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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走在草籽上

从前,对,讲童话的人挨着我坐。地上有小小的花朵长出,趴在耳朵旁,轻轻念着:美人鱼、白雪公主、小矮人,一朵挨着一朵,那些故事就慢慢跑出来,我睡着了。

美人鱼游出水面,跟着王子,追随王子,倾听,跳舞,她望向太阳,变成眼泪。白雪公主从森林里走出,和王子在一起,微笑,生活并非凝固,在玫瑰的低头下,她,换上雪白的衣,走进森林,清甜的水沿着溪流在跳跃、往前,奔跑着,小矮人会举着斧子向她招手。

托腮望向窗外,地上火热,是四月天,白杨迎向天,车一路向前,偶尔拐道,姐姐开着车,也和安子说着话,是家常的、生活的,剩我和红色的小朋友守在自己的城堡里,安静,也欢喜。童话是从前的故事,隔着时光,那些梦幻、心动,一蹦一跳的,便又回来看看,我继续梦里的声音,叠着地上的花,我们接着说:美人鱼迎向太阳,身子轻盈、透明,她成为天上的自由,泡沫淡淡地消失在海水中,钻进王子温热的心脏,夜晚,一朵花开在园里,忧郁的蓝,白雪公主见了,便垂泪摘下,别在长裙前,低头吻在王子额前,冰凉,柔软,窗外飘来阵阵雪花。

一人一花,声音重叠着,温泉小镇便到了。地上堆着塑料带子,白色,缠绕散开,纸箱也有,床架也有,几人坐在那议论着,冰雪王国便在这里建立。现在,我们披上外衣,从夏天走进冬季。是白、冷,灯光打在顶端,蓝精灵便一笑一笑抱着手打起招呼,“梦里的小姑娘,我见过你,在我家乡的河流上,那儿月亮也是蓝的,轻轻唱歌。”是啊、我们是见过的,停下来,记下冰雪王国里他的笑。

其实是第一次来“冰雪王国”,王国尚未建好,大门、地板,乃至墙壁、内设,细节上很多地方都在继续。于是,看是走马观花的看,想是浮想联翩的想。有些光不好,拍不好,便没有继续。也有很多不认识的,像红色小狗,翘着鼻子,离门很近的,也很瘦,像是爱吸烟的样子,却也像讲台上戴着厚厚眼镜的先生,站在米老鼠们边上的就是它。米老鼠总是笑,憨憨的,很好讲话。我对于他的笑是很喜欢的,他使我想到唐老鸭。一只很小以前爸爸买给我的气球,蓝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的唐老鸭,我不管他,只是固执地喜欢着。喜欢着,却不知后来去了哪里。许多口里的信誓旦旦,其实转眼成空。很简单的道理,很小的时候也就经历,可是一点没有长大,仍是喜爱,仍问为什么,仍是学不乖。站在米奇身边的不是唐老鸭,那是一只戴着粉红帽子的可爱米鼠。吱吱。

然后是冰墙,透明的,并不规则。夏天的炎热不允许有冰存在。那么,室内的低温一定也是花了大代价,要有人悉心照料,吞噬大量人力、物力,资金持续维护。安子说,里头的冰,隔两天便是要浇一次水的。洗澡一般。存在即偏好。雪也喜欢凝结、永恒,并且有人照料。我在心里哈哈大笑。

转弯、转弯,白色墙壁驻成的小迷宫。迷的,是那些小小朋友。才几步路,也许就要瞪大眼睛,咦,在哪里在哪里,真的嘛真的嘛。她们和自己捉迷藏。如今的墙是白花花什么也没有,要等过几日,灯光调好、彩带飘起来,墙便有了新衣裳。出了迷宫,椰树下是只温和可亲的小斑马,乐园里,数她最明亮。想想看,冰雪王国里,我们的斑马小姐有沙漠、也有海滩、椰子成林,最最关键,她有阳光。于是我照的她最好看,也留下来。

走过迷宫,见了斑马,小朋友可以玩滑滑梯、可以进楼阁,梯口处堆满气球与“爱心”。爱是自己给自己的。身体从高而下的时候,人便很清楚地看自己,爱自己,玩的很开心,也有很多爱。我是那样想的。

昨晚做了什么梦,再去细想已是不能够。只是记得好多鱼,田里的芦苇会唱歌。抬头细望时,灯光照在海绵宝宝身上,还有小小的冰楼阁绘上色。红、黄、蓝、绿,只是建筑,冰的天,不知小孩是否想念玫瑰与青草。

国外有童话,中国有神话、志异鬼怪。外国的童话跑进中国来就和我们的小妖、小鬼们做朋友。我们的神是看不见的,天地间弥漫,夜半钟声晓。一路走着,看见的是蓝精灵、米老鼠、斑马驴,以及海绵宝宝的小冰雕,它们或站或躺,有的干脆跑进楼房的屋顶至上而下笑对来客,因为灯光的变幻,在那雪花还未降临的时刻,我听见的,是夜里风声、钟声、奏乐声。我在这胡思乱想,同行的红色小朋友已经玩的很嗨,心里默默叫她作可甜。笑,是令人天真而愉悦的事。小小的滑梯,一秒钟上去,又一秒钟滑下,上上下下,不知将来还会储存下多少孩子的笑声呢。

