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石龙山的早晨是在急促的嘟嘟响的哨声中开始的。身为过桥女棚棚长的田荷听到哨声眼还没睁开嘴里就吆喝：起床、起床、赶快起床了。见姑娘们还想在床上赖会，她打开棚门让山风灌进棚里、姑娘们这才想起这里是石龙山，她们是来炼铁的。才赶紧起来钻出棚屋，忙完起床后那些事天才亮开。吃过早饭集合哨声又响起。各队队长在营地前那块小坝上向那些奔跑过来的人招手呼唤：铁厂的、炉上的、机动队的、到这、到这、到这来排队。集合完毕支队长郑兴作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后各战斗队出发了。
晨雾还没散开铁锤砸在钢钎上的叮当声、斧头砍树的嘣嘣声、抡锤人为自已鼓劲的嗨呀嗨呀的吼喊声和那树木倒下时的呼隆声已在石龙山沟岔里响起来。沉寂的石龙山沸腾了！鹞子岩上的鹞鹰在空中打旋不敢落下、岩缝草丛中的小野物到处乱窜。石龙山来了这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要不是炼钢铁这辈子只怕连个照面机会都没有的没准在这里就碰上了。过桥队去铁厂工地的田陈方三个姑娘就在那再次碰上炭厂那个管事的。头回生二回熟、这弟三回自然跟朋友差不多。她们热情的向那管事的挥手打招呼。管事的更向是见到老朋友样走过来笑着跟她们拉话：真是山不转路转、我们又在这碰上了，见只有她仨管事问：你们还有些人呢？他还记得她们是－群人。田荷回道：那几个上别队去了，铁厂工地就我们仨，管事的、你咋也在这？队里派我来铁厂工地、从此我们就是战友了、以后别叫我管事的、我姓林、叫我林生吧、不知道三位如何称呼？田荷介绍道：我姓田。她姓方、这位＿、没等田荷说出口香艾自我介绍道：我姓陈、我们几个是同个生产队的。有人叫林生、他对几位说：我就在那边石龙支队、有事来找我。
林生让人叫走了、他的出现引起古牛的注意。古牛暗恋皂花、在家时别说姑娘、就是小伙们也很少和队外的人打交道。天天在－起干活见到的总是那几张不变的脸、来到这山旮旯竞钻出个小伙来跟皂花她们有说有笑很热络。特别是皂花、自皂树没后她见谁都绷着脸、见到这小伙她竞然笑了。这让古牛很不舒服。他问孙光：那人是谁？他咋认识我们队里这几个姑娘？孙光去挑炭见过林生，他告诉古牛：那人是青冈沟炭厂的管事，那次挑回来的几百斤炭是他帮忙弄来的，听说昨天那些割茅草的走错路也是这管事的把她们从林子里代出来的，见过面也算是熟人了。古牛嗤着鼻子不屑的说：哼！才见过一二面用得着这般亲热么？
不管古牛如何反感林生、从此他两每天都会在铁厂工地碰见、同个工地上免不了还有交往。就在开工头－天幸福队就有求人家石龙队，铁厂厂址选在石龙山上的野兔坡、野兔坡树少石头多、派来建厂的人先要清除那满坡大大小小的石头、他们要用那些石头垒道坝、再往坝里填上土、这样就可以在野兔坡上弄出块平地来建厂。因缺乏经验准备不足、幸福队刚开工就碰上困难。野兔坡上－两个人就能搬走的石头少、十几个人都推不动的石头多。对那些大石头竹叶坝来的人犯愁了。看着旁边石龙队的人砍来几根园木做成杠子轻松的把那些大石撬走他们也想学学。做杠子的树旁边就有、砍树的斧头却没代。此时回营地去拿耽搁时间还不定有、因斧头都在机动队那些人手里。队长麻久问：谁去石龙人那借两把斧头来用用？孙光多嘴说：我们这里有人认识那边代队的、让她们去准能借到。当时田荷有事没在、麻久就派皂花香艾去借斧头，孙光也跟了去。
俗话说三生不如一熟，来到石龙支队的工作面香艾皂花原本想找林生却没见到。管斧头的是个精瘦的小伙。见来借斧头的是两姑娘那小子故刁难问：你们从那来？凭啥要把斧头借你们？香艾说：我们从竹叶坝来，和你们－样都是来建设铁厂来这干活的。小伙说：知道来干活为啥不代齐工具？屎胀了才到处找茅坑、香艾说：头－天没经验、来了才知道这里石头多，见你们用扛子撬石的办法好，想着向你们学习才来借斧头，不然谁希罕求你。见用话难不倒香艾这小子眨眨眼又说：来求人还理直气壮，你要说几句好话说的我心软了斧头就借你。香艾说：看你小气样、不就两把斧头嘛，还这多空话。小子还要说啥这时林生回来了，听说是来借斧头、他拿了两把递给香艾皂花说：拿去用吧、有啥要帮忙的就来说一声。林生的通情达理让香艾皂花感动的连声说谢拿上斧头走了。那个小子问：林生、看你和这两个姑娘很熟，快说说你们几时交的朋友？林生说：见过两面那能算朋友。听林生讲了二遇过桥那群姑娘的经过这小子说：林生、你的缘份到了、你爸妈不是要你找个坝上的媳妇吗，趁都在铁厂工地干活你赶快选－个。林生说：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以后在说吧。
