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某知名旅游城市,一条临海繁华的小街尽头。
海边的清晨总会特别凉爽,特别是在夏天,咸咸的海风刮走了空气的燥热。在繁华的大城市里,这个时间,街上除了早餐店,都是寂静的,人烟稀少的。特别是周末,人们睡到不死不休,不到吃饭点数不会起床。
但是在这个海滨城市不一样,海上日出总会给人以极大的诱惑。这个钟数虽早,但是海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别以为他们是在看日出,看日出的时间已经过了。
这时候海边的人都是在晒太阳,聊天,散步,骑自行车。各种年纪的人都有,各种职业,各色人种。这里总是很热闹,无论白天,黑夜。
在这条小街尽头的对面,临海筑了一间木屋,绿叶环绕,有内厅,有阳台,有音乐。墙上挂着很多抽象派的油画,在前台后的柜子后,上排放满了高脚杯,下排放满了那种小小的可以喝茶,亦可喝酒的小杯子。阳台上,撑着几把遮阳伞,伞下摆着沙滩椅。
若是不来到这家店门前,绝对猜不到这是家什么店。
在店里的正门,挂着一块木牌匾,上面写着:我有酒吧。
每天清晨,店里的老板娘都会坐在柜台上透过那扇门,望着沙滩上人来人往。从早,看到晚。看尽潮起潮落。
沙滩上一堆女生在那里大声喊叫:“我很开心!”
“来来来,我们来拍照吧,纪念第一次海边日出!”
“自拍神器呢?”
“这里这里,来来来快点!”
“等等我啊!”她们七嘴八舌的,沙滩上都是她们的声音,周围都被他们青春的气息传染了。
酒吧的老板娘透过窗户看着她们,看着她们在笑,在闹。海边的日出真的很美呵,不然她的父母也不会定情于这里,而她,也不会在这里。
“小九,不要整天发呆了,有空就多出去走走,整天呆在这里,都要发霉了。”
说话的是一个阿姨,那是九娘现在唯一的亲人。阿姨约莫40出头,长得却不显老。青春刻意在她脸上停留。在别人变成黄脸婆的年纪,她依然拥有嫩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至今未嫁。长得漂亮,却到现在还没嫁,多数是个有故事的人。
酒吧的老板娘,江湖人称九娘,全名李玖,当初父母取此名字,寓意长长久久。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长久,就像爸爸和妈妈,就像他和她。现在,就只有凤姨与她相依为命了。
“凤姨,现在又没有生意,不发呆能干什么?”九娘虽在说话,但眼睛却未放在凤姨身上,依然在发呆。
凤姨似乎已经习惯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她这个态度也见怪不怪的,只是对这个女孩有点莫名的心疼。
“你该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多认识一些朋友。你看,都来了这么多年了,你有几个朋友?特别是男生,在你这个年纪,在村里都算的上老姑娘了。”
“哎呀,这里又不是村里,我才二十四岁,不,前几天过了二十五了,你看看现在哪有女生那么早嫁的。”九娘看凤姨又旧事重提,不由自主地对她撒娇。
凤姨看到摇了摇头,只有这个时候,小九才像是一个小女生。
“阿姨,你别顾着说我,看看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这怎么一样呢?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想这些!”凤姨的眼神有点幽深了。
“阿姨哪里老了,可年轻着呢,隔壁家老李可不是追着紧嘛,考虑一下?”九娘对凤姨挑了挑眉毛,有眨了眨眼睛,把双手搭在凤姨的肩膀上,一副痞子样。
凤姨把九娘搭在肩膀上的手扫开,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每次和你说正事,你都会转话题。不和你说了,去买菜!”