滑梯到底后是有皮球欢迎的。满满一层,东滚西滚的,五颜六色,随着孩子们小小身体滑下,气球也四处分散,作开怀大笑状,嘻嘻哈哈,嘻嘻哈哈。你看,玩乐是有声音的。冰雪王国是上下结构。一层是这样的,我和安子也没有太多待。在小可甜滑上滑下玩了几次之后,新的一层,又出现在眼前。

那里,娱乐项目自然是更多的,有冰上碰碰车滑在冰墙四周镶满色彩的星空下,有保龄球一二三四地呆在家里等待游客前来拾取过招,还有熊猫熊猫陪着你一起游骑自行车,小小天地,实在也是不小。待旅客玩累,那里,有疯狂动物城的狐狸、兔子们,有冰雪奇缘下,挥洒魔力的大公主,神偷奶爸中温馨的小黄人们也有模有式地灯光下发着呆,更有冰雪王国派来守护孩子们快乐与王国安全的四巨人:蝙蝠侠、绿巨人、超人、蜘蛛侠。

然而我最喜欢的,终究还是灰姑娘与马车之后的小木屋。说是木屋,其实却并不是木。在童话里,那是巧克力,面包,饼干,让前来的兄妹甜甜美美吃了好大一顿。那,也是我童年的梦。书靠在架子上,我却随着面包香味跑进森林,用蘑菇做烟囱,巧克力铺砖,风铃草做门帘,树上结的果子,皮上还留着露珠,我也要。一砖一瓦的,便在脑袋里辛苦忙碌起来。那样的一栋木屋,是童年的梦呢。

时日已久,我也忘了故事名字,以及相关的来龙去脉,便叫小姑娘可妮,小男孩温克吧。从前,那真是很久以前呢。因为那时妈妈还在,幸福也在,爸爸很爱他们,家里是欢声笑语聚集地。而,分散的日子,破裂的日子,也终于在妈妈久病未愈之后来临。永远的,妈妈走了。家里有新妈妈,也是待他们很好的,温和又体谅。但,可妮和温克还是想念妈妈,还是喜欢永远。然而,大人怎么会愿意呢。可妮与温克决定自己去寻找永远,在森林里,在小溪边,这样想着,兄妹俩背了包袱便往通向森林的小路走去。在那时,他们都知道,若是撒下面包,面包会被小鸟吃掉,若是流下水迹,太阳会将它们晒干,若是任草籽漂流扎根,若是被风吹散,若是沿路长出美丽、生动,也许爸爸是要前来寻他们的。可妮想,留下一条通往神秘的后花园小径是美的。温克也想,只是留下一条充满可能性的路四处生长,也是好的吧。于是包袱里装着干粮和水,兄妹俩衣兜里装的却是飞散要发芽的籽,一路向前,一路抽芽、生长、开花。

可妮与温克离开后,村里留下一条充满芬芳的路径,但,却没有人将他们的消失与路径的出现联想在一起。毕竟,离开村子的人也多,路边开满的小花小草也多。但是,这是一条特别的路径呀。如果可妮听见,她一定会跳起来这样说。个体是特殊的,她与宇宙间有自己的联系,却也有时,或者时常,毫不相干。在可妮与温克快乐地往森林深入之际,在家的爸爸却是悲伤的,大胡子爬满脸庞,新妈妈也诸多惆怅与担忧,贩卖小孩的、迷路失踪的,各样的版本诸多散现,21世纪,或者更早以前,村落是个暗黑与美好共存之地。

可妮与温克走啊走,和小树唱歌,松鼠嬉戏,小花讲话,蚂蚁散步,身上的干粮和水慢慢也就吃光喝尽,开心归开心,也是累的、心慌的。走进了森林,路过了溪流,看尽精灵闪耀翅膀丛林中自由自在,可是,妈妈呆在永远里,仍是没有出来和他们一起玩呢。这样,出走后第七天的夜里,月,皎洁弯弯地挂在树梢,可妮与温克都又困又饿,他们抬头望着那轮明月,睫毛弯弯地在天上笑着,好像母亲温柔的笑眼,两人有些哀伤,互相拥抱之际因而更显相爱相近,倚靠着,大树也睡着了。

在那天的梦里,森林万物一齐进入。低低的嗓音、一串音符、闪闪发光的钥匙,风将它们往森林深处吹,均匀落在地上、树上、可妮和温克的身上,夜,更温柔地深下来,天,暗了,完全素黑地笼罩下来,雪,飘下来,从那无边无际的黑中掉下来,梦里,两人紧紧相依,一树明亮眨眼欢笑的星星,母亲一般温柔皎洁的月,那雪飘落之时,一栋房子降落下来,巧克力做的窗,曲奇饼干铺的桌,草莓点在奶油满满的床脚,一点红,一点黑,一点白,灯光一拉,是颗酸甜半笑的柠檬呢。可妮望着温克,温克望着可妮,笑笑的,眼里眨出泪光。是妈妈的触感呢。妈妈没有骗人。永远的永远里,爱与温暖纯真永存。

在村落又一日烟囱活动之际,温克牵着可妮的手回来了,兜里的草籽早已没有了,一路清香的草在身后絮絮低语,微笑着,好像早知如此一般。森林在背后又升起太阳,喵喵的野猫声、清脆鸟叫啼吟,一切都在照旧继续,那棵树下的房子,一式一样地没有变。妈妈说,尘土归尘土,爱神的让神领回家。

听完了记忆篡改的故事,那里,美人鱼躺着,小矮人藏在白雪公主裙子,角落边,还有待飘雪的城、画廊,小动物们竖起耳朵,风摇曳,百合、兰花在等待,新的你,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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