗的这衣服上,这,都还在滴水,她的湿衣服晒干了,我快要干的衣服就要晒湿了。你还说问题解决了,你要替我想想唦,这长日长时的,你叫我怎么过日子啊?”

赵二姨说:“你以前不总是这么过的吗?自从你退休了之后,你就总找我的麻烦,这都是退休惹的祸!”

“我没退休,我是退于二线!”

“哼,一个幼儿园的园医,还退于二线!”赵二姨鄙夷的说。

“那你不管我唦。”王腊娇说,“以前上班忙呢,下班回来就慌着做饭,晚上就看不见这些事。现在坐在家里的时间多了,看到了,那我生不生气呢?你还好意思说,你让我上十年生活在灰里,水里,你还不赔礼道歉,还说我不该上来的,有这道理吗?你叫大家说一说!”

叶茂草说:“好了,好了,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大家都请回吧。”然后把赵二姨拉到沙发上坐下来,说:“二姨啊,我问你,你为么事没有烧煤气啊?”

王腊娇说:“是的唦,哪个现在还烧蜂窝煤呢?”

赵二姨哭丧着脸说:“哪个想这样啊,这不是便宜些吗,我那点工资,要不节约一点,我哪有钱给孙子辈的买点礼物,把点压岁钱的呢?”

“你把自己顾好了就行了,你把个么钱他们呢!”王腊娇烦心的说。

叶茂草又问:“二姨啊,你不是有个洗衣机吗,怎么总是用手洗呢,手洗的衣服不容易纠干。”

赵二姨吞吞吐吐的说:“一来呢,洗衣机坏了,再是洗衣机又费电又费水的,所以……”

王腊娇说:“所以你就害我,是不是?”

这时,菲菲回了。她一进门,旁若无人的笔直往她妈房里钻。赵二姨说:“菲菲,你把你妈房里的碗跟我都拿出来。”

菲菲不理这碴,只在房里喊:“奶奶,我妈呢?”

“你妈回娘家了。”

“那我妈跟我洗的衣服放哪里了,我要哩!”菲菲说。

“啊,不晓得哩,你自己好好找。”赵二姨说。

一会,菲菲找着了,就要走。赵二姨说:“菲菲,你做点好事,你把你妈房里的碗跟我拿出来,你再不拿出来,我就没有碗吃饭了。”

菲菲站了一下,本不想去拿,又看看叶茂草和王腊娇都看着她,她无可奈何的进去了,抱了一撂碗出来说:“奶奶,这是我妈吃了几多天的碗啊?”

“你有几多天没有回来,她就吃了几多天。”

说着菲菲又进去抱了一撂出来了。赵二姨说:“快用水泡着,不然一下子是洗不干净的。”

菲菲弄完了就慌慌忙忙的走了。

王腊娇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二姨叹了一口气,说:“这是我大媳妇不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把饭和菜都拿到她房里去吃,她吃完了呢,又不把碗拿出来,她又不要我进她的房门。所以那碗啊,就总是吃了一撂又一撂的,搁在她房里。我只好等到菲菲回来,要她拿出来,才能洗。”

“这真是没有名堂!那她做不做饭呢?”王腊娇问。

“她还做饭?我做好了,端在厅里的桌子上,她把她喜欢的菜和饭端到她房间里去吃,她还做饭。”赵二姨怪笑着说。

叶茂草问:“那她们在家里吃饭,把不把钱呢?”

赵二姨直摇头的说:“她们还把钱,一分钱都不会把的。他们连牙膏、肥皂都不买的。”

王腊娇说:“那就不把她们吃!她们这样子,你就是不吃不喝也养不起啊,没有名堂,你这确实是没有名堂!”

叶茂草劝说道:“二姨啊,你看看,你的情况呢,确实艰难。但是你呢,要保持凉台上的清洁,炉灰有一点就扫一点,不能堆在那里不管。洗了的衣服呢,尽量要拧得不滴水再晾,你说好不好?住街坊,结邻居,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才好,您说对不对?”

赵二姨低着头,没有话说。

叶茂草望着王腊娇,很理解的说:“王医生,你也吃了这么多年的亏了,怎么办呢,吃点亏,在一堆,是不是。以后,二姨一定会改进的,你看这事就这样,行吗?”

