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的学院,连空气中也弥漫着芷草清新的芳香。
柔软的青草地上,少年慵懒地躺在苍翠的青草间,连带简单的白衬衫,都似乎映上了晶莹的绿色。盈盈浅笑的样子,显得他异样的高贵温柔。撑开半阖的眼,清凉的草尖触碰着他的肌肤,痒痒的,轻柔无比。带着对大自然造物的赞叹,那双眼游移逡巡着,终于,含着淡淡笑意的浅褐色眸子,将目光停滞在了精致的石拱桥上。
拱桥的石檐边坐着一个少女,逆着日光,闭目假寐。
雪白色的长袖衬衣,淡妃色短裙和绘着华丽暗纹的同色短靴,长发在微风中清幽摇曳,映衬着裸露出的肌肤,更显得那冰肌玉骨青瓷般细腻光滑。阳光映照下,一抹淡金色的浮光,跳跃着,最终停留在了小巧端丽的鼻尖。
那模样,竟是无比清丽。
“阿克琉克那家伙,真TMD长了一张惺惺作态的****脸。”
曾有哪个人这样粗糙地形容风祁,弦月深以为是。映在她眼中的少年,柔软的发轻轻拂起,闪烁着琥珀般柔和的光泽,像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一样优雅而美丽,而他唇边微微的笑意,竟在这样的秋天让人时空错乱地想到了三月时樱花飞散的绝美景色。
弦月皱了皱鼻子,将手中看到一半的书籍夹好书签合上。她有一种预感,很麻烦的预感。
风祁很快就站起身,整了整衣衫,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待弦月重新抬起头,少年已行至她身边,距离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弦月……不,弗洛里娅小姐。”低低的醇厚嗓音似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耳际,“真是许久不见。”
弦月微微垂下头,白皙的面颊像个羞涩少女般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几乎让风祁怀疑她往昔的张扬跋扈是否只是一场梦境:“其实我们之间不必客套,我亲爱的侍从长大人。”她轻轻勾起唇,那一点情绪被完美地掩藏在眸光深处,“还是我该恭敬地叫你一声尊敬的兄长大人,嗯?”
暧昧轻浮的尾音带出了与寻常亚斯兰贵族淑女不同的风韵。
这女人,果然变得更有味道了。风祁微微一怔,继而转为淡淡的讶异。
“真是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一天,”清亮的眸子眨了眨,“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将如何面对你这张虚伪的假面,但我也很惊讶,暴躁的爱斯洛塔终于也能平静地跟你虚以委蛇,这就好像塔伯区的贱民一跃成为伊斯灵顿区的大贵族一样不可思议。”
真正的贵族不会释放对贱民们的怜悯,那只是惺惺作态的伪善。大陆另一边的风之国度因德有一位著名的吟游诗人这样唱道,他过去曾是一名贵族,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继承权,最终孑然一人地在大陆上游荡。
“尊贵的弦月.弗洛里娅.圣爱斯洛塔小姐,请您务必相信,无论我的身份如何改变,我依然只是您忠诚的侍从,圣爱斯洛塔家的仆人。”
风祁云淡风轻的微笑,他俯下身,柔软的发丝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若羽毛的温热触感落在弦月的左脸颊上,一个友好的亲吻礼。
一个足以引起怀春少女遐思的亲吻,弦月这样想,但她太了解风祁,当他真正表示谦卑时他只会温柔而克制地轻吻对方的指尖,他是这样对待她的母亲克莉丝汀夫人的,而克里斯汀夫人则宛如女神般淡然接受。
然而弦月并不需要一个仿佛神女的母亲。克里斯汀夫人会在怀着弦月的时候来到玛雅雪山上修行,会在发生灾祸的时候来到街上亲自为难民们发放食物,会在每一个需要微笑的时候克制而端庄地微笑。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的喜怒哀乐无关弦月。女神怎么会流泪?弦月更需要一个温暖的唱着摇篮曲的母亲,而不是兼爱众生高居神坛之上的圣母。
当然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正如那些古板的家庭启蒙教师教育她们的,子女永远无权怪罪干涉父母,正如同被亚斯兰人视作女神的克莉丝汀.欧德.圣爱斯洛塔,也不过是个婚姻失败,不得不远离自己女儿的苦涩女人罢了。
但显然地,这些也与弦月无关。
“我毫不怀疑你对于圣爱斯洛塔的忠诚,但那也只是对于我母亲,你的血液里并没有流淌着那种奴性的对于一个家族世代的忠诚。”
娇艳盛开的格瑞森之花,梗着她那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傲慢的嘲讽的抬起眼。风祁再次确定,刚刚自己关于她温顺的判断果然只是个错觉。
“抱歉,小姐。”风祁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慌乱,他深深弯下腰,声音依旧悦耳,“我是不是可以把刚刚那句话理解成您对克里斯汀夫人的醋意?是我不妥当的行为让您产生了误解,这是我的过错。但有句古话说,情难自禁,面对你娇艳的容颜,我总是难以克制。”
弦月仰起头,风祁正对着她轻轻微笑。他的眼眸幽深如夜,他的唇角浅笑淡然。仿佛有晶莹的月华轻洒在他身上,映照出无与伦比的贵族气质。
“我想也没有多少人会疯狂地迷恋一个比自己大20多岁的老女人。”有太多人迷恋她宠爱她,骄傲如弦月,从不会向任何同性认输,即使那个人是她的母亲,“还是你真的天真到认为吃醋这种愚蠢的情绪会出现在我身上?!”
风祁.阿克琉克.烈金雷诺特,被赐予了这个高贵姓氏的少年,高瘦的身体,黑色燕尾服得体而优雅,领口的扣子禁欲地扣紧,充满着矜贵的贵族气质。烈金雷诺特家族淡金色的马蹄形家徽挂在他的左胸前,腰间的紫穗佩剑,洁白的手套,干净清爽的味道,不由得让所有人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怜悯,不错的年轻人啊,可是为什么要招惹圣爱斯洛塔家的小姐呢?
“当然不。您喜乐即我喜乐,您荣耀即我荣耀。”
风祁不禁想到,爱上弦月的人,是爱她精致的容颜高贵的家世头衔,还是爱征服她的过程?她是最耀眼的格瑞森之花,以至于世人忽略了咄咄逼人的傲慢背后的令人怜惜的脆弱,那花只是峭岩上弱不禁风的一星浅白,飘摇得岌岌可危,而不远处初升的月牙儿是一把冰冷镰刀,似乎要藉由一吻将这纤细的生命收割了去。
他想,自己喜欢弦月,是因为她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撇去表面“骄傲”的藻饰,神秘的,不直白的,晦涩地在血液下静静流淌的东西,而他想要探寻这东西,终于越陷越深。
他后退了几步,像抹阴影般伫立在弦月身后,吝于将她优雅的背部曲线张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