林生了解那几个姑娘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工间休息时孙光自告奋勇去还斧头、去借斧头时还－脸刁蛮气的那小子态度大变。他热情的拉孙光坐下，还卷了支山烟递给孙光自我介绍道：我叫巴山、小兄弟你就叫我巴哥。在山烟的香气中、孙光对巴山的提问是有问必答。巴山问：小兄弟，刚才借斧头那两个姑娘为啥不自已来还？陈香艾说这点小事用不着几个人来？那个是陈香艾？就是嘴巴利害的那个姑娘。来借斧头的另个姑娘姓啥？她姓方叫皂花、模样长的好看、只是有些娇气、为一棵树哭了好几天。你们队就这两个姑娘？多着的，上铁厂工地就三个，还有个叫田荷的是我们生产队长家的姑娘。这三个姑娘都有主了吧？田荷有了。那两个还没听说。巴山又问了些别的情况、孙光都细细的说给他听、孙光走时巴山又卷了支烟给他、巴山说：小兄弟、想抽烟就来找我。孙光高兴的走了。巴山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林生，他问林生：这两个姑娘你选那个？林生没回答。巴山说：我看那个姓陈的不错，嘴利害的人干活也不差。林生有自已的衡量，听说姓方的姑娘爱树，石龙山最不缺的就是树？他更中意爱树的，他说：再看看吧。
石龙山上来了这多人，人多故事也多，开工头－天幸福机动队就挨了批。炼铁队建厂队都打的是阵地战、只有机动队需要满山跑。幸福机动队弟－天接到的任务是开出条连接炭窑到炉场的便道。修便道比修大道容易、只要砍倒挡道的树木杂草在把路面弄弄平就成了。快到中午时便道已修到石龙山龙头石下。以山里通自居的黑二指着上面那道石梁说：你们看，上面就是龙头石，听说站在龙头石上能看见竹叶坝。黑二的话立即激起田＋全那帮半大小子的好奇、扭着队长王五要求上去看看。别说这些半大小子、就连队长王五这些大小伙也想上去看看、来到石龙山不上龙头石总是遗憾、何况龙头石近在眼前。经不住小子们的扭缠、队长王五挥手说：走、都上去看看。就等这句话，小小伙，大小伙，姑娘全都放下手里的工具欢叫着向龙头石爬去。
龙头石其实就是石龙山脊上的－道石梁、因石梁一头向上翘起、远看就向是昂头向天准备腾飞的龙头。一群人上了龙头石，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低头看脚下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山丘、抬头远望能看见那块嵌在起伏不平的丘陵中的坝子说：黑二指着那块坝子说．看，那就是竹叶坝。看到竹叶坝就等于看到自已的家，那群半茬子兴奋了、他们向着坝子方向吼喊道：喂＿我、们、爬、上、龙、头、了＿！我、们、站、在、龙、头、上、了＿！受这些小子感染、小伙姑娘们也跟着一起吼叫起耒：我们骑上龙头了！我们要随龙飞上天了！吼喊声惹的下面林子里干活的人也－起吆喝起来，龙头上这群人更加来劲、和下面的人互相应和着吼叫着。就在这群人忘乎所以时龙头石上又来了人。
这天、鹞子岩炼铁指挥部的干部们正随指挥长去各社炼铁点了解准备情况。路过龙头石时听上面喊声震天不知发生了啥情况忙跑上来查看。只见龙头石上一群年轻人正张牙午爪又喊又跳叫的欢、见此情景指挥长又气又恼。突然出现的这群干部也让这些刚刚还得意忘形的年青人傻了眼。指挥长问：你们是那个社的？王五只好如实回道。跃进的。你们上山干啥来了？来炼铁的。这龙头石上能炼铁吗？无言以对，王五羞愧的低下头。这群人让在场的跃进社社长感到难堪。见他们还木呆在这里生气的说：还不赶快去干活还想在这里发疯是不是？王五清醒过来代着这群人赶紧溜下龙头石继续开道去。
原以为事情过去了、那天晚饭后幸福大队营地前的小坝子上又响起开会的集合哨。王五甩荡着手来到会场让郑兴叫住：王五、把你机动队的人集合好站到前面来。只当有任务、集合好队伍王五问：大队长有啥事？郑兴指着下面的人说：你们不是爱叫唤吗、今晚就让你们这些人当着大家面叫唤个够、免得你们喉咙痒的毛病犯了再出去丢我们竹叶坝人的脸。原来跃进社社长为自已属下的这群不守劳动纪律自由散慢的年轻人作了检讨、为了杜绝这类事在发生，他找到郑兴批评他对手下管教不严、纪律松懈、出了这样的事让整个跃进社的人很没面子、郑兴听了也很生气、决定开会整顿纪律。王五这才知道是龙头石上的事发了、听郑兴催他们叫唤他嘻皮着脸说：大队长、这会我们叫不出来。龙头石上你们不是很会叫唤的嘛、这会咋就叫不出来了？王五说：大队长、我也不知为啥、上了龙头石看到竹叶坝就想叫唤。大队长、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这－回、我们保证以后上工时间决不到处乱跑、不在给你惹麻烦。听说机动队上了龙头石下面的人那有心思听检讨。纷纷问：王五、你们真上了龙头石？龙头石上真能看见竹叶坝？能看见我们的湾子吗？看得见竹叶河吗？更有羡幕的：王五、还是你们机动队好、看的世景多。原本是要整顿纪律，最后成了王五的报告会。没上过龙头石的郑兴只好让王五当着大家的面再次保证遵守劳动纪律后宣布散会。
