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7年五月,在我和胡萍分手的两周后的那个周末,我在街上又一次遇见了她。我以为分手以后她会如我一样孤独,然而在她的身边我却看到一个男人,一个与我长相酷似的男人。
我和胡萍隔着街道远远地看着彼此,目光交际的瞬间,我带着尴尬地笑,而胡萍装聋作哑,装作不认识我。我本想上去打招呼,可是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多余。漫漫长街,正值人喧马嘶,川流不息,可是这来来往往的一切没有一个属于我,也没有一个会在乎我,关心我。Z市的一切都与我没有联系,我就像是一朵随风飘荡的蒲公英,误入Z市,在这里短暂驻足,最后却发现这里并非我生长的沃土。真庆幸我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朵蒲公英,草木无本心落在哪里就要安于哪里,而我是一个人,Z市不好我还可以转移阵地。我开始想念H县了,尽管Mrs.F还停留在那个城市,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H县有宠我爱我的父母,有知我懂我的腊八,相对于繁华的Z市我觉得破败的H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那一刻我觉得累了,由内至外,身心俱乏。我终于体会到我的父亲说的那句“老是一件与年龄无关的事”的涵义了。
我,胡水,20多岁,却拥有了40多岁的智慧,和50多岁的心情。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会再有往日的生机勃勃了,我觉得是时候素衣夜行,狼狈还乡了。
41.5月28日那个下午,我果断地向学校提出了退学的请求,校方没有多问就很愉快地通过了我的请求。
42.从M大离开的时候,只有林寒来为我送行。如你所想,我们在酒桌上做了最后的道别。
林寒问我以后对未来的打算,我告诉他我可能会回到H县父母身边啃老,或者是回到乡下接过爷爷奶奶手里的锄头种地生活。
林寒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他说我觉得你挺有才华的,以后没事做,不妨编编故事,写写小说,毕竟作家是不需要文凭的。
可我并没有开玩笑,所以就很认真地对他笑笑却没有说话。
43.离开之前我去看守所探望了钱草,为他带去了两条烟,花费200块钱。再见钱草,我发现他的状态很好,健壮的身躯居然给了我一种他是健美教练的感觉。
我们隔着厚厚玻璃挡板相视一笑。
我说,我要回H县了。
他说,以后不回来了吗?
我说,是,不回来了。
他说,那你一路顺风。
我说,谢谢,记着我们的约定,记着我会来接你。
他说,谢谢。
……
从劳改所赶回晚上托身的宾馆时,我听到路边一家搞促销的服装店门口的音响里正在播放《光阴的故事》。罗大佑用他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唱着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流泪的青春
……
听着这百听不厌的歌,然而我并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43.我丢弃了所有M大的所有杂物,理由是厌倦了那些沉重的累赘,之后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回H县的火车。我坐在火车上透过窗户看着沿途的景物一一向身后流转,而我知道自己正与它们背道而驰,这让我想到了徐志摩的诗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