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时间他们变得陌生,也让他们失去了太多,可与现在而言,一切都变得不再那般重要。那人,终于自由了,他是一定会寻上她的。
他骑着马,带着大军,一路飞奔回了靳城。他与她只剩最后一天了。他想再见见她,听听他的声音,抱抱她的身躯,最后一次想与她一起畅饮。他们已经快到尽头了,他的心中却有太多的不舍与不甘。
这一切,是他亲手缔造,亦是他给她最后的一份真心。那日,她却一脸天真的守在城门,朝着自己一路奔跑而来。那张开心而纯真的容颜,好想就这样一直欺瞒着自己,她,许是喜欢自己的。
他抱着她,最后一次感受她的体温,嗅着她的清香,浅浅入睡。于半夜时分,同连谦去了太极殿。大殿之门,便是斩断一切的最后一线。连谦一脸平静地问他可曾后悔。那时候,他却是由衷的笑着。
“也许,有一天我是会后悔的,但现在不去,将来我定是会后悔的。”
那一步,便是最后一线斩断。昏暗的大殿之内,原本高贵无比的那人一脸的看着他。
“你,可是玩够了?”
“这皇位,还给你了。”
他是轻轻的把兵符递给了那人,那人却是未曾接过。铿锵一声,便是那兵符生生坠落的声音,响亮而刺耳,似乎想要划破天际。
“这,可不是你随便就能付出的代价。”
“无论什么代价。”
“朕,是不会原谅一个逆子的!”
那一刻,他愤怒的脸上带着极其不满的情绪向着他宣泄,一个茶杯肆意的舞过最后一曲,直直的划破苏沐的额头。
似乎是血滴的声音,又似乎是茶水滴答的声音。那人安静留下来,却是转身背向着他,不再看他。
这血浓于水的感情,虽在帝王家显得薄情许多,那人终究还是没有杀了他。
此刻,慕容应该是熟睡着吧,也许,她还做着美梦。她可不要再做噩梦了,总是伤身很不好。晚上睡觉,可有人为她盖着被子,她总爱踢被子。明日她醒来,可会有人替她备好早点,她可会好好吃饭?她的好多事,他都想知道,可他又不想知道。他们的情分已经终结,缘分也是该尽了。
他这一生,耽误了太多的青春,也辜负了太多的年少。他爱过,痛过,也恨过。为人痴迷,为人癫狂,也为人卑微苟活。他的朋友很少,以前只有一个连绍说得上话,再长大许分,便有连谦知他懂他,便也是足以。
以前他总是惴惴不安,患得患失地度日,如今他终于解脱,真正的学着去放下。连谦与墨舞缠斗了那么多年,他终究还是娶了别人。连谦说他执念太深,可他又何尝不是。顾莫颜那与墨舞七八分相似的容颜,却又比墨舞更加坦率的性情,究竟是谁沉沦了自己的心,蛊惑着自己?
原本他曾许他的知雀们一个可以安心的家,他却负了他们,他把一切都丢给了墨桑,他是一个比自己更加重视知雀的人。也许,在某个竹林,某个酒馆,他们会不期而遇,他们把酒言欢,却不再彼此牵绊。
他还没告诉慕容真相,他怕她落泪,怕她愧疚,亦怕她赔上终身。他是乐意牵着她的,却不愿让她一辈子难以心安与忐忑。她的生辰礼物他都已经备好,一直到一百岁,都会有人替他给她送去。他只想要她的心中有一个位置是他,哪怕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沐哥哥而已。
还有她喜欢的梅子酒,他给她定下了全靳城最美味的酒家六十年的梅子酒,每年桃花盛开之际必有商会之人给她送去。他一直都想告诉她,他每每约她喝酒定会事先插上一瓶的桃花,只因为她曾说他像极了桃花,美而妖艳。
还有他从未开口的那一句话。他平生最爱的是百年的桃花酒,烈性十足,而不是酸甜怡人的梅子酒。只因她爱,他便改喝了梅子酒,以后怕是再也无人陪他喝那梅子酒了。
他的母妃,他的师父,以及那些陪着他度过漫长岁月忠心的奴仆们,他都不会再见了,他对这个羁绊了他大半青春的靳城,已经不再有所留恋,有所牵绊。
他,真正的自由了。
他,终于走出了高墙之外的天地。
他,纵情山水,此生不悔。
很多年之后,辰国一直流传着一位绝世皇子的神话,不仅相貌非凡,更是一手推动整个辰国的繁荣发展,那空前的神话一夜缔造。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的收了那皇子作为坐下的弟子。
辰国上元四十六年,即常安两年,禄元帝复位,改年号为怀沐,新皇就此罢免,追溯为承安帝。同年十二月,上将军连谦意图谋反,被判流刑,永世不得再用。怀沐三年,禄元帝崩殂,长子苏咸继位,改年号为玉沐。自此开始,每位新皇继位,年号必与“沐”相关,无关事由,只因传承。
又是多年以后,是有辰国百姓传言在浼山之上曾遇得道高人,教会他们水渠灌溉之事,又带领众人堵塞洪涝,疏通水道。因那人生得极为妖艳,平日常常一身素净的桃红衣裳,常与青竹作伴,极为嗜好桃花酒,故村民称其为“桃竹仙人”。
高耸的城墙之内,偌大皇宫之中,那一抹最为艳丽的丹枫血红般妖艳非凡,年复一年,终究是未能等到曾经的人儿栖于树下。
“娘亲,这棵树好大啊,我们进去看看?”
小小的女孩张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大树从高墙之内伸展出来。
“嘘,那里不能进!”
女子一身浅浅的白衣,素净而明亮,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几分狡黠的神采,微微弯着身子,轻轻的对着眼前的粉嫩少女说道。
“为什么不能进啊?我可是郡主!”
“因为啊,那是……”
那年的丹枫红艳火红,绚烂了一秋的辰国,而那人,便静立于宫墙之外,笑颜明亮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