散会后张青梅弟一个跑回棚屋。今天上工时她的衣服不小心在树上挂了个洞。回到棚里天已擦黑，她赶快拿出针线，因天色太暗线老是穿不进针眼、正着急时香艾进来了。见青梅眼睛几乎碰上针眼她说：别费劲了，跟我提灯去。青梅问；香艾，你快说上那去拿灯？香艾说：别着急、这事我两办不了，等人到齐了在说。说话间姑娘们都回棚了，香艾才将她的主意说出来。大家听了都说这主意好又稳妥、说干就干这群人出了棚屋去实施她们的换灯计划。
孙小芸才接任炊事工作一天就尝到了其中的辛苦。四更天别人还在睡觉她就得起来劈柴升火煮饭、晚上别人休息了她还在伙房洗锅刷碗为明天早上那顿饭作准备。此时她正在伙房忙着、突然外面进来群人、这群人进来连招呼也不打就把她挤到旁边、各自忙活起来。当看清来人后小芸拍手笑道：哈！你们这些人终于良心发现、知道我辛苦帮忙来了。菊花说：你就得意吧、以后我们天天来帮你。小芸高兴的说：那才好呢、欢迎欢迎。伙房这摊子小芸－个人要－二个钟头才弄完的事，这群人七手八脚－会功夫就收拾好了。见没事了、和来时一样招呼不打这群人迅速的撤离伙房、走在后面的香艾随手把马灯取下提走。小芸还没搞清咋回事那群人已走远了。
当孙小芸终于明白那群人来帮忙的真正目的关上伙房的门追到过桥女棚时，只见那盏马灯已挂在棚屋棚粱下、那群人已拿出针线活围在马灯四周忙起来。小芸哭笑不得的说：只当你们是好心、原来是为这盏灯去的、要用灯就明说、弄得向活抢人样。香艾说：这多人帮你干活你就知足吧。小芸道：是、多谢你们了、我个人闷了－天、巴不得早点回来和你们说说话。小芸拿出针线想挤进灯圈里、找了圈连个缝都没有。菊花说：我们的手都伸不直、你那活白天可以抽出点时间做针线、你就别来挤了。田荷也说：小芸、明天你要早起就早点睡吧。小芸只好收起针线躺在铺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麻线穿过鞋底的嗤拉声她那里睡得着、她央求道：我闷了一天、你们就说点新鲜事来听听。黑荞说：我们炼铁队整天不动窝的忙着开山打石建炉子，那有啥新鲜事。机动队的新鲜事多、让她们讲你听。张青梅说：上龙头石这点事你们都知道了，见到几只小野物算不算新鲜事？小芸说：不算。那就没啥好讲的了。田荷问：小芸，如果转来转去都碰上同一个人你说算不算新鲜事？你们碰上谁了？昨天代我们出林子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昨天的事当然记得。那人叫林生、今天我们在铁厂工地又碰上他，他也来铁厂工地干活、你说巧不巧？小芸坐起来问：真的吗！那是太巧了、听老辈人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处处碰上这姓林的、没准他是你们当中谁的冤家。皂花说：天天碰头的人多的是、照你说全都是冤家了。菊花说：天天碰头的是近邻、离着十万八千里碰头的那就是冤家。小芸拍手道：菊花说的对、八竿子打不着的碰上了就是冤家。皂花不服气的说：八杆子打不着的冤家你们见到几个、一二杆子打着的倒是不少。冤家的话还没讨论、棚门外响起了孙全的吆喝：女棚里的人、赶快把马灯提出来。马灯里的煤油燃烧时产生很重的黑烟、加上棚屋低矮不透风，姑娘们只好敞开棚门亮起灯做活。漆黑的夜如此醒目的光亮自然逃不过来巡查的孙全的眼。听到喊话姑娘们想关灯已来不及了、她们还想据理力争、说明她们是以工换灯用。孙全根本不听解释、他说：你们这是用集体的灯油干私活。他指着营地上那些棚屋说：你们看看整个营地除了你们棚里点着灯那里有亮光、并警告她们：代上山的灯油不多，如再发现你们用集体马灯干私活，这灯油钱由你们出。山上没用钱的地方，姑娘们出门时口代里的照包钱都放家里了、那有钱来打灯油！以工换灯的计划也只好宣告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