说完就去杂物房走去,挽着一个菜篮,经过九娘身边狠狠地瞪了她一样,然后就出门了。
九娘望着凤姨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九娘当然知道,凤姨至今未嫁,只是因为那个下落不明的父亲。或者她也应该感谢那个父亲,如果不是他,凤姨可能不会陪着自己吧。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和自己相依为命。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个被藏在心底深处的人,九娘黯然失色,拖着身体回到前台,拿出一只小杯子,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杯,接一杯,千杯不醉。
望着那个空了一大半的酒瓶,九娘在心底里嘲笑着自己。
曾经的李玖,滴酒不沾,现在的李玖,嗜酒如命。
时光,到底改变了多少东西。
凤姨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中间有个小公园。那里通常是是非多发地,也是大家茶余饭后聊天说八卦的地点。也难怪,在这个城市,旅游业发达,大家靠着这个足以生活,事不多,闲着就只能靠各种八卦打发时间,不管有的没有的,都能说一通。
凤姨经过公园的时候,已经有一堆中年妇女坐在那里,估计是太极打完了,就聚在那里休息。凤姨经过她们的时候,加快了脚步。
“阿凤,去买菜啊?”其中一个人开口问。
凤姨的脚步并没有放慢下来,随便应了一声,就匆匆忙忙走开了,背后又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走那么急干嘛啊,好像后面有鬼追着她一样。”
“就是,我们又不会吃了她。可能她心里对我们有愧,无法面对我们,所以走得飞快。”
“当然有愧啦,我家的死鬼昨晚都没有回家,好像实在他们家酒吧里过夜了。”
“两个女人开什么不好,开酒吧。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都不像酒吧样,还那么多客人,做的肯定不是正经事。”
凤姨脚步迈得更大,频率也更快了。
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她第一次听到了,那群女人在酒吧刚开始火起来的时候就过来闹过,当时大家还吵得不可开交。
之前每次听到这些话时,凤姨都会忍不住反驳她们,但奈何人家人多势众,她们寡不敌众。九娘就和她说,不管她们说什么,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真和她们打起来,吃亏的倒是我们。
后来,凤姨也渐渐忽略掉她们的话,当她们是透明人。日子久了,大家倒是相安无事。可是凤姨还是不愿意搭理她们,她们的话,就像一条刺,刺进凤姨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啊,不会很痛,但也不会让你舒服。
除却了那群整天说三道四的女人,九娘和凤姨在这个城市过得还挺好的,在菜市场就能体现出来了。
“阿凤,出来买菜啊,过来看看,今天的菜心很新鲜,便宜点给你。”
“阿凤啊,这鱼刚到,是好东西,13块,送你半个鱼头。”
菜市场的人啊,多多少少都会打点优惠给凤姨,只是,大多数是男人。
别人无缘无故干嘛对你那么好?当然有所求,只是此求非彼求。那些男人大多是已婚,他们也不是好色之人。
他们所求的,不是色,而是酒吧里那几坛上等好酒。男人嘛,总是好几杯。也有些好酒懂酒的女人,对九娘凤姨也是极好。
这也是没办法,酒吧刚开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生意惨淡,她们两个的积蓄都准备花完了,生意也没多少起色,于是,九娘就想了一个办法,在这座旅游小城里,举办了一次品酒大会。
两个背井离乡的女人有什么好酒可品?还真有,她们当初过来的时候,除了带了点钱,就只有那几坛酒了。
那是什么酒?女儿红,足足九坛上等女儿红。当时品酒大会,酒坛盖一开,馥郁芳香,就吸引了无数好酒之人的目光。在南方,何时见过如此醇香之酒。
也难怪,这九坛女儿红,可是九娘父母从九娘出生之始,就开始存进底下,埋了十多年,准备等九娘出嫁时宴请街坊时用的。若不是后来发生了点变故,这九坛女儿红至今未见日光。
当初九娘要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凤姨是反对的,毕竟这酒意义重大,但九娘坚持,凤姨便不好反对。
酒越久,香越醇,更何况是发酵了十多年的上等女儿红。当时每人一小杯,用了整整一坛。自此,我有酒吧,一炮而红。
只是,剩下的八坛,至今未开封。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那几坛酒呢。
凤姨当然知道大家的心思,亦知道大家的愿望想要实现,并不容易。之前要不是迫于无奈,又怎会让这些酒见光?这酒,可是九娘爸妈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等下次开封,可能就是九娘出嫁的时候了。
因此,凤姨对他们的热情,多数都是回绝的。什么债最难还?人情债。
或许这些人对她俩好,除了觊觎酒,还有真情在,即使凤姨回绝了,他们还是塞给凤姨的。盛情难却,只能一点一点记下他们的人情,以后一点点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