王腊娇对赵二姨说:“这是叶老师带和,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今天不跟你吵,你以后自觉点!”

说着就跟叶茂草一起走了出去。

下楼时,叶茂草说:“她也蛮可怜的。”

王腊娇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可怜她,她不可怜我。”

叶茂草笑着说:“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你也蛮同情她的。”

王腊娇开朗的一笑,这事她一下子就过去了。她马上就想到另一件事,说:“嗳,叶老师,真的啊,明儿就叫杨虎娶个乡里人算了。”

“行啊,乡里人就乡里人啊,那也要乡里人愿意啊。”叶茂草叹了一口气又说,“难啊!”

王腊娇说:“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这是啊急眼报!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家的婚啊,都被杨虎的爸爸一个人结完了,所以搞得伢们都没有结的了!”王腊娇说完把叶茂草的手膀一打,又说,“叶老师,你别生气啊。”

叶茂草忍不住一笑,说:“不生气,你说的也是,不该结的,结了一次又一次;该结的,三个伢,一个个的连朋友都还没有,这或许真的是报应啊。”

王腊娇又友好的把她的手肘打了一下,说:“唉呀呀,我这不过是随便一说,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想了想又说,“叶老师,你真的别太着急了。这事啊,急不得,要说快呢,就快得很,伢们的事,说结就结的。”

叶茂草报之一笑说:“也是,有你这句话,准行!”

话是这样说,可是到底行不行,叶茂草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回到家里,她就反省自己。那是两年前一个冬天的下午,天下着小雨,杨虎带了一个女孩回来,一进门笑嘻嘻的喊:“妈,这,这是小刘。”

正在做饭的叶茂草从厨房里跑出来一看,只见这女孩染着一头蓬松的红发,画着绿绿的眼影,打着红红的口红,心里就不太高兴。但是,她还是笑着说:“啊,小刘啊,坐,坐。”

接着她就又去做菜了。从厨房玻璃的反光中,她看到那女孩坐着不停的抖动着腿。她想这一定是一个不安分,没教养的孩子。

一会,杨虎说:“妈,家里没有饮料吧,我去买啊。”

“去吧。”叶茂草说。

杨虎刚出门,叶茂草一转身,厅里就没见那女孩了。叶茂草到杨虎房里去找,只见那女孩已经钻到杨虎的被子里去了。

顿时,一种厌恶之感油然而生,叶茂草想,哪有这样的事,第一次到婆家来,就这样放肆,那成什么体统啊。她把被子一掀,尽量缓和着语气,说:“起来。”那女孩一怔,躺着不动,叶茂草冷肃的说:“你看看,你的裤子上又是泥,又是水的,你就往被子里钻,你讲不讲卫生啊?”

那女孩嗔怪地瞪着叶茂草,还是不动。叶茂草盯着那女孩,不容置否的命令着:“起来!”

那女孩眼见拗不过她,恼羞成怒地把被子一掀,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事后,杨虎说:“老妈,你狠啊!还真有你的,我好几年不谈个女朋友,我一领回来,你就赶,我再也不结婚了!”

叶茂草断然的说:“你再领红头发,绿眼睛的回来,我照样赶。不信你试试!不结婚就不结婚,你吓谁啊你?”

嘴里是这么说的,可她心里一直在担忧:他要是真的不结婚了呢,他要是连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都找不到了呢……她反省过多次,也不知道这事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她忧心忡忡的叹着气。

这时她接到了农行的电话:“叶女士,房贷今天开始了,全国的银行,就是我们农行最先发放房贷,您快来吧!”

叶茂草想,总算有点活动的余地了。她下决心,喝水也要把这房子买了。她很快的就去把手续办了。回家之后就愁绪满怀的盘算着如何来还这房贷。算过来,想过去,还是没有底气,最后的结果是,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不管怎么样,同学聚会还是要参加的。下午五点半,叶茂草如约到了餐厅,一看,还来了不少的人了。

王胖子一看到她,就哈哈哈的笑着说:“哟,寿星来了,猪(主)脚(角)到了。”

叶茂草一笑,说:“猪脚是猪脚,可我没有你肥啊。”

刘春莲说:“是的唦,某些人越长越肥了。”

大家望着王胖子一笑。

万峰笑容可掬的说:“叶茂草,说说看,什么体会?”

