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鹰欢啼是个很典型的白槊男人,更准确的说,是个白槊年轻人。
他遵循白槊战神的旨意,作战时对敌人毫无畏惧,而生活中则对族人关爱有加,在面对那个小鹿似的美丽少女时他更是如此。
白槊人是个非常团结的种族,在这片荒原上孤军作战是行不通的,无论是恶劣的气候还是凶猛的野兽都使每个白槊人明白这个道理。当然无论再怎么和睦的群体之中都会有无法避免的矛盾和争端,告祖节正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每年告祖节白槊人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把一年中族群的收获与问题告知战神。有仇怨的人这天会在族人面前决斗,让公正的战神来裁定生死。当然战神不仅要品鉴鲜血,还会见证纯真的感情,倾心相爱的恋人也会在节日这天互相摘下面具,接受他的祝福和保佑。逐鹿部落在白槊人中不算什么大部落,男女老少一共不过三千来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告祖节上流血了,欢笑着互相摘下面具的恋人倒是不少。
林鹰欢啼本决定在今年的告祖节中把自己的面具交给他心仪已久的少女,只有他才配得上她。
两年前他就加入了部落里的猎队,让族人们见识到了自己面对野兽以及敌人的勇猛。他想让大家知道,自己不仅刻印能力强悍,在感情中也是一名勇士。
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个该死的仙树人先他一步摘掉了浅花鱼的面具,简直该让他尝尝鹿刑的滋味!
好在浅花鱼就像一头倔强的小豹子,向来对追求者不假辞色,惹烦了她还会被青木卷起揍一顿,即便是自己也不敢轻易表露心意—--当然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她一定会用青木把他狠狠捏死的!”林鹰欢啼不止一次狠狠想到。
可恶的仙树人还敢住在鹿森里!他就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了吗?这都三个月了,还天天带着那只蠢狼和更蠢的巨兽乱晃,简直就像个白痴一样,要不然就是掳人贼的探子!
林鹰欢啼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这个让他痛恨的人。
在他心目中最可恨最该死的人就是从北境来的掳人贼,他们总是无孔不入,以卑鄙的手段掳走年轻的白槊人然后卖掉。
卖!人也可以像狼皮熊掌似的当作货物卖掉吗?!林鹰欢啼每次想到这里都不由大恨,仙树人邪恶肮脏的想法简直就像荒原上层出不穷的狼群一样,源源不绝又危险无比。在猎队时他就不止一次和族人们驱逐乃至杀死掳人贼,现在加入了巡边游侠,一定要然这些无耻贼人付出代价。
有朝一日若和她结成伴侣,肯定能携手荡尽贼寇。
“小鹰,还发什么呆,该出去巡边了!”一个可恶的声音传来,把他从美滋滋的幻想中惊醒。
“吼什么吼!知道了!”
......
与此同时,荒原某处,几人围成一圈,好像在议论着什么。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两辆囚车,里面坐着十几个青年男女,有人戴着面具有人没戴。看起来双耳尖长形容俊美,但似乎萎靡无力,神色颇为愤怒绝望。
“要我说,就算了...这回也赚不少了”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迟疑着说:“巡边游侠...可不好惹。”
“算了?秦老三,你不是怕了吧?你要是怕了趁早滚蛋,咱们团可不要窝囊废!”说话这人是个削瘦的汉子,手上提着一把单刀,说完还斜了矮胖中年人一眼。
“龟孙子才怕!我这是为团里考虑。”那矮胖中年人忙分辩:“咱们就剩这几个人了,和他们硬碰硬那不是,不是...”他本想说自寻死路又生生憋回去了。
一个面色苍白眼圈发青的年轻人恨声说道:“这次小六子也栽了,我他妈还不知道回家怎么跟老头子交待呢。”
“要我说,什么巡边游侠,都是虚的,咱们团名声在外,可不能让几个长耳朵蛮子吓住!”先前嘲讽秦老三那人眼中闪过狠色,咬牙道:“今年队里顶数咱们组收成差,就这么回去还让人瞧得起吗?”
