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浓,这个城市也开始渐渐安静,可是阿皮的心却还无法平静,一本书,一个字,一条街,只要一点点是有关于叶子的,都让他难以自拔的陷入痛苦之中。
以前他只看到曹春痛苦的样子,可是毕竟是局外人,他根本不能够完全体会到曹春的那种疼痛,可是现在,他似乎还要比自己的战友更加痛苦,仿佛是谁把他的心肝都掏掉了,剩下一个具只有曲壳的行尸走肉,现在这个没有灵魂的人独自一人走在有些清冷的街头,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李哲开店的地方。
这店虽然很小,但是,因为主人的苦心经营,在附近也算是人气颇高的小吃店,周围的一些店基本上都打烊了,可是他的店里却还有若干客人还在消费。
阿皮信步走进了饭店,座在一张靠墙的位置上,此刻李哲正在厨房忙活着,一个中年妇女拿着菜单就来了,
“帅哥,你要吃点什么?”
阿皮看了看菜单,有些恍惚的答应着,
“随便来点什么下酒的吧,给我拿几瓶啤酒!”
在厨房的李哲忙完,用毛巾擦了一把汗,刚出来就看见阿皮一个人坐在那儿喝着闷酒。
“小皮,你咋有空来来喝酒了!”
他有些惊喜,可是很明显阿皮并不开心,即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也是极为别扭。
“李哥,忙完了没,忙完了陪我喝喝酒!我请客!”
李哲看他脸色极差,关切的问,
“怎么了这是……?”
阿皮望了望他,想要回答却又不想说话!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和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吵架了吧所以一个人出来喝闷酒!”
阿皮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他一只手撑着脸,略有感慨地说!
“李哥,你说如果你是一个女生,一个留学博士和一个穷小子你会选谁?”
“这个有可比性么?正常人肯定都选博士啦,除非这博士有什么毛病!或者这女的脑子有问题!”
阿皮有些木然的笑了笑。
李哲突然感觉这个问题自己回答的欠妥,于是又补充道。
“当然具体的事情还要具体的去判定,如果这个女孩子真的喜欢这个穷小子,也未尝不会有例外!”
阿皮为李哲斟上一杯酒,然后举杯一饮而尽,脸上再无一丝悦色。
“哎,我说这两天怎么老是遇上你们这些失恋的战友啊!”
阿皮有些无奈的笑笑,
“呵呵,别抬举我了,我没有失恋!”
“不是失恋,那怎么回事,搞的像被人煮过似的!”
“老大,我连恋都没恋过,怎会失恋?”
“呵呵,不想说就算了!”
阿皮倒是对他所说的失恋战友有些感兴趣!
“李哥,你战友失恋了?”
“啊,昨晚有个高原兵也和你一样,来喝闷酒!”
“哦,讲讲……”
李哲笑了笑,为他讲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晚上,一个年青的小伙在店里吃饭,要了一瓶劲酒,一口就拉了一半,带着几分醉意,拎着酒跑到我身边说,
‘老板你这样不对,怎么把你女儿弄到店里写作业,这样不好,’
他说话是汉中口音,我有些似懂非懂,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酒鬼,话多的很!
他见我没搭理他,又跑到女儿身边跟女儿说起来,
‘小朋友,你多少岁拉……’
怎么怎么的,女儿都有点害怕了,一会儿他给女儿说,
‘我问你个问题,你爱你爸爸还是爱你妈妈’,
女儿说两个都爱!他又问,
‘那要是你爸爸和妈妈掉水里你先救谁啊!’
女儿说两个都救,一会儿他又跑过来问我,
‘老板我刚刚看你在弹吉他,你会吗?’
我说会一点……他举起手竖起两指说,我看你也就会一点,我以前的水平最少是你的两倍以上。’
我点着头,但心里却想,这是个酒鬼还是脑子有毛病的人……管他呢,只要不闹腾就行了……他又开始把刚开始的问题说起来了,
‘哎老板,老板……我问你,你老婆和你妈坐船掉水里,你救谁’
我没理他,老婆却说,‘我们又不坐船咋会掉到水里,’
年青人又说,
‘老板,你觉得呢,你先救谁……’
我说,
‘我不会游泳我谁都救不了!’
年青人又喝了口酒说,
‘我老婆问我这个问题,我直接说我肯定先救我妈,因为妈只有一个,生我养我这么大……哎,老板,你说这不就是个玩笑话么,就因为这句话,我老婆说我不心疼她,坚决跟我离婚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说道,‘不会吧……’
他说,
‘你看我儿子两岁多,我刚刚看到你女儿就想起他,你看你把你女儿弄到店里来写作业,对她有影响啊,我以后就是再怎么着也要给我儿子最好的条件,让他感受不到单亲家庭的痛苦,送他去最好的学校,让他有前途……”
我说
‘你怎么不再找一个,他说,’
‘难啊,哪有那么容易啊!’