叶茂草一笑,说:“哟,万总都来了,稀客啊,万总!”

万峰半认真半玩笑的说:“别打哈哈了,好好的回答问题!”

叶茂草忍着笑说:“是!”然后以一种豪迈的气势唱了一句,“我的心空如大海——”

逗得大家都笑了。

周兴元长长的叹着气说:“这还有么好问的。唉,什么体会,老朽了,没用了,多余了。我还没到点,我们单位就把我搁浅了。”

许万朴排解的说:“我就知道你们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其实啊,人人都是要退的。你们想想,辛苦了一辈子,还不该休息休息?人啊,总不能工作一辈子吧。”许万朴对着叶茂草问,“再说,叶茂草,你是不是也多多少少的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对吧?”

余进诡笑着,问:“你怎么就知道她力不从心了的呢,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叶茂草望着余进一笑,说:“唉,你还没到时候,到你长大了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的。”

王胖子揉着余进的头发,说:“快点长吧,你怎么还没有长大呢?”

余进笑着说:“哪晓得呢,我都快六十岁了,还没有长大。”

刘春莲笑着说:“长不大好啊,伢呐!长大了,人老了,就忧愁多了,象你这样这么多年来,无忧无虑的几好啊。”

说得大家看着余进,哈哈的直笑。

周兴元感慨地说:“唉——到点了,时间不多了啊。以前说生命是短暂的,还有点诗意的味道。现在一想,才过了几天,人就老得没有人要了。我总看到有些人退了下来,先还在眼前晃荡晃荡的,晃荡了一些日子,人就不见了。悲哀啊,实指望过几天好日子的,可是幸福还没有来临,人就呵欠了,真没意思。”

任班长一笑,说:“悲哀归悲哀,可日子还得过啊。我们的锐气总不能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吧。真正的人生艺术,是把一个人的才能与潜力发挥到极致的艺术。你们单位把你搁浅了,搁浅了好啊,你再去做点你喜欢做而又能做的事啊!我要是退了,就回家乡去发展农业。叶茂草会写,你应该把糅进你生命脉络里的苦难的丰收和深刻的感悟写出来啊!”

“噢,谢谢,谢谢。”叶茂草哈哈一笑说:“任班长说得对,我们这不过是万里长征才走完的第一步。同志们,最艰难的时刻,可能还在后面哩!

我们浪漫的青春追逐了理想,我们沸腾的热血奉献给事业,我们含辛茹苦的抚养了儿女,我们最后剩下的就是这孤独。孤独啊孤独,这让人窒息的孤独,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享受。作好思想准备吧,同志们!”

许万朴说:“嗳嗳,孤独并不可怕,孤独就是我们自己再活自己的,孤独就是将生命中的最后力量留给自己,寻求自我价值,实现自我价值。你不总是想等到有一大块属于自己的时间,把你要说的,想说的都写出来吗?这不是正好。再说,时光易逝,青春难留,任何人都终究无法避免衰老与死亡。你从现在开始,放松,快乐,这是我们大家的希望和祝福。今天大家来就是这个目的。你懂吗?”

叶茂草还是第一次听到许万朴在大厅广众之间,这么语重心长的鼓励她,她从心里是非常感谢的,但她却表现出一幅很迷惑的样子望着他,说:“懂是懂了,就是还不明白。”

大家又开心的一笑。

许万朴笑着说:“她这个样子,又让我们看到了她大学时代的那个调皮劲。”

许万朴对叶茂草总是袒露着真诚、爱护和关心。

叶茂草对他总是表现出随和、大方与尊重。

康文玉心里酸酸的,她拖着声调说:“咦——你还记得叶茂草读大学时候的样子,那你记不记得我读大学时是个么样子呢?”