人群中一个老者约莫五十来岁,表情阴鸷,半晌没说话,此刻忽然说道:“看不看得起没什么,不过我可听说巡边游侠多半都是年轻的。厉害?嘿嘿,我只知道越厉害的长耳朵在南边越值钱,尤其是没摘面的小姑娘。再者说,老刘手里那东西,不是还没用过呢吗。”
“你说呢?”秦老三见众人颇为意动,忙向身边人问道,
那人目光似毒蛇,嘴角微挑,阴恻恻的说:“附近这个部落叫逐鹿,巡边游侠一个小队最多也不超过十个人,再说白槊人鲁直,仔细盘算一番咱们未必不能得手,嘿嘿。”说完后阴笑两声。
说话的人正是先前怀琅碰到的老左,却不知那个女的哪里去了。
阴鸷老者随意一摆手道:“就这么定了,小杨去准备麻散。”他转头对秦老三说:“你感知最强,附近什么风吹草动都给我盯好。”
那瘦削汉子一咧嘴:“老秦这兔子的外号绝对没白叫,哈哈。”
“老刘,你别忙着笑,等会儿就看你的了”
“包在我身上。”
......
一队人骑着大鹿手提兵刃在鹿森外巡弋,其中一个正有对浅花鱼十分倾慕的林鹰欢啼。
“小鹰,这回人家成别人媳妇儿了吧,哈哈哈”
“嗨,他就是自作多情,浅花鱼可从来没承认过是他媳妇儿。”
“我刚才还见这小子发呆来着,小鹰,说说,是不是想人家呢?”
林鹰欢啼脸色通红怒道:“你们等着,以后她就是我媳妇儿了,那仙树人也活不过告祖节!”
“嘿嘿,那可不一定。”
“小鹰,等回去我跟你一块儿去教训教训他,让他吃吃苦头。你也不用着急,虽说小鱼最近和他走的挺近,但是毕竟是你一块儿长大的,你还怕她真嫁给那只野狼?”说话这人看来和林鹰欢啼关系不错,劝解他说。
“都闭嘴!”领头一中年人低声喝道:“前边好像有动静,小鹰去看看,其他人隐蔽。”
林鹰欢啼点点头跳下大鹿,伏低身体穿着草丛向前慢慢探去,触地无声,简直像个捕猎前的猫科动物。其他人也迅速向两边躲去,一人手一挥,荒草暴长,眨眼就将众人身形完全隐没起来。
不一会儿林鹰欢啼就退了回来,向那领头人低声说道:“队长,前边谷口有情况。”
那队长和他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一人躺在下方谷口,正在低声呻吟。
林鹰手持长刀,走到那人身边看了一眼,忙转身叫道:“队长,是咱们的人!是黑羊雨!”说完把刀插在地面上,将其扶起,拿出水壶递到他嘴边。
还在隐藏着的队长闭上双眼,缓缓发动刻印,感知周边环境,没有发现敌人,就走过去低声问道:“黑羊,你是从掳人贼那里逃出来的吗?”
“咳咳...我...我的刻印,被封闭住了,身上还...还中了麻散,趁他们睡觉时候逃...咳咳...逃出来的。”
“小白和小水呢?她们俩不是和你一起被抓走的吗?”林鹰欢啼忙问。
“她们...她们俩,还有其他被抓的...同胞,还在仙树人的手里...我...我实在没有办法...”说完他眼中掉泪,又是一阵急咳。
“这不是你的错,”队长沉声道:“他们有几个人?在什么地方?”
黑羊雨勉力说明方向,然后眼一翻,昏了过去。
那队长听闻对方只有五个人,就派队中两人先将黑羊雨回鹿森救治顺便召集卫队,自己带着其余的人向捕奴团追去,怕其远走,不惜催动大鹿狂奔。走了不远果然发现蛛丝马迹,众人心中又是激愤又是欣慰,沿着痕迹追去。
两辆金属制成的囚车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里面正是被掳走的白槊人。车前站着一个阴鸷老者,脸上似笑非笑,身边的老左双手抱起,一言不发。
中年队长勒住缰绳,拦住众人后皱眉不语,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队长,我们上吧,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正好直接绑了。”林鹰欢啼脸色涨红,低吼道。
中年队长再次闭眼仔细感知然后睁眼喝道:“离开这里!”他感到周边有几道诡异的符文能量急速运动,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一定是针对己方的陷阱。反正自己小队已经找到捕奴团,平稳起见不如拖住对方,等待援兵。
“队长!这...”
