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母亲的房门依旧紧闭,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去身上的湿衣服,在小课桌抽屉里翻找了一阵子,只找到半管红霉素软膏,呲牙咧嘴的抹了上去。又简单的洗漱一番,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对着墙上的小镜子,肩膀上紫红的血印子,肿胀着火辣辣的疼,用手按了两下,嘶。。。“李童这王八蛋,还真敢下黑手!”
看着镜子中的人,赵志远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正视自己这张17岁的脸。普普通通的学生头半长不长,瘦瘦的下颚,鼻子下面绒毛似的胡须,突然间神经质的问道:“赵志远,你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了吗?”
这个问题他在心头萦绕,一直没有答案。但今天在总厂大门所发生的一切,令他得到了一丝明悟。看着这张稚嫩的脸,想起母亲,想起齐大爷,想起齐云龙。。。对着镜子坚定的说道:“好,既然想好了,那我们就玩场大的,看看我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噹噹噹。。。小卧室的们被轻轻的敲响,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小远,小远,起了吗?”
对于母亲,赵志远心情一直很复杂,存在一种逃避的心理,每天见面却总是言辞闪烁,不敢正面相对,脑袋里两个母亲的形象让他很纠结,一个是年迈,一个年轻,怎么也无法重合在一起。
“哎,来了!”硬着头皮,将门打开。
“小远,来先把药吃了。一会妈有话跟你说!”徐桂琴温柔的说道。
赵志远看了眼母亲将头低了下去,回来的几天,他一直在高烧,将水杯和装着药片的小瓶盖放在床头柜上。
徐桂琴看儿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缓缓的坐在床边,叹声说道:“你爸这一走,这些天光顾着忙活,一直没顾忌你想法,你心里苦妈知道,是妈不好,没照顾好你…”
赵志远知道眼前的徐桂琴,是个性格坚韧的母亲,外柔内刚,前世赵志远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为他守了20年的寡,就是不想自己被人在背后议论,影响到儿子的将来。自己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每天像上满了发条的机器,没白天没黑天的忙活,直到98年退休,才算松了紧绷的那根弦。可就这三年也让她患上了风湿病,每到阴天下雨时就疼痛难忍。不敢面对母亲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心里不想再看到那个劳心劳力的母亲,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无法面对记忆中两个母亲的身影。
“你爸走了,可这家不能散,日子还得过!只要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妈就算吃再多苦也都值,”徐桂琴强忍着泪水,坚强说道:“往后咱娘俩相依为命,你要是再出事…妈可怎么活!”
赵志远缓缓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坚定的母亲,听到那一句“只要你好好的,妈就算吃再多苦也值!”,因为前世的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突然间,脑海里那两个形象重合了。不管是哪个年轻也好,年迈也罢,都是那个宁可自己受累也不愿儿子受苦在母亲。这一刻,原本的顾虑像镜子一样,被打的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妈…你别说了。。。”母亲的一番话,让赵志远回过神来,抓起药片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咕咚咕咚的把水喝了个底朝天,一抹嘴说道:“以前我不懂事,让您担心了,我爸走的时候,跟我说过,我是家里的爷们儿,是顶梁柱!爸走了,还有我!这个家不能让您一个人撑着,我都17岁了,我也是能撑得起的男子汉!”
赵志远,伸手摸着母亲那有些苍白的脸,日渐憔悴,他眼眶湿润了。这种情况他只见到过两回,一次是父亲的病逝,一次是姥姥去世。既然老天把他送回来,他就不能让母亲像以前一样的受苦受累。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命运就像是强奸,既然无法抗争,那么你就要学会享受它给你带来的快乐!”可我要改变,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让母亲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至此,赵志远心中终于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
“老赵你听见了吗?咱家小远长大了,也懂事了!”徐桂琴掉着眼泪,摸着赵志远的头,悠悠的说道:“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娘俩平平安安。”
徐桂琴没待多一会,简单的吃了口饭,就去上班了。房间里只剩下表情坚毅的赵志远,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窗户,一缕柔和的阳光洒下,映射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
赵志远的家,在厂区大院的东侧,他住的房间在最东面,推开窗户,深吸口气,浊气倾吐,一股神清气爽感觉,看着刚刚跳出地平线的太阳,自打重生脑子就一滩浆糊。直到与母亲的对话,才让他有了清醒的认识。
他现在必须做一件事,就是整合资源,挖掘自己的记忆,整理那些脑袋里落满蛛网的信息,也是他日后为母亲,也是为自己能过上幸福生活的依仗。
拿出一叠初中时留下的算草本,在上面画了三个相互交叉重叠大圈。最上面的圆圈写着“亲情”,然后是左下写了“爱情”,右下写了“友情”,最后在三个圆圈交叉点中心,重重的写下“赵志远”,看着三个圆圈,他突然开心的笑了,像个孩子,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根。
微笑过后,转而严肃起来,他知道想让身边的人活的更好,更精彩,他就要付出努力。情不自禁的拉开书桌左侧的抽屉,拿出一盒白色的香烟,看着烟盒,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灵芝”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技校生涯的香烟。
灵芝这款香烟,是在90年代非常普及的一款中低档香烟,零售价格1.8-2.0之间,由于口味比较像那些进口香烟,价格低廉,包装精美深受广大烟民喜爱。
在抽屉里翻找半天,没有找到打火机,却只有一包红双喜的火柴,懊恼之下赵志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脑门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妈的,怎么把这茬忘了!打火机还没在庆安普及。”
一次性打火机,是原由RB人在六七十年代发明,八十年代在香港出现,九十年代初才在大陆沿海城市开始流行。庆安是个能源型城市,以油气资源为主,城市相对比较闭塞,虽然一次性打火机也有出现算是新鲜产物,可还没有被真正的普及。赵志远记得一次性打火机刚兴起的时候,一只要卖到2元到3元之间,对于对于每月平均收入800多块的人们,要花掉一盒烟的代价去买个比火柴贵出数倍价格的打火机?还真无法让大家接受。
看着手里的被划着的火柴,火光闪烁,思绪万千。慢慢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通过口鼻灌满肺部,一起一阵咳嗽,“咳,咳。。。呼。。。”呛人的烟草味道,将他带回到那个青涩年代的回忆里,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的学生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