周兴元笑着说:“记得啊,你一进大学时穿的是乡里的大襟衣服,过了几个月啊,你比叶茂草和刘春莲她们穿得要讲究得多,时髦得多……”

余进说:“是啊,当时流行一个什么的顺口溜啊?嗯,对了,‘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乡里人考进城的大学生。”

康文玉最烦别人说她是乡里人,但又无法阻止。于是,她象我们生活中常常遇到的有些人一样,就表现出一点都不尴尬的样子,而且她从来都没有尴尬过的时刻。她微笑着,轻描淡写的把话题一转说:“你们有点苕吧,我又没有问你们,你们俩岔么事岔啊!现在大家都想听的是,为什么我们退了休就退了,而叶茂草退了,许万朴动这大的架势把我们都搞得来跟她庆贺啊?”

叶茂草习惯了她不友好的心里状态,没理她。

黄通达笑着说:“哎,康文玉,别人请你吃饭,你还有意见啊?”

康文玉佯笑着说:“意见没有,就是有点好奇。你说呢,叶茂草?”

叶茂草淡然的说:“好什么奇呢,许代表看到我们几个人都退了,劝我们都要服老。”

康文玉说:“才不哩,我退了一年多了,刘春莲也有半年多了,他怎么不劝啊,他就是劝你的。”

叶茂草笑着说:“你是什么人呢,所以就不用劝了嘛。”

康文玉嘴巴一撇,怪笑着说:“别遮遮掩掩的了。看来,年青的时候有个情人就是好啊,到了老了,还能得到呵护。”

叶茂草莫明其妙的瞥了康文玉一眼,康文玉装做没看见。

任班长想闹过去算了,忙说:“上菜了,上菜了,去吃啊,去吃啊!”

康文玉夹了一些菜来了,还接着说:“啊荷,这丰盛啊!我今天不感谢请的人,我只感谢叶茂草,不是她过生日,我们哪能享受这般待遇啊。”

许万朴笑了笑,说:“我多时都要请大家的,只不过今天找了个理由,请大家聚一聚,大家快乐就行。”

康文玉说:“快乐是快乐,哪怕是搭镶边也是快乐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王胖子助兴地闹了起来说:“啊,原来我们都是陪客啊,许代表的眼里只有一个人,是吧。”然后就唱了起来,“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但愿我们能感动天,我们能感动地,让我们生死在一起……”

“哎呀,你个肥胖子感动个么事唦,要感动的人在这里哩!”康文玉指着叶茂草诡笑着说。

大家都望着叶茂草,叶茂草愕然了,她微笑着说:“哎哟,这还是个巧事啊,你们都吃了,就想让我一个人领情啊?”

“嗳,这个情还就是你一个人能领,谁都不能领。别人许代表可是用心良苦啊,这是四十多年的情啊!说说看,你别假装不知道啊。”康文玉酸溜溜气忿忿的逗着说。

叶茂草困惑地问:“哎,康文玉,你说了半天,索性再说清楚点,我知道什么啊知道?”

许万朴一笑,说:“这事啊,叶茂草还真的不知道,她是一棵草唦,麻木!”

叶茂草逗乐的说:“哎,许万朴,你这话怎么讲,我怎么就成了踩三轮车(麻木)的了呢?”

康文玉急不可耐的说:“别打岔了,叶茂草,让许万朴讲吧。”

许万朴望着叶茂草,笑着说:“唉,叶茂草,都是同学,其实他们早就晓得了,就你不晓得,那我就讲了吧。”

康文玉说:“我还真不信,叶茂草,你跟许万朴这么好的关系,未必你一点都不晓得?”

任班长说:“跟叶茂草关系好的人多的是,她哪能都往那上面想呢。”

余进说:“那你当年是不是也往那上面想了呢?”

任班长笑了笑,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许万朴跟叶茂草是一组的。那时候,我们哪够得着呢?”

“那杨奇海偏偏跟叶茂草不是一组的,怎么就够着了的呢?”康文玉问。

王胖子哈哈哈的笑着说:“杨奇海是么人啊,他过五关斩六将,打倒了一排人,打到手的!”

叶茂草说:“你们这越说越邪了,编新‘三国演义’,是吧?”

康文玉呛白道:“这编么事编的,你问许万朴,他挨了打没有?”

