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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叁拾肆·沐日浴月

他出生以来,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要被这孤寂高深的城墙封锁,为此他自幼习武修文,早年以惊人之才震撼于世。当他开始明事理谙人世之时,便向往着高墙之外的天地。他一直深信着自己总有一天定会驰骋于草野之上。

那年,他十二岁,他不顾一切的逃离了这充斥着虚伪、欺骗与腐朽的靳城,那是他第一次呼吸到不同的空气,见到不一样的风景,这些都让他沉醉。

他是带着奴仆的,最后却是跟着那人走散了,他也不惧怕。他尽情地享受着每一天的乐趣,与不同的人交流,第一次学会了更多,也尝尽了所谓的辛酸苦辣。

三个月里,他一直是自由,直至到了涔山,遇见了她。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旅行结束了,她让他沉迷,而这一沉迷便是十多年之久。

他不怨她,亦不恼她,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回了宫,却是得知母妃已逝。他不信,他一点一点挖着那高耸的陵墓,他才不会相信那般坚韧的女子就这样忍心弃他于不顾!他一直挖一直挖,不管雨水怎么敲打着他,也不管风沙如何吹乱他的衣裳,不分日夜的挖着,却是始终未能挖到母妃的身子,只有无尽的泥土。

他最后是被守陵的侍卫发现带回了皇宫,他记得父皇失望的神情,也记得皇后那一声轻视的笑声,这一切他都记得。他被下了命令不得出宫,他便暗暗查探母妃之死,却是令人惊讶而心伤的结局。

他的母妃,本是这世间闲游的女子,却是一眼失去了自由,从此锁在那小小的一方院子之中。本以为有个聪慧的孩子与她相伴,此生亦是无求了。自古帝王多薄情,她是不求皇上对她能够另眼相待了,可叹她以为此生的救命稻绳竟是她的催命符!苏沐愈是聪慧过人,愈是更多的人想要致她与非命,而这其中便有那曾与她花前月下的王。

他的母妃不是自杀,是皇后下的毒。他的父皇本是可以救她的,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那一刻,他便明白这荒凉的人心究竟有多冷。

他十三岁偷跑出宫去扫墓,却是遇见此生的贵人,他教他习武,教他谋略,甚至还带着他组建了知雀。那自始至终都不曾知道那人的名字,只知他是母妃的故人。他告诉他这世间弱肉强食的道理,一步一步将他推到强权之上,自始无人再敢动他身旁之人。

后来,师父守着母妃的陵墓仙鹤而去,他求他把他的骨灰埋进她的陵墓之中,他拒绝了。他,这辈子只能有一个父皇,即使他是那般的无情。最后他把他的骨灰埋在了母妃陵墓之前的那颗梧桐树下,他想这样师父也是能够安心的,母妃也会开心。

他愈是长大,相貌愈加的出众,随后便是无数女人的蜂拥而至。他放荡不羁,那高位之上的人却是待他愈加的宠溺,以致他四面受敌,兄弟阋墙。那时候他的心是有多寒,没人知道。他花费无数的精力,故作沉醉烟花之地,愈是纸醉金迷的日子,他的兄弟们才待他长枕大衾。

饶是那么孤苦的岁月,他还是等到了她。原本母妃去了之后,这个世界便是没有牵挂的,他本是可以去寻着自己的心,可他想带着那一抹纯粹的笑颜。她的出现是那般的奇妙,她让他怒,让他笑,也让他万劫不复。

他们走过最为快乐的岁月,牵过手,相拥过,却从未亲吻过。无数个瞬间,他都想不顾一切的偷尝她的味道,却始终不忍那般待她。她的心中早已在遇见他之前便情根深种。而那人,不是他。

他笑,笑着自己的痴狂,笑着自己的青涩萌芽,亦是为她衷心祝福而笑。可叹世事难料,岁月荒唐,她竟喜欢上她的师父。若单单只是一个师父,他便可为她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可是他是她爹,他再也无法动手了。

自从那****向她诉了衷肠,即使被拒了,虽有些难过但也不会固执,他衷心为她祝福,为她开心,甚至不顾一切的许诺。他看得出来,花慕容是真心喜欢着花木垣,而花木垣也是真的待她好。那日他们喝得烂醉,是花木垣带走了她。尽管第二日他们便不辞而别,去了五药谷,他都始终没有怨他们一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失落罢了。

他想告诉他们,他是时候该离开了,他要去追寻此生所求,他想再见她一面,于是他便去了五药谷。这一去,便使得他再一次把自己禁锢。

那日,是他,将紫宸剑插入她的胸膛,亦是他把她伤得生命垂危。那一剑本是刺向花木垣的,她却从下面冲了上来用身体挡住了剑。那时候,是血乱溅的声音,以及她滑落的身体,那么的瘦弱与疲倦。第一次他发现,纵使他再洒脱,他始终沦陷在她的一颦一笑之中。亦是第一次,心可以这么痛,痛到可以麻痹了神经。

第一次,他发现,爱便是爱上了,没有可以真正的洒脱放手。所谓的放下,只是宽慰自己的心而一贯的自欺欺人罢了。

他想要努力抱紧她的身体,却是被花木垣夺了过去。他拼命的想要夺回去,拼命的。他与那人曾是那般的坦诚相待,把酒言欢,如今却是兵戎相向。落下是他的泪还是那人的泪,他分不清,他的眼里单单只有一个她罢了。

他们缠斗了许久,两人都已精疲力尽躺在了地上,慕容就安静的躺在他们中间,安静而祥和,他伸出双手一点一点的爬了过去,抱住了她幸福的昏睡而去。那一刻,他觉得他是幸运,上天终究没有负他,至少她还在自己身边。

他醒来的时候,是云谷的长老待在身边,慕容被花木垣带走了,她毕竟仍是雪谷的人,其他长老不便干扰。

五药谷里,他许了此生最沉重的誓言,亦是堵上了这辈子最为重要的自由,从此,苏沐,就单单只是一个辰国皇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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