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月阁
“小姐,青鸾姑娘来了。”茉莉对那坐在椅上专研古书的女子恭敬的道。
“青鸾见过大小姐。”青鸾福身道。
林心这才抬起头,今日的她不同于往日简单的装束,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她略略扫了青鸾一眼,眼睛瞥向一旁的凳子,“青鸾姑娘请坐,茉莉,你先退下。”
茉莉应声退下,青鸾也随之坐下。
未及青鸾询问,林心已直接切入话题,道出寻青鸾来之缘由。
第一件事便是墨冰弦午时向宁清阳的请求,这件事青鸾并不意外,她和墨冰弦在魔界共处事了三年。这次来到凡间也是魔君命她明为帮助实为监督和冰弦一起来的。所以墨冰弦自然会记得寻机会让她也去。而林心表示明日清早她会带她去。青鸾也不急这一时,自然是言辞感激。
第二件事青鸾却是没想到的,那便是左丘琴卷鞭笞墨冰弦的事。青鸾没想到墨冰弦竟然会甘心被人打,而且还差点丧命!
林心看青鸾目光沉思,静静看下竟看不出青鸾心中所想。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青鸾,绝对不是一般的丫鬟,无论是美貌气质还是谈吐举止,她和墨冰弦站在一起,都更像是墨冰弦的妹妹……
告别了林心,青鸾这才一路心情低沉的回了烛月阁……
……
好痛!
身体一阵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她想睁开眼睛,可是那全身的疼痛几乎要吞噬她的神智。
宁清阳看着墨冰弦俏脸涌出的痛苦,他的心也在跟着疼,如果可以,他宁愿被鞭笞的是他自己!左丘琴卷,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第二日青鸾被林心带进这座如牢笼般的深宫时,墨冰弦已经醒了。珍贵的药材和御医日夜不歇的诊治总算让墨冰弦的伤势有了好转。这一夜,除却宁清阳大发雷霆去凤仪宫的时间,他一直都守在墨冰弦的床前。可以想象,当冰弦醒来时,他的心情是有多么的激动!
所谓欣喜若狂,也不过如此。
然而,当墨冰弦听到宁清阳说他爱的是墨冰弦,无论她是否是他梦中女子时,她忽然就不争气的哭了……
左丘琴卷被下令禁足,刘嬷嬷被杖责致死,还听到了“我爱你”三个字……墨冰弦知道,这一次,她赌对了!
时光仿佛长了翅膀的大雁,翩翩而逝。已近深秋,御花园百花落败,独菊花开的盛然。
凉亭内,墨冰弦斜斜的倚在贵妃塌上,纤指随意的摆弄着盘中的菊花碎片,慵懒而悠然。远远望着,好一幅仕女弄花图。
“紫雪,”清澈的眸子幽光咋现,清灵的声音自红唇中飘出。
“娘娘有何吩咐?”紫雪应道。
墨冰弦目光看向远处,不急不缓的道:“吩咐下去,再去准备两套茶具。”
“是,”紫雪的声音有着几不可查的迟疑,不过自小生在深宫的她还是压住疑问,及时点头应是。旋即转过身指使一旁的小宫女。
墨冰弦的目光一直未曾收回,茶具很快呈上,墨冰弦将其中一套摆在对面,除了青鸾,凝玉和紫雪皆表情疑惑,不过她们并没有开口,因为,主子做事,下人从来没有问的资格。
当她们看到远处那逐渐清晰的杨玉急死妖娆妩媚的走过来时,终于明白墨冰弦的意思了,对于墨冰弦的“料事如神”,凝玉和紫雪打心眼里佩服。青鸾却不,她的法力和墨冰弦不分上下,墨冰弦能算到杨玉的动静,她当然也能。看来墨冰弦是要拿杨玉先开刀了!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冰弦姐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杨玉这个女人,能以区区商贾之女的身份爬上贵妃这个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那一身的狐媚劲。这杨玉的手段,在这后宫中怕也是鲜有人能胜过。
“冰弦见过杨贵妃。”杨玉神情嫉妒的坐在墨冰弦先前所坐的对面,声音掩不住的妒恨,“吆,瞧妹妹这叫的多生疏啊,本宫虽然贵为贵妃,但我们都是陛下的女人,妹妹理应叫本宫一声姐姐才是。”
墨冰弦唇角勾起,淡淡笑道:“杨姐姐说的是,本来冰弦还顾念着冰弦出身小家碧户,怕配不上称呼姐姐一声“姐姐”,难得杨姐姐大度,冰弦知错。”
这看似客套的一句话,杨玉却登时怒了神色,那眸子里的狠色几乎要将墨冰弦撕裂!要知道,在东域,分四大社会阶层,也就是所谓的“士、农、工、商”。
商人虽然有钱,锦衣玉食,但却是最低等的一类人,在法律上他们连乞丐都不如。
刚才墨冰弦故意加重了“小家碧户”四个字,自然让杨玉想起了墨冰弦的家世是江州司书墨家,虽然司书只是个掌保管户籍、土寺图形,考核登记收支情况及耕地、六畜、山林川泽、有男女劳力等各种数字的八品芝麻官,但和杨玉商贾之户的身份相比,那高的可不是一个阶层!