许万朴不好意思的一笑,说:“还真是,我打输了。”

然后许万朴娓娓道来:“当时,学校不是规定不许谈恋爱吗,我就只敢暗恋。杨奇海看到我总是跟叶茂草谈话,他就警告我,我就警告他,两个人互不服气,就打了一架。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家后,我妈问我,我照实说了,我妈说门不当户不对,要我算了。但我还是恋恋不舍,我又多次找叶茂草谈话,试探她;她跟我很谈得来,但她始终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而且,我找她谈一次话,杨奇海就找我吵一次。很伤脑筋的,我也就罢了。”

叶茂草好象是记起来了,她嘀咕道:“怪不得你们那时都不理我哩。”

王胖子笑着说:“哪个敢呢,我那时又没有现在胖,免得还被杨奇海打死了。”

刘春莲感兴趣了,问:“许万朴,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叶茂草就没有明白呢?”

许万朴笑了笑,说:“当时能怎么说呢?不象现在的年青人,一搞就说我爱你,我爱你。我就说要她注意点,别跟杨奇海来往了,说喜欢她的人多着哩,诸如此类的话。”

叶茂草听着听着,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既惊奇又兴奋,既幸福又尴尬地说:“嘿嘿嘿……那我哪会晓得呢。”

刘春莲说:“是的唦,她不懂,你就说明白些唦!”

许万朴嘿嘿一笑,说:“是的唦,有一次,在她寝室里,我们俩谈文学谈到大半夜,最后,我鼓足勇气指着她枕套上的两朵花说,‘嗳,这两朵花上,正好放上我们两个人的头’。她莫明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说,‘快回寝室,回寝室,莫找些话说’,就把我推了出来。”

大家都笑了。

刘春莲一边笑一边说:“这是追她的人多了,说这样话的人也多,她哪晓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许万朴说:“后来才知道,当时她不敢往这方面想,因为她答应过她妈,大学毕业后再谈恋爱。”

康文玉说:“看看,就是因为你许万朴当年的退缩,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真是太遗憾了!”

叶茂草盯了康文玉一眼,康文玉心虚地把脸掉向一边。

万峰说:“遗憾好啊,荷因出污泥而高洁,人生因遗憾而多彩,草因风雨而繁茂。我们都看到了,叶茂草的人生是丰富的。”

叶茂草笑着自嘲的说:“那是,丰富得一个人在风雨中飘摇。”然后豁达地说,“好你个许万朴,该说的时候你不说,不该说的时候,你从头说到尾。几十年都过去了,你现在说是什么意思,好不好?”

几个人起哄着说:“是的唦,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王胖子说:“是的唦,要说就说个彻底,你这是么意思,许代表?”

许万朴说:“我不说啊,你们心里总是个疙瘩,总是蠢蠢欲动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敲打我,今天我就索性说开了算了。”

聪慧的叶茂草为了淡化这种情结,她以推波助澜的态度洒脱地说:“是的是的,说开了也好。来来来,许代表,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曾经恋过我。”

“好啊,好啊,曾经的爱恋就是甜蜜!”王胖子拍着桌子叫着。

接着叶茂草端起酒杯,又风趣的插科打诨着说:“来来来,万总,我也敬你一杯。其实啊,你才是我当年的梦中情人,几十年过去了,这醇绵的酒是不是更香了呢。来,万总,我们俩干了!”

余进说:“几十年了,哪能就这样干呢?”

王胖子把他的手一打,说:“不这样干,那你说么样干呢?”

余进嘿嘿一笑,说:“交杯酒。”

大家一哄:“好啊,好啊,交杯酒,交杯酒!”

万峰笑得合不拢嘴的说:“尽管鱼目混珠,我也感到很高兴。来来来,大家为我这么多年来等来的这个荣幸,干杯!”

万峰举着杯,伸出手来。叶茂草举着杯,问:“怎么交,往哪里交?”

许万朴笑着帮她把手交好。

王胖子笑着说:“看看,这么洋气的一个人,怎么还是个土泡子呢,连交杯酒都不会喝。”

康文玉说:“哪个象你,就会喝交杯酒!”

大家哄笑着:“好啊,干杯!”“祝叶茂草生日快乐!”

