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寒诧异良久,眼前这个貌似火山一样散发怒意的人真的是当初淡然面对死亡的女子吗?星眸怒火横生,眉心留下的那道细疤非但不损她丝毫美丽,反更添几分傲然,瘦小的身体似乎积聚了太多怒气,仿佛下个瞬间就要爆炸!
“你走!”云端大喝一声,自知薄弱根本撼不动那棵大树,只好纤指横向门外撵道。
明寒剑眉轻敛,骤然又舒展,狭长的眼里怒火不知何时散去,转而带上了戏谑的色彩走了过去,不紧不慢道:“这可是本王的府邸,要走也不该是本王走。”
云端语塞,尴尬后退几步,第一次主动避开明寒的双目,不知所措。原以为那日将他惹怒了定会将自己送进皇宫,可多日也没有消息,刚刚自以为他答应了她的时候却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此举收入明寒眼里,至这一瞬,他心里顿时云开雾散,厚雪覆盖的清泉,迷雾缭绕的山峦通通明朗,这一次,他将她看尽,拨云见日般彻底看清。
这一刻,她最清澈的模样比锦绣河山更美,比饮血杀敌更令人迷醉,烙在他冰冷的心间,镌刻进了漆黑深邃的瞳仁。
原来,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悲,她的乐,竟是最直接的。她的所有都随心而动,却害怕着伤害或是失望而用淡漠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她用孤独掩护孤独,曾经的他,又何尝不也是这样?
这一刻,他的眼竟温柔如水,令人如沐浅阳,像一片带着温度的海洋将她层层圈进中心,厚实安全,他的轮廓不再僵硬,如细雨谴去尘土,干净得能折射出彩虹,温如水,净如月,仿佛生生穿过无数个轮回,历尽了千万年的时光,只因那旋涡般深深的吸引而永不会迷失。
她固执地开口,说:“我走。”
他不怒不气,低沉的嗓音夹带着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坚定道:“走?走到哪里也是本王的女人。”
“你……”云端结舌,竭力反驳道:“我不是!”
明寒不以为忤,欣赏着她可爱无奈的模样,口气温柔却带着宣告般道:“天下人此刻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你认不认都无所谓。”
被他危险的气息一点点包围控制,云端默然点点头,在他面前她总是无法好好掩饰起自己。
而且这个男人冷是冷了点,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至少他不会像青枫一样掩藏自己的情绪……
这一点头,撑开了彼此的心房,不管是悲伤痛苦还是幸福快乐都在心里驻扎了下来,落地生根,就生生世世都无法连根拔起。
转眼一月有余,云端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明寒日日都抽空来挽风阁,两人之间很少有话可说,却不觉其它不妥。
究竟是为什么答应与他成婚?因为北姜那个苍白温和的太子,还是那天跪拜一地的百姓?还是……
这一刻,她凝望着满园梨花的专注,生命看起来是那么灿烂。
而想到他,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又冰冷如霜,生命透着令她难以捉摸的气息。
乍暖还寒,瑟瑟春风吹来,满树梨花轻颤,簌簌飘落,整个挽风园里宛如又飘来雪花,素白得令人心静,浅浅的花香逃不出云端的鼻子,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立时爽朗起来,仰头闭眼,伸开双臂,整个天地只剩她一个忘我在其中。
明寒刚到树下便看到她欣然陶醉的样子,长长的睫毛覆盖起那灿若星子的眼眸,长发没有挽任何发髻只整齐的垂于脑后,月白色束腰广袖长裙将她瘦小却玲珑的身段衬得越发像名飘飘仙子,樱唇微微挑起一个弧度,令天地失色。
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眼睛再也移不开她,也不知多久,云端睁眼却对上了那双狭长而充满流连的眼睛,秀眉微蹙。
“晚晴,王爷来了。”
云端吩咐一声,回到卧塌上,心里却百转千回。
晚晴是专门负责伺候云端的丫鬟,安静乖巧很符合云端的性子,此刻听了云端的话,慌忙开门迎了出去。
“免了,下去吧。”
明寒遣退晚晴,径直坐在桌前,兀自倒了杯茶品了起来,看着塌上那人爱理不理的模样,明明是自己府邸却好像做客一般,而且很不讨主人欢迎呢。
“这里住得可好?”
云端其实很喜欢这间屋子,四面雕空玲珑木板成百幅流云,床几桌椅皆是暗刻皱菊在其中,墙上一副(雪山萧寺图)画中群山层叠,高耸入空,萧寺掩映于密林之中,溪水从丛岩叠嶂中流出,彰显着一种孤独和凄凉,想必这屋子的主人也是满怀悲凉吧……
“恩,我很喜欢这里。”对于自己的感觉,云端从来不会掩饰,喜就喜,恼就恼,于她而言都很简单。
明寒本想叫她搬出挽风阁的,却不想她竟喜欢这里,往日那些女子都嫌这里凄凉寒冷,惟有她,才是真正喜欢这里。明寒突然有种难以言语的好心情,却突然敛起眉锋道:“今日是皇上生辰,晚上在静远殿设宴,好好整理一番,晚点随本王进宫。”
虽然蒙蔽自己不去想这些,但云端心里清楚的很,想不到还姜青枫一个恩情竟趟进了这些浑水中,若当初没有戴起和亲公主这顶帽子是不是会比现在要开心?无回林里姜青枫的人,还有那面具男子,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王爷,还有那未知的皇宫……
真傻,还人恩情有千百种方法,何必用这种呢。
云端无奈轻叹一声,道:“好。”
“若不想去,本王可以应付。”
云端诧异地抬头看着明寒,此时他的神情竟柔得像能滴出水来,是保护还是纵容?她知道他是真心的不想勉强她。
那日的挡剑,那日的共死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相抵的,而她,似乎特别眷恋他的温柔。
他看着她安静的眉目透着睿智的光芒,长舒一口气道:“去就是了,免得为你添麻烦。”
明寒不出声,举步离开,心里却泛着一丝喜悦,她是在为他着想吗?而自己似乎也特别想让屋里那个女人为他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