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1992年春……
“如果能找着那镯子,该有多好啊……”姥姥没事就经常念叨。
姥姥的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要经常吃药,以前她没有得过什么病的。
上两天舅舅和妗子到我家来了一趟,说说媒的找到家里去了,给秀儿找了一个婆家,男方是附近村种地的,初中毕业,男的那边弟兄两个,这是老大,家里有10亩地,新盖了三间房子。
听妗子说,前些日子已经“换东西”了(订婚),秀儿一开始本不愿意这门亲事,但架不住媒人和家里的劝说,并且姥姥也说还可以,所以这才同意了。
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回过姥姥家了,仅仅过年的时候回去过一次,我怕见姥姥,甚至怕见秀儿,因为我太对不起她们了,每次妈叫我一起回姥姥家,我总是找借口推脱,但我依然还惦记着秀儿,让妈把杂志书替我带给秀儿,秀儿有时也会托妈给我带回来一些她自己织的围脖、钱包什么的小东西。
妈每次回来都说:“秀儿打听你呢,问你是不是因为快升高中的缘故学习很紧张,她说她很想你,但家里活儿实在是太多了,她每天还要接送招弟,实在是没功夫儿来城里看你”。
秀儿一直在惦记着我,可是我却有愧于她,甚至怕和她见面。
秀儿的婚期定在农历的三月初八,秀儿嫁了人,以后可能见到秀儿的机会就少了,因为她有了一个新家,她结婚那天学校有课,我提前向班主任请了假,和爸妈提前一天晚上来到了舅舅家。
秀儿出嫁的那天,姥姥姥爷和我爸妈以及几个亲戚都来到妗子家,等着男方来接亲,婚礼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热闹,或许是人不多的缘故吧,秀儿的婚事显得有些冷清,秀儿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自己坐在床上的一角,妗子一边给她梳头一边不时的叮嘱她嫁到婆家后要勤快,懂得孝敬老人什么的。
姥姥从蓝色布褂里掏出一个蓝白相间的布包,手颤巍巍的慢慢打开,是两枚“袁大头”。
姥姥摸着秀儿的肩膀说:“秀儿,奶奶对不住你,把答应送你出嫁的银镯子丢了,奶奶也没有什么可送你的了,这两个‘洋钱’就算送给你的陪嫁吧,家里还有4个,留给陈艺和招弟结婚的时候”。
我的心一阵抽搐,我背过脸去,不想让大家看见我默默的流泪。
秀儿的婚礼很简单,男方来了几个人,骑着两辆三轮车来的,我见到了秀儿的丈夫,是一个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的庄稼人,在大家的注目中,妗子给秀儿盖上红盖头,秀儿穿鞋下炕,默默地给姥爷姥姥和舅舅妗子磕了头,然后坐上了来接她的三轮车。
我们一直把秀儿送到村口,看着秀儿的红色身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秀儿出嫁了以后,我也很少再回姥姥家了,两个月后的夏天,妈对我说:“你妗子捎信来儿说让你有空回去拿书,就是你每次回去给秀儿带去的杂志,秀儿上两天回娘家都给你打包好了,说让你有空骑车子驮回来”。
其实要不要那些杂志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但是秀儿都已经给打整好了,我还是决定带回来。
星期天是我自己去的,妈一开始不同意我自己骑车子去,但我坚持要自己去,说这条路走了多少回了没事的,妈想了想,正好赶上厂子里也有事,便同意了我自己去,不过小心、骑慢点儿的话还是叮嘱了我好几遍。
来到舅舅家,和妗子一起,我来到了秀儿做姑娘时的房间,尽管秀儿已经不住这里了,我似乎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妗子指着柜子上已经打包好的一摞书,告诉我那是秀儿上些天回来时打整好的,准备让你有空的时候捎回去。
那是两年多的《故事会》、《童话大王》和《少年文学》等书籍,足有一尺多高,秀儿把那些书整成一摞,用布条打成十字捆好,上面还附着一张纸条:谢谢你,小艺,你让姐喜欢上了读书。
没有秀儿,中午饭我是在姥姥家吃的,姥姥给我做的烙饼炒鸡蛋,吃完饭,我闲着没事在姥姥家的院子里溜达,院子里快挨着墙头的地方有一棵大枣树,已经有很多年了,我记得那枣子特甜,我和妈回来后经常在大枣树下放车子,这次来我依然把车子放在枣树下,到底是农村人家,姥姥经常到外面去拾柴禾用来烧火做饭,捡了之后就都堆放在枣树旁边,用青砖左右磊了两道半人高的挡墙,口儿敞开着,已经是好大一堆了,新的陈的都有,舅舅总说不要让她出去拾柴禾了,给她买了蜂窝煤炉子和煤,可姥姥怕烧煤花钱,依旧见了柴禾就拾,结果越拾越多,姥姥烧柴禾又光捡上面和中间的,底层的柴禾都快烂了,烂了地方长了几颗小蘑菇。
我对这些小蘑菇有了兴趣,于是我蹲下身子去拔,拔起来放在鼻子尖上闻闻,有一股清香的气味,靠里面一点有一棵大的,我把手伸进去拔,当我把那棵大点的蘑菇连根拔起的同时,我发现了烂柴堆里闪过一丝银色的光芒,是什么呢?我好奇的扒开在银色物体上覆盖的草根儿,我一时愣在了那里,那是姥姥的银镯子,秀儿的陪嫁……