叶茂草说:“祝大家身体健康!愿还没退的人站好最后一班岗,退了的人都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刘春莲说:“是啊,退了呢,说难过啊,一晃又过了半年多;说好过啊,有时觉得一天又太难熬了。我听别人说啊,前半生,过得艰难些慢长些,一退下来,说日子就象江水一样的一泄千里。然后啊,一泄,就泄没了。”

任班长心情沉重地说:“是啊,我们班四十五个人,已经泄了六个了。希望大家多多保重,抛开生活中的那些繁杂的纠葛,活着就是幸福,好好地享受这不多的晚年。”

周兴元说:“唉哟,老年意味着丑恶、孤独、忧郁、厌恶,哪来的享受?”

黄通达说:“嗯,退休了,自由了,这是生命的星期天,不享受干嘛。”

康文玉说:“唉,自由的人,自由一辈子;不自由的人,一辈子不自由。象我,退休了跟不退休都一样,我是一辈子的奴隶,一家人的饭,一家人的衣服,一屋子的卫生,年复一年的做着。年青时不觉得,可是现在腰酸背痛的还得做。我家里人都习惯了,没有一个人分担一下,也没有一句慰藉的话,稍不如意,还要发火。我那个大女儿,动不动就说,‘妈,怎么到处都是你的头发?妈,你的碗没有洗干净,灶台上还有水,抹布应该挂在第二个挂勾上……’就这种口气啊!做了,还要嫌我没有做好,我跟一个佣人还不如,真没意思……”

余进说:“哟,你这官太太,还蛮遭孽的啊!”

黄通达说:“哎,你平时总是韵你官太太的味,韵得趾高气扬的呢,怎么今天突然之间就成了女奴了呢?”

康文玉才觉得自己说露了嘴,连忙一笑,说:“哎呀,我这不是想博得你们的怜香惜玉吗,哪晓得你们还真同情了呢。这是说笑话,说笑话……”

大家瞄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就没有答碴。

任班长关切的问:“刘春莲,你呢?”

刘春莲笑着说:“我啊,我老王的官不大,所以也没有官气,我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张罗。大到孩子们上学和工作都是他安排,处对象和结婚都是他同意,他操办,小到孩子们对我的态度。比如,吃完了饭,我要去洗碗,他就把我按下来坐着,要我儿子去洗。再比如,我掉头发,我媳妇惊叫‘啊呀妈啊,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到处都是你的头发’。老王把脸一沉,说‘精喊鬼叫的做什么,人老了,门板都挡不住,不要说掉头发,还要掉牙齿哩’。我姑娘连忙说‘妈,吃核桃,吃核桃不掉头发……’。我老王说,‘看啊,这就是姑娘和媳妇的区别’。”

大家深有体会的一笑。

刘春莲接着说:“特别是我们现在,记忆力差了,电脑上的事情,问了一遍,不是天天用就又忘了。我儿子稍有一点不耐烦,我老王就说‘你妈现在有这个样,就很不错了,她要是象你们这个年龄,你还赶不上她哩。想当年,她怎么怎么’。”

任班长深有体会的说:“是啊,夫妻间稍有不慎,儿女们就会钻空子。”

王胖子说:“就是,一个家庭的和谐和稳定,夫妻间的互相抬庄非常重要。伢们不尊重其中的一个人,另一个也莫想受到尊重。我啊,不管我周惠对不对,我都替她说话。”

“噫哟,胖子,还看不出来啊,你……”康文玉睁大眼睛惊叫着。

王胖子说:“哈哈哈……人啊,看不出来的事情多着哩!就象我看不出来你这么遭孽一样。”

康文玉连忙说:“哎呀,我这是喝多了,我遭个么孽唦,同学们在一起聚个会,不找点话说,怎么热闹得起来呢,是吧。你们看我,哪一点活得不比别人强,是不是?”接着又闹眼子的说,“大家都一样,都不是为下辈人服务,是不是?我现在照顾外孙,正如人们说笑话的,‘妈妈生,外婆养,爷爷奶奶来欣赏;爷爷下棋,奶奶跳舞,外婆二百五’。”

黄通达说:“二百五好啊,管他怎么样,活着就是福。人们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必须把不快乐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才是。”

周兴元说:“不过呢,也有人认为,孬活不如好死。在青春已尽时无忧无虑地死去,比受尽贫穷孤独、病魔缠身之苦痛,浑浑噩噩地苟活于世,要好得多。你们说呢?”

