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便是太太的四十岁生辰,何府设了宴席,搭了戏台,来往亲眷男女宾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何渊、何泱、何清还有其他管家执事等人一大早便过来给太太磕头、献礼。
太太把三个人的礼物依次看了,何渊送的是自己研制的延年益寿丹十颗,自酿的草药果酒一瓶。
何泱送的是一千张小楷抄的《无量寿佛》经,白玉菩萨像一尊,玉如意一柄。
何清送的是自己做的寿桃文彩风筝和新式绣花鞋一双。
太太看一样说一声“好”,仔仔细细过目了以后说道:“我的三个儿女果然是极好的,送的礼物都是极好极用心的,真难为你们了。”
底下人的人都夸道:“太太到底是有福之人,少爷小姐们都这样有孝心,叫我们见了也欢喜。”
太太听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说道:“不是我夸自己的孩儿,他们倒是会讨我和老爷的欢心。”
何清坐到太太身边,靠近她的怀里,说:“太太欢喜就好。哎,今个太太生辰,怎么不见老爷啊?”
“你不说我倒忘了,你爹爹一大早就被宣进宫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银勺,你叫人到外头瞧瞧,看你老爷回来了没有。”
“是,太太。”太太的大丫鬟银勺应声去了。
何泱一直在等待时机,心想不如就趁现在吧,于是他从人堆里望了一眼猫九,便向太太面前跪下,说:“孩儿有一事求太太做主。”
猫九和何泱对望了一下,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呦,今天倒奇了,从未见老二跪下求我什么,想必是什么要紧的事吧?你且说来。”
何泱正准备开口,银勺回来了,忙说:“老爷回来了!叫二爷呢。”
太太听了便起身往外走,说:“你别跪了,快先去见你老爷。咱们也出去瞧瞧。”
走到院中,正遇何参山,只见他笑嘻嘻地说:“泱儿快跟我进宫接旨,皇上要把如意公主许给咱们家呢。”
何泱一听心里吃了一惊,虽然早就从父母口里听过这件事的风声,然而真的发生了,何泱才发现自己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
他无奈地看着猫九,心里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猫九一听心里就如五雷轰顶一般,几乎支持不住,幸亏连锦在她身旁,扶了她一把。
“还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换衣裳进宫去。”
于是绿珠、月樱一群丫头欢天喜地地簇拥着何泱去换衣服,何泱只觉得脚步沉重,只得任由她们摆布。
一时,何泱跟着老爷去了,何府里的人更加高兴,都说今个是喜上加喜,太太也高兴得了不得,忙吩咐唱戏、摆酒,叫众人都好好乐一乐。
何渊早已心内五脏俱焚,咳成一团,支撑不住回房休息了,太太早就习惯了,只命人好生照看,也不十分在意。
何清明白何渊心思,便扶着他一起去了。
何渊一头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咳得眉头起皱。
何清看着心疼,便命人端一碗燕窝汤来,自己坐在床边宽慰他。
“论理你和二哥都是我的哥哥,你们谁娶亲我都替你们高兴,只是你是大哥,没有越过大哥先让二哥成婚的理,我替大哥不平。”
“自然是咱们大少爷先成婚,皇上只是指婚,也不一定马上成婚,只怕老爷太太很快就要替大少爷张罗婚事了。”半夏说道。
何清也不答言,继续面向何渊说道:“妹妹明白哥哥的心思,只是皇命难违,哥哥你看开点吧,你这样只有苦了你自己啊。”
何泱依然侧躺着身子一动不动,心里想着进宫给公主看病的种种过往,想到公主为了见他,常常装病,显然公主心里是有他的,一想到这何渊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再一想到她要成为自己的弟妹,心里顿时一阵苦痛,何渊眼睛潮湿了,几乎要哭出来。
为了不哭出来,何渊拼命忍着,结果又是一阵猛咳。
这时大丫头忍冬把燕窝端了来,何清接了过来,舀了一勺送到何渊口边,说:“哥哥,你喝一口吧,瞧你咳得脸都发红了。”
何渊仍旧一动不动,不肯张嘴吃,何清硬要往他嘴里送,何渊烦了,一扬手推开何清,何清身子一歪,碗里的燕窝汤洒了一身。
何清被烫着了,“哎呦”一声,何渊听了自知失手,有些后悔刚才的莽撞,只是心里实在不好受,只求让何清快走,好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便头也不回。
忍冬接过碗来,替何清擦拭,何清说:“哥哥,既然你不想理我,那就先好生歇息吧,妹妹先回去换身衣服,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何清走了,何渊这才发话,缓缓地说:“你们都下去吧。”
丫头们答应着便都下去了,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何渊一个人了,他孤独地躺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觉得身心俱疲,生无可恋。
窗外隐隐传来乐声和笑声,那些繁华热闹似乎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一滴泪黯然地从眼角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