而墨冰弦更是加重了“配不上”,只要是有心人,稍稍动脑便能明白墨冰弦所说的“配不上”意在指她杨玉区区一个商贾之女,配不上她墨冰弦称呼一声姐姐!
杨玉不傻,相反她很聪明,有怎会听不出墨冰弦的弦外之音?
墨冰弦有心计她不是不清楚,也见识过。但没想到会从阶层等级方面给她难堪。不过她也知此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尤其墨冰弦摆出那一张温柔淡雅的俏脸。
于是杨玉掩住了眼中的愤色,故作优雅的笑道:“妹妹好生心细,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不过在这宫中妹妹也无需太过拘谨,大家彼此照顾,像亲姐妹一样,岂不安好?”
墨冰弦嘴角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杨姐姐说的是。”
“对了,上次妹妹顶撞皇后,被皇后责罚……本宫未曾阻止,实在是有苦衷,希望妹妹不要记恨。”右手搭上墨冰弦的玉手,轻轻的握住,那只手,像是她眼底的色彩。冷的毫无温度。
墨冰弦纤指微动,眸光闪过一抹恨意,声音依然清灵如水:“杨姐姐多虑了,当时是冰弦冲撞了皇后,她教训冰弦理所应然,且皇后处于气头上,若换做我,也会选择明哲保身。”
杨玉,你这时候提那件事,无非就是想让我清楚,皇后掌管六宫,纵然我再得帝宠仍然还是要被皇后管辖,而你杨玉被左丘琴卷所器重我墨冰弦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你,否则就是得罪皇后,就会重蹈上一次的覆辙。不过,你放心,我会慢慢收拾你们的,为魔君给我的任务,更为那二十多鞭和那些幸灾乐祸!
墨冰弦心中如是所想,不经意间释放的杀意令自诩了解墨冰弦的青鸾也不禁一震,更别说凝玉和紫雪了。
杨玉却未曾察觉,她挥手命宫女呈上一个锦盒,那锦盒看似珍贵,但若细细观察,便会发现“特别”:众所周知,长方体是呈六面型。这个锦盒也不例外,只是它除却底部那一面皆是暗红色,红色象征着富贵。合盖那一面绘画着一条凤凰,衔着一块玉。
墨冰弦只是略略扫了锦盒的上下两面便知其义。凤凰自然代表左丘琴卷,玉则代表杨玉,而那底部的墨色勿容质疑是代表墨冰弦!
一个盒子,寓意鲜明:她杨玉,会借着左丘琴卷的手将墨冰弦永远压在下面!
杨玉心知墨冰弦已经明白盒子的寓意,不过彼此并没有打破,她语带讽刺的道:“这个锦盒是用上好的金子打造,绘了些图案和颜色还望妹妹笑纳,不知里面的东西妹妹可喜欢?”
墨冰弦回之温柔一笑,旋即打开了盒子,呵,她嘴角扬起毫不掩饰的讽刺的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杨玉见到那抹冷笑有着瞬间的惊异,不过很快笑到:“如何?”
盖上盒子,将盒子交给紫雪手上。墨冰弦淡然处之,“甚好,冰弦谢过杨姐姐。”说完盈盈福身。
“妹妹喜欢便好,”杨玉轻蔑的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墨冰弦,本宫看你喜欢不喜欢!