“哎,你这个周兴元怎么啦,怎么这么颓废啊?”刘春莲说,“今天是许万朴跟叶茂草过生日,是要大家快乐的,说些快乐的话唦,快乐点!”

王胖子说:“是的唦,快乐点!”

周兴元幽幽的说:“唉,想也想快乐啊。”

任班长说:“嗳,郁郁寡欢是一天,快快乐乐也是一天。把不快乐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过吧。”

许万朴说:“是啊,是啊!大家莫光讲话啊,吃啊,喜欢吃什么就去盛什么。”

王胖子说:“是啊,今天你一吐为快,你高兴了。同学们,吃啊,敞开肚皮吃,不吃白不吃啊!”

余进嘿嘿一笑,说:“吃也是白吃。”

王胖子夹一块肉给余进,说:“来来,把你的嘴堵上,你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

刘春莲说:“这也难怪,他是我们班最小的,不懂事也是当然的。来来来,小鬼,多吃点。”

大家又笑了。

余进一边吃,一边笑着说:“给寿星吃,别忘了主题啊。”

大家说:“是的,是的。许万朴,给寿星敬菜!”

许万朴笑嘻嘻地端上来一个大蛋糕,说:“叶茂草,祝你生日快乐!”

叶茂草受宠若惊地说:“嗳嗳,你这是为什么?其实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余进好笑的说:“不误会,不误会,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只有爱恋。”

康文玉说:“又苕了,又苕了,你接个么话唦!”

王胖子说:“是的唦,吃也塞不住嘴,是你接话的时候?该许代表接了,大家说,对不对?”

大家起哄着:“对,该许万朴说!”

叶茂草笑着说:“你们都吃多了,拿我们来混点。”

许万朴笑着坦率的说:“其实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可是,我们也许比恋人之间还要理解,还要深情。”

叶茂草微笑地看看大家,她不愿意破坏这热烈、融和、友好、嘻闹的气氛,只是友好地对许万朴说:“唉,大家闹得好玩的,你别没正经的瞎说!”

许万朴毫无顾忌的说:“好玩就好玩。有‘草’的地方,就有我的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啊哟,十几个人的掌声拍得震天响。

王胖子叫了:“那个草,该草说了!”

叶茂草脸上放出欢娱的光彩,她落落大方地看着许万朴接了一句,说:“有你的地方,就有我的快乐……”

“啊——”大家又热烈地拍着巴掌,哄闹着:“接得好,接得好啊!”

叶茂草接着又滑稽的一说:“没有你的地方,我就更快乐!”

许万朴欣赏她的机敏,冲她一笑,又说:“但愿我的祝福时刻陪伴着你,让你陶醉在欢乐里,沐浴在幸福中。”

叶茂草举起酒杯,闪着泪光,微笑着说:“任岁月流走,同学之间的情意依旧,愿今生今世,我们都友情相守。我要借这个机会说一句长期存放在我心里的一句话——”

康文玉哈哈哈的笑了,迫不及待的叫了:“么话啊,快说,快说!”

叶茂草庄重而深情的说:“就是——我的同学们,我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你们是我的安慰,是我的快乐!没有你们道义上和精神上的支持,我叶茂草哪能坚强的走到今天。我衷心的祝愿大家,健康长寿!大家一起举杯吧,我一起谢谢了,谢谢大家!”

大家都举起杯子,碰得砰砰直响的,笑着,喝着。

康文玉感到非常扫兴的嘀咕道:“这是个么心里话唦……”

王胖子笑着说:“哎呀,我们又没做么事,你这么谢谢的啊。”

刘春莲说:“又苕了不是,人在低谷时,一个友好的眼神,一句温暖的话,就可以救一条性命。在她和杨奇海的问题上,大家都百分之百的支持了她,所以她一直心存感激。当然,许万朴做得更好一些。”

康文玉窃笑着说:“那不一样,那是……”

王胖子叫了:“说个么半句话啊,呃,你把话说完唦!”

康文玉喝了一口酒,摇着头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王胖子说:“呃,你这阴阳怪气的,我们怎么意会啊!”