听到这里。我心里莫然酸楚起来,这个男孩原来是离了婚受了刺激,借酒消愁……
他看到我穿着迷彩服,就问我,
‘你是不是当过兵,’
我还没回答,女儿就抢着说,‘我爸爸以前是当兵的,一脸的骄傲相!’
我说
“你也当过兵,”
他说,
‘我四级士官,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去L市的火车票,我明晚就回部队!’
我说‘你还在部队。’
他说,
‘是啊,我16年的,’
他说16年的,我说你喝多了吧,他笑了,
‘哦,06年的,我说我是00年的!’
一听说他是部队的,我跟他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了,跟他坐在一起,他突然拉着我的迷彩T恤拿着打火机就要点……
我说你干啥,他说
‘我看看你这是不是真的部队的军装……我们部队的衣服一烧就知道真假’。
我说‘你干啥,你是99式新军服,我的是老式的!’
他才停了手!我近距离的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个子不高,瘦瘦黑黑的,头发短短的直立着,齐眉有一条明显的印子,估计是戴军帽久了的原因,我问了他一些部队的近况,说了一些我们以前部队的事!越发的聊的投机!我问他吉他真的弹的很好么,他说以前是,我说那你给弹两首看看,他说现在不行了,我说为什么……他说着把一只手拿出来,‘你看!’
我赫然看到他的一只小指被栏中截断了,留下一小节的残肢,我说怎么了,他说这个这个……
听他娓娓道来,我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原来他是边防武警,在一次很危险的行动中,他们是属于敢死队那种,上战场之前遗书都是写好的,如果回不来尸体也许都找不到,于是全体敢死队就把小手指截掉一半也算是给家里一个念想!
他说当时看到那掉下来的手指装在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盒子里,如果回不去,这就算是他们的骨灰盒子了吧!
我和他都沉默了,我说现在还有那么危险的事发生么,他说现在我们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最少是第三安全的地方,他突然问我怎么不留在部队,我说刚好赶上大裁军,本来有五个名额的结果只留下了两个,两个是******关系户,送了不少的礼!
他说现在部队好多了!部队锻炼也真格的很,累死人了……我说你孩子都那么大了咋还呆在部队,他不假思索的说,部队有孩子的多了,况且现在地方工作也不好找,还是部队好,,我说你那随时处在危险中,你还是早点回家带孩子吧,他笑笑说,不瞒你说,我现在虽然一月一万多,但那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来的,我说那么危险你还不回家,他说,你如果和你的战友去真刀真枪的去和敌人干一场就一辈子也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了,就算是回到家,如果有小日本,美国侵略咋们国家的话,我也一定再回部队去和他们干!你知道我们都是被洗过脑的,他和我都笑了……
临走的时候,我竟有些依依不舍了,他说以后还会再来这的,我对眼前这个三小时前才认识的陕西的战友充满了敬意,我一拳头打在他健硕的胸肌上,他也还了我一拳,他拉这我的手盯着我的小手指说,
“你看你有小指多好,可以弹琴,我说,好好干兄弟,他说好的,你看我现在一拳头能把你打晕过去!
我们都笑了,笑容那么熟悉,像是多年前在部队时一样,我立正,对着他敬了军礼,他回礼,告别……!
听完李哲的话,阿皮的心里
多了一丝温度和一些感慨!
“感情这东西真是充满了变数,昨天两个人还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今天可能就一拍两散了!”
“是啊,我想那不过是他老婆的借口而已,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只需要一个理由,而想要离开一个人却可以说出上万个理由!也难怪,当兵的常年不在家,现在还会有几个人能够耐得住这样的寂寞与孤独?”
“是啊,你说的对,也许是因为寂寞与孤独才让她会关注我这样一个人……”
“啊,你说什么呢!”
阿皮苦笑着摇了摇头,举起酒杯和他一饮而尽!
“李哥,你们原来是在哪个部队啊!”
“我们是铁军!”
“铁军!你居然在铁军?就是那个地震时第一时间赶到震中的铁军?”
“啊!是啊,我当时也在的!”
“噢……”
如果在平时阿皮肯定会和李哲好好的聊一聊部队的事,可是今天的确没什么心情!
看到阿皮神色黯淡,李哲也不好再多说下去,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老班长不太清楚你感情上的事,也不会说什么劝人的话,但说实话,在这个世界上,不如人愿的事太多了,像昨晚那位战友,谁又能帮的上他的忙呢,只有自己看开点,你说是吧,你还年轻,要走的路还很长,你得想开点,少喝点酒啊……!
阿皮望了望眼前高大而精干的老班长,眼睛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他像个孩子似的喃喃的说,
“可是班长……我真的好难过!我真的好想她,我好想她!”
老班长看着这个被爱情创伤的战友,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功,心病还需心药治,只有当每个陷在爱情漩涡中的男女自己找到了出口的钥匙,才可能解脱这种痛苦!
夜色好浓,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而这墨,凝结在阿皮的双眸,这双眸望向夜空,夜空一片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