墨冰弦摆手示意紫雪倒茶,却是清水,可见底。“杨姐姐送了那么一份“大礼”给冰弦,冰弦无能,没有什么可送的。毕竟冰云宫奇珍异宝虽多,却都是陛下赠送的,妹妹也不敢擅作主张送给姐姐。”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杨玉气的咬牙切齿,谁不知宁清阳宠墨冰弦都宠到天上去了,大大小小的宝贝源源不断的往冰云宫送,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墨冰弦心中冷笑,面色不变,继续道:“不过冰弦自幼便爱调一种茶……青鸾。”唤青鸾的声音是她用意识踱到青鸾的神识里,只有青鸾能听见。
青鸾一怔,但见墨冰弦唇角未动,便知她用心语传声。应了声是,冰弦这才神识吩咐……
青鸾像变戏法似的自腰间取出锦囊,呈到墨冰弦面前。两道目光焦距在一起,青鸾看到了墨冰弦眸光中的笑意。
噙着笑意的眸子在眼下的茶杯上停住,旋即纤指解开锦囊,杨玉正疑惑着,墨冰弦将锦囊中的东西倒入了茶杯中,“冰弦听说菊花去火,能让人心清气爽,而冰弦幼时爱吃辣,所以便学着调茶,尤其是……菊花茶”,仿佛没有意识到杨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墨冰弦依然自顾自的说着:“前日听青鸾说起御花园菊花盛然,便让青鸾和凝玉准备了些菊花瓣,今日陡然兴起,不知杨姐姐可愿呈冰弦这份心。”
“墨冰弦!”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紧接着便是茶杯摔在地上的辟啪声。
杨玉涨红着脸,挥袖间桌上的茶具尽碎。“你欺人太甚!”
“啊……”墨冰弦慌忙退后两步,纤手捂唇,一副被惊吓的模样。凝玉急忙扶住墨冰弦。
“杨姐姐,你,你这是何意?”墨冰弦眼角含泪,非常“委屈”的道。
啪!
“你这个贱人,本宫已经容你多时了,菊花茶,菊花茶,你是来讽刺本宫的?本宫告诉你,你不配!”杨玉恶狠狠的道。
嘴角流出血迹,左脸火辣辣的疼,墨冰弦被打的踉跄一边,左手捂脸,她目光含怒的冲杨玉道:“杨姐姐,我墨冰弦好心为你调茶,你却无端发火,岂不欺人太甚!”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菊花茶,那件事整个宫中有谁不知?”杨玉破口大骂,说着扬手又欲一巴掌打下去,却被凝玉攥住,“杨贵妃,我家主子说什么也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你如此不讲理,难道不怕陛下降罪!”
“呸,凭她,一股骚劲儿,还配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杨玉往凝玉的脸上猝了一口,旋即狠狠的抓住凝玉的头发往亭子柱上撞:“你这个贱奴才,居然敢阻止本宫,去死!”
“啊……娘娘救命啊,”凝玉的头发被拽下一缕,她痛苦的求救墨冰弦。墨冰弦登时反应过来,惊叫一声,眸子在看似无意的瞟向不远处那抹紫色时,闪过冷笑。旋即她柔弱的手臂伸向杨玉,想要将杨玉拽开。
“滚开”,杨玉胳膊肘一捣,“砰,”墨冰弦的身体仿佛弱不禁风般倒在地上。
“娘娘,”一众宫人乱了手脚,有些慌忙扶起墨冰弦,有的则慌忙阻止杨玉对凝玉的虐待。
“都住手!”
威严的声音在凉亭外响起,凉亭内登时沉静了片刻,旋即一众人齐刷刷向着来人处俯身跪倒:“臣妾(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墨冰弦也从地上被紫雪和青鸾扶起,匍匐在地,目光轻轻看向那人:一如既往的紫色长袍,美轮美奂,俊美绝伦的容颜,那通身王者的气派,宛如谪仙!深邃的眸子此刻怒火中烧,却在落在墨冰弦身上时温柔心疼。
当他看到墨冰弦左脸上那清晰的五个指印和杨玉那张阴狠的脸时,他愤怒的捏紧了拳头!是他,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冰儿,导致他的冰儿又被人伤害了,这一刻,他恨杨玉。更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