任班长闹眼子说:“啊,切蛋糕了!”

王胖子笑着说:“对,叶茂草闭上眼睛许个愿,看看,许个么愿?”

刘春莲说:“许个么愿也不跟你说。”

叶茂草把一切经历的艰难和情感的波折隐入心底。她睁开眼睛,以平日常见的愉悦和旷达的表情微笑着说:“祝愿大家都健康长寿,你们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亲人,愿大家都平平安安,心想事成。我们都是有福之人,人生最缺乏的是时间、经验、学问,现在老了,我们都有了。我们现在就是享受生活,享受思想,回忆爱恋的时候;也是享受冷清,享受孤独和遭受排斥的时候,让我们以一生厉炼的坚韧和智慧来面对,我们就一定能有一个美好的晚年。”

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康文玉说:“回忆爱恋就回忆爱恋唦,怎么搞得象作报告一样?”

叶茂草笑笑地说:“回忆爱恋啊,要有浪漫的气氛,有你在,怎么回忆啊?”

康文玉笑着说:“就是,就是,你们二人世界好回忆一些,那我们走……”

叶茂草望着她,有意的一笑,说:“那你就快走啊。”见康文玉闭上了嘴,她连忙切着蛋糕,说,“来来,带着我的祝福,一人一份。”

许万朴帮忙递着,说:“大家都尝尝,尝尝!”

康文玉嘴贱,她不说不舒服,又酸溜溜的说:“哟,两个人还配合得蛮好的呐。”

叶茂草似乎没有听到,大家也似乎没有听到。

同学们说说笑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忘记了年龄,忘记了回家。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任班长说:“这样的聚会,我们是不是要定时多搞一些呢?笑一笑,十年少嘛!”

王胖子说:“对,我们马上也要退了,一季度一次吧。”

任班长说:“一季度太长了,一个月一次吧!”

余进说:“一周一次也行。”

王胖子说:“你这个余进总是跟别人不同款,一周一次,我看你来不来得了?”

余进说:“大家来得了,我就来得了!”

王胖子说:“先不管大家,先说你来不来得了。”

任班长说:“大家选叶茂草当组织委员,好不好?”

“好啊,好啊!”大家异口同声的叫着。

叶茂草说:“哟,谢谢谢谢,还让我当了个委员啊,哈哈哈……那任班长发话,我负责打电话,我一打电话,你们就都来啊!”

“哈哈哈……”

聚会在依依不舍的气氛中结束了。

九点多钟,叶茂草回家时,看到十几个男女老小正从方正楼热热闹闹地说着麻将,说着乘哪几路车,边说边往外走。

叶茂草进入大院,看见谭大爷一个人伫立着空寂的院落中。她说:“谭大爷,刚才往外走的都是您的儿子、女儿、媳妇、女婿,孙辈们吧,您家又热闹了一天,好享受啊!”

谭大爷望着高远的星空,仰天一叹,说:“唉,几个星期就这么一天。我这是啊,儿女满堂,孤老一双。吃饭几桌,饭后走光。”

叶茂草说:“哟,谭大爷,您要热闹有热闹,要清静有清静,您一呼百应,他们跑都跑不蠃。你应该感到自豪才对啊!”

“我嚎(豪),我嚎都没有眼泪!整天嘴巴都闭臭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婆婆啊,只晓得摇头和点头。她一病这几年,也没有哪一个把个钱。”

“那是他们晓得你家有钱,要是真没有了,他们都会把的。”叶茂草安慰着说。

谭大爷一笑,说:“是啊,他们也认为我有啊,恨不得我把几个他们才好。我有几多呢?几个死工资攒的一点钱,又不是做生营,用了有来的,就是东西多,也没有日子长啊。他们进钱就笑呵呵,要是让他们出几个钱啊,那矛盾就都来了。”

叶茂草顺着说:“是啊,水总是往下流的,您家。”

“水也有廻流涡子啊,长江的水到了阳罗还廻流一下呐。倒回来一点又怎么样呢,是那个意思唦!”

“是啊,他们以后会明白的。”叶茂草慰藉着说。

“等到他们明白了,我也翘了辫子了。啊,不说了,你上楼吧。”谭大爷说着伸了伸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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