“闭嘴!撤!”
阴鸷老者嘿嘿笑道:“现在想撤?晚了。”他话音刚落地面骤然塌陷,无数道又宽又深的沟壑蓦然出现,将游侠小队困在中央,大鹿们被吓的咴咴直叫,前蹄猛抬人立而起。
“老刘,该你出手了。”那削瘦汉子应声而出,正出现在游侠小队左侧,不过是站在沟壑之外。他从怀中掏出个黑黢黢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个玉石制成的小瓶,正嵌在木盒的羊绒内衬中,保存得异常小心谨慎。
中年队长见己方中计被困,也不说话,只是伸手一划,一道绿芒飞出,直奔正低头捣鼓手中物事的削瘦汉子。他忙闪身想要躲开但还是慢了半拍,被光芒射中,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众人见其被击中的右腿鲜血喷涌,由里向外滋生出密密麻麻的细木藤,木藤坚硬无比,如铁钉一般钻破他的皮肉,一条腿就像生生暴涨了一圈,然后停止生长。
此人颇为狠厉坚韧,只在最开始时惨叫后就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脸色铁青,手上还捏着那小瓶死死不放。两道身影赶过去扶住了他,正是矮胖的秦老三和那个年轻人。两人合力把他扶起来后,他拧开小瓶用手指挑出一块灰黑色的膏状体放在手心上,然后催动符能将其融化后手一挥,一阵疾风吹向游侠小队。
小队众人被沟壑困住,想要跳过沟壑擒下囚车前老者,谁知被这阵疾风吹过,无论人鹿顿时浑身酸麻无力倒在地上,刻印似乎也被限制住无法使用,纷纷惊怒交加。
捕奴团惯用掳人手段就是使用麻散,但是麻散需要涂抹在兵刃上见血才能生效,气味浓郁异常,非常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中年队长一直在提防对面将麻散擦在弓弩箭头上偷袭,但是眼下一阵疾风过后己方众人就无力倒地,实在让他想不明白。
“小杨,过去上麻散!”老者说道。
“不用了,这百日醉制起来难,解开更难,听说要三五天才能缓缓消退。”那老刘咬着牙道:“这个领头的蛮子,脑袋是我的,老子要亲手剁下来。”
“这回可发了,一、二...一共八个,让老刘砍一个还有七个,哈哈,这几个还是没摘面的!”
因某些原因失去庇护之后,来黯荒原上偷捕白槊人的捕奴团层出不穷。因为白槊人碧眸长耳,俊美奇异,还有摘面这一古怪风俗,所以每当市面上出现白槊奴隶时总会引起抢购。
其中未摘面的少女,在权贵豪门之中最受欢迎,至于买来做什么...可以这样说,一个白槊少女奴隶的一生如果写成书籍那肯定是禁书,拍成电影那肯定是永远无法上映的。更有癖好奇怪的人专好白槊少年...可能是用来研究哲学吧...
林鹰欢啼浑身酸软倒在地上,耳中清楚地听到捕奴团众人的话,不由无比绝望。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像牲畜一样被公开拍卖,他似乎又看到一个眼露邪光的男人买下了自己...
白槊人不惧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死亡只是在炼狱中继续战斗。但是害怕自己的荣光被折辱,害怕战神因自己蒙羞。
也正是因为这样,白槊人奴隶是众多异族奴仆中性子最为暴烈的,大部分人会用尽一切手段抗争避免自己受辱,包括自杀。
林鹰欢啼眼前浮现出一个个身影:战神、父母、朋友、浅花鱼。最后定格在浅花鱼这里,想到自己再也看不到这美丽的少女了,心中酸苦,眼泪滚滚而下。
就在众贼人弹冠相庆,众游侠大声喝骂,痴情少年默默流泪之时,一声暴响蓦地从远处传来。
“乌拉!!!”
随即又听到一声娇喝:“不许鬼吼!”
林鹰欢啼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心道自己这是幻听了吗,为什么好像听到了浅花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