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风已是掺杂了些许凉意，城楼上更甚之，繁星点点的夜空中渐渐升起百姓点的重阳灯，衬的夜色更为光亮，李琅站在陌引非的身侧，他宽大的袖袍下挡住了两人牵着的双手，握的久了，也生出了暖意，一如她另一边袖中的那方城印，热热的硌在掌中，他刚才给她城印时给的许诺，她不知能不能信，该不该信，以后的某日，他真的会保住李氏一族吗？环顾城楼一圈，她才想起碧凝告诉她，李相用完宴便回了府，没有来登高点灯
“听人说，对重阳灯许愿，可保父母康健”耳边传来陌引非低低的声音“你要不要从礼一下？”
偏头看他，他的半边侧脸被灯光映的清晰，她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笑意，心头一暖，顺口就道“那不如直接向你许愿更容易”
“也可”他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不过…向我许愿可是要添香油钱的，钱财我是不缺的，要不你添点别的给我”
“没有！”李琅转回头，看向漫天飘着的灯“要钱没有，要别的，也没有”
陌引非似乎低笑了一声“你这人啊，真是小气”
“就是小气”
两人言笑晏晏，落入站在后面的韦清漪眼中，她不由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身后的丫鬟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低声“娘娘，沉住气，陛下与贵妃要好并不影响您的计划”
深深吸了两口气，韦清漪松开手中的帕子“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事事都要压我一头，父亲交上兵权之后，他们李家在朝中越发的得意”
“娘娘”丫鬟握在她臂上的手稍紧了紧“只要您今晚能成事，兵权重回老爷手中，还怕他李家吗？如果能一举得子，贵妃之位也越不到您前面去”
韦清漪点点头“听你的，殿中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娘娘”丫鬟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奴婢早已准备妥当”
这边，登高点灯将要结束，陌引非拉着李琅的手终于放了开来，他将手收回袖中，似要留住她手的触感，低头凑近她耳边“今晚我缺个守夜的，要不你来替代一晚？”
他说话呼出的气扫在耳边，痒痒的，李琅抬手轻推了他一下“关我何事？”
陌引非扬起唇角方要说些什么，就听后面传来一人急切的叫声“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别吓奴婢啊”
两人同时回头，见是韦清漪不知怎么了，晕了过去，李琅用手戳了戳他，朝那边努努嘴“还不去看看？你的爱妃晕倒了”
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眼神示意曹怀谦，紧了紧握她手指的手“你才是，她不是”
曹怀谦疾步上前，露出些担忧道“哟！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
丫鬟见没引来陌引非，眼神越过曹怀谦看向这边，扬声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们娘娘身子骨一向强健，这突然晕过去怕是不好，要请陛下赶紧请太医来瞧瞧了”
“那是自然！”曹怀谦侧身瞥了一眼陌引非的神色“淑妃娘娘可娇贵，万不能出什么差池，来人，快，抬娘娘回去，再去请冯太医令”
“曹公公”丫鬟看陌引非始终无动于衷，有些着急“劳烦您通禀陛下一声，我们娘娘这突然晕过去，宫里也没个亲人什么的，奴婢也没主了，最好能请陛下来看看”
“这…”曹怀谦露出为难之色“陛下又不是太医，也不能给淑妃娘娘瞧病啊，以老奴看，你先随人把娘娘送回去让太医令把把脉，是得了什么病症太医令自会来跟陛下回禀，到时候陛下再去看望淑妃娘娘也不迟，现下就算陛下去了，不还是要等太医把脉吗？”
曹怀谦一下把话说死，丫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还好有后着，她眼神一闪，趁着抬韦清漪回殿的功夫，往百官站着的地方轻咳了两声才跟着走了
看太监们把韦清漪抬走，李琅才抽回自己的手道“你真不去看看？”
陌引非神色又冷淡了起来“我又不是太医，去了有何用？”
“怎么没用”李琅挑眉看他“那可是你的宠妃，你若是去了，说不定她会不药而愈呢”
听她略带揶揄的语气，陌引非不禁笑了笑“那我也病了，你也跟我回去看看我吧，我也需药无医自愈”
“无赖”李琅斜他一眼
“这是什么道理”陌引非微笑，神情愉悦“你说就行，我说就是无赖”
“皇上！臣有事要奏”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韦致渊从百官群中走出，躬身行礼道
陌引非看向他，眸深无比，不带任何情绪，甩了甩袖子，负手而立“韦将军有何事？”
“老臣刚才看见小女被抬下城楼，听说是突然晕了过去，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实是忧心，恳求陛下看在老臣一向忠心的薄面上去看看小女”韦致渊说的恳切，忧心之意显露
“哦？淑妃晕倒了？”陌引非露出像是才知道的样子“韦将军放心，朕定是要去看一看的”
“多谢陛下”
李琅这时才发现，如他这般也有很多无奈之事，就算此刻他不想去，却还是不得不去，心头蓦地蒙上一层酸涩，她往后面暗处退了两步，在无人瞧见的时候，绕过人群后面走了条偏路下了城楼，一层一层阶梯而下，抬眼望去，是屋顶之上的琉璃瓦映着漫天的灯光，朦朦胧胧地折出一层暖光，不远处的湖中还零落地飘着荷花河灯，脚下不由自主地就往那边而去
城楼之上，陌引非应了韦致渊的话，想回头交代李琅两句，却发现她没了踪影，带人下城楼的时候，他往暗处喊了一声“秋九，去寻”
影中些许的声响被随之而来的夜风吹散，回归静谧
夜色沉静，李琅顺着湖边河灯漂浮的路线而行，重阳节，原来是她第一次见到陌引非的日子啊，模糊的记忆中，他的身量很瘦很小，衣服上还缝着补丁，但那对人冷淡的神色却并没有变，走着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微转眼，她冷哼了一声“又是你”
聿珩拿起一个荷花灯，仔细瞧着，像是没见过的样子“说你这小郡主没什么良心，还真不让我失望，本来想着今夜之后我就要回南楚去了，跟你道个别，你就这么个表现，一点都不热情”
“对你，我有什么好热情的”她嗤笑一声“好犬不拦路，快走开”
“你瞧瞧，你瞧瞧”聿珩拿着手上的荷花灯，说的认真“女人啊，果然是不能对她好的，就这么对救命恩人，真是人心不古哇”
听得此话，李琅转眼瞪他“有话就说！不是要道别吗？快道快道，有缘别再见，有事儿就荷花灯联系吧”说完她伸手，指了指他手中拿着的东西
聿珩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扬唇一笑，蹲下把灯放回湖里，慢慢道“小郡主，看在我要回去的份上，我就再帮你一次”
李琅挑眉“你还有什么要帮我的？”
“昭王”他站起身走至她身前“你若再不